魏潜走出御书房。
他眉间笼着说不出的郁色。
魏家世代为官。
文臣有位列宰相,武官有拜将封侯。五十年前,大昭皇帝吸取太行皇室灭亡的教训,十分忌惮一家独大。
魏家家主为保家族繁荣,交还兵权,自请至偏远的南阳,做了个小小县令。
云洲魏家,则是南阳魏家分出去的旁支。
陛下话里话外,有高抬魏氏之意。
提出想从云洲魏家选出太子妃,又称魏潜少年英雄,不仅大加封赏、赐下府邸,更道,兵部右侍郎告病在家,潜可愿为朕分忧?
恰好中书令也在。
先是盛赞一番,便抛出橄榄枝,劝魏潜留京。
他哪看不出来陛下是在与中书令一唱一和?
只是君臣之道,容不得他忤逆。
待下月冠礼结束,便解甲上任,恐有一年不能离京。
转了脚步,便向东宫走去。
春光洒落,郎君容颜似玉,腰背笔直。
他常穿深青或玄色,好似只有这类颜色,才压得住武将通身的煞气。
即便是以白为美的盛京,魏潜硬朗的轮廓,不怒自威的气质,也深深吸引女子的目光。
宫女们不敢直视,纷纷行礼:
“魏小侯爷。”
待他一走,却交头接耳起来。
出身簪缨世族,年近二十,与太子同样未置正妻。若非离京数年,声名不显,偌大盛京,恐怕不会只有一颗明珠。
听说他要在盛京滞留,很有可能直接入朝为官。陛下如此重视魏家,必定会为小侯爷赐婚。
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有这样的荣幸,能嫁与这年纪轻轻的英雄儿郎呢?
*
魏潜很是烦躁,进京已有几日,却处处不得心意。
饭食清淡便罢了,酒也不及边关的烈性。
朝廷重文轻武之风太盛,演武场上,也没几个能打的武夫。
满身精力无处发泄,想到城外骑马,却被告知全城戒严。
魏潜想着春猎的时节要到了。
这便去向太子提议,共至庭山狩猎。
他走得太急,一时不注意,与一个瘦弱的身影撞上。
“对不住。”有点软的道歉声。
皮肤白净,揉着额头,淡淡的红印子。
穿着内宦服,是个小太监。
说完便走,擦身瞬间,一块丝绢掉了下来。
魏潜拾起,回头。
要伸手拉住那小太监:
“你…”
小太监却一闪。
像身后长了眼睛一般,脚步非常轻灵。
一下子便没了影儿。
魏潜拧眉,黑眸望了一会儿前方,又低下头,看这丝绢。
边角绣着迎春花,淡黄色,像女子的物件。
他是太子伴读,自幼宫中长大,哪不知阉人那些腌臜事儿。
可不知怎么,耳边响起那道细弱的嗓音。
还有额头的红印。
他手一顿,将丝绢收入了袖中。
*
小太监自然是白妗。
她是去找姜与倦的,做戏做全套,免得到时候他又来找她麻烦。
至于撞到何人,白妗来得匆匆,又一路遮掩自然无心顾及,只当是个普通的东宫卫。
崔常侍说,太子在书房看奏章。
白妗敲了敲门。
“何事?”清冷矜贵的嗓音传来。
“小人奉常侍之命,来为殿下送汤。”她掐着嗓子,尖细地说。
那边寂静了一下,“进。”
白妗推门进去,走到案前。
姜与倦坐在乌木卷书式扶手椅上,正看着奏折,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宇间闪过一丝哂然,抬起手,揉了一揉眉心。
“搁下,人出去。”
也许是因奏章上的内容,他语气并不那么温和。
许久也不见杯盏落桌,更不见人带上门出去,姜与倦眸子一冷,抬眼。
一个小太监俏生生立在他面前。
他放下奏折,有些惊讶:
“妗妗?”
白妗冲他乖巧一笑。
姜与倦眉宇间浮起浅浅的温柔,冲淡了眼底的疲惫:
“来这里做什么?”
白妗刚要搭话。
门外有婢女的声音响起:“小侯爷。”
姜与倦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花,打扮成小太监的白妗,飞快地钻入了书桌底下。
魏潜走了进来。
“坐。”
姜与倦冲他颌首,魏潜便也不客气,坐到了一把紫檀木椅上,距离书桌只三尺之距。
姜与倦继续拿起未完的奏折,看着。
膝盖上有些痒,他垂眸,少女趴伏在他膝头,露出水亮亮的一双眼睛。
头发裹在帽子下,边角毛绒绒的,像只小狐狸。
她弯起红唇,冲他妩媚一笑。
“殿下。”
姜与倦回神,魏潜将什么递了过来。
一封家书,来自万里之外、与大昭划江而治的西楚。
落款善水。前魏武侯魏晓。
随信笺附上的,还有一张魏晓至今行过的路线图。
姜与倦了然,唤斩离:
“沿此路线,搜寻相里昀的踪迹。”
斩离一身黑衣跃下,领命。
前几日殿下让他阻拦相里大王子出城,却被声东击西,任务失败。相里昀不知所踪。
斩离拿了图纸,正待离开,又听殿下淡淡地添了一句。
“若起冲突,无需顾忌。”
“是。”对于殿下的决定,他从不置喙。
这是要,杀了相里昀的意思。
或者说,是大昭向边月宣战的意思!
“北寇未平,且蛮族之患未除。国库吃紧,倘若贸然与边月开战,是否过于草率?”
魏潜有些不大赞同。
姜与倦:“他在盛京的所作所为,足以成为□□。只要有了旗号,便不必担忧后面的事。
边月这些年来,养精蓄锐,而它幅员辽阔,与西楚只隔一道海峡,最南又与楚部小甽国相接,海商更是繁荣。
若边月持续壮大下去,只会成为西楚的附庸。如此一来,于我大昭威胁重大,所以,边月必须灭。”
不仅要灭,还要整个儿,吞进肚中。
魏潜慢慢一叹:“我明白了。”
姜与倦温和一笑。
下一瞬,脸色忽然有些僵,魏潜问:
“怎么?”
“无事,有些乏了。”
他轻咳一声。
脚尖轻轻一踢,警告她不要动手动脚。
白妗却很有闲心。
方才听他话里话外,雄心万丈。
一向温和的姜与倦,何时如此?
反应过来,手指已不知不觉,在他的大腿上画着圈圈。
他的警告没有丝毫震慑。
将脸贴到他的腿上,手指,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
隔着布料,腿上传来热度,她肌肤柔软。
吐息拂过,激起一片细细的颤栗。
那个地方…
姜与倦暗暗咬牙。
曲起指节,白皙的关节紧绷。
魏潜道,“去岁这个时节,应是宫廷的春猎了吧?不知今年是何时?”
姜与倦抬眼,“怎么突然问起此事。阿潜觉得盛京太闷了?”
他突然一震,身子往桌面上一伏。
魏潜蹙了蹙眉。
桌子底下,白妗将手移开。方才不过是一时兴起,轻轻碰了碰。
哪想到他反应那么剧烈。
姜与倦掩饰性地拿起一本书,翻开。
“无事,你继续说。”
他表情平淡。
“殿下…?”魏潜震惊,想提醒他拿反了。
姜与倦这才反应过来:“咳咳。”
魏潜觉得他很奇怪。
不是大热的天,他却脸色绯红,端起茶杯,手腕也有些抖。
“殿下,可需臣宣太医?”他关切。
“不必。”
姜与倦冷静道。
却在微漾的茶水中,清晰无比地看见自己眼角泛红,额角透出细汗。
眸光大乱。
…
魏潜又提了一些细节。
看出他心不在焉,索性作揖告辞:
“潜贸然前来,叨扰殿下,先行告退。”
“阿潜无需多礼。待孤事毕,定亲往侯府拜访,以贺乔迁之喜。”
他努力维持温和的笑容。
……
人一走,姜与倦便将白妗一把从书桌下拽出。
他攥紧她的腕,额头青筋直跳。眸里压抑着沉沉的怒气,山雨欲来:
“白妗。你放肆。”
她轻轻一笑,凑近他耳边:
“那夜…殿下醉了。不觉得可惜?”
颇具暗示性。
他牙关紧咬,俊美的眉目中敛着怒火,铁青着脸将她推开。
“别闹。”
……
白妗挑了挑眉。
真是难撩拨。
不过,她也只是试探一番,顺便圆了之前那个谎。
书房乃君子之器,四书五经还在架子上摆着呢。向来守礼的太子殿下,绝对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对她做什么。
白妗暗喜,偏偏装出一副献宠被拒、羞愤欲绝的模样。
她嗔怒地看了姜与倦一眼,哼一声,就要走。
空气却微微一凝。
房门在眼前轰然关上。
手臂被人拉扯着一转,力度之大,差点就要脱臼。她惊呼,小腹撞上桌沿,疼痛与酸麻袭来,一时间使她晕头转向。
裂帛声响起。
……
衣裳如云笼在脚下,小腿不停地打颤。
有水露,沿着那光洁的肌肤滑落。
……
太子的书桌上很是整洁。
一些奏折被扫落,静静躺在地上。
博山炉里烟如青云,掩盖不明的气味。
旁边摆着一架紫竹雕牧童戏牛笔洗,与她的距离太近,冰冷的触感扫过鼻尖。
她伏在桌面,半张了口,尝到咸咸的泪水。
他覆盖上她的背,炙热透过衣料传来,带着粘腻的汗意。
掐住她的下巴,逼她将脸对着自己:
“还敢招惹孤?”
一向温润的眉眼,变得讳莫如深。阒黑的眸底,压着未散的野心,怜爱,还有……
深深的摧毁欲。
眼角泛起红色,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白妗感觉鸡皮疙瘩一路从脚背爬了上来。
她万分后悔。
脊背躬起,要逃,却被他伸手捞回,重新抵上,狠狠一撞。
她手指微张,向桌面伸去。
拂落一块白玉镇纸,咣当一声。
泪水淌了满面。
白妗忍耐,脸色泛红,为了不抖得那么厉害,只能将五指紧紧地攥起。
她看不见。看不见身后的人。
双眼无神,汗水沿着鬓角滴落,将明黄色的奏折打湿。
“哈…啊…”
他来亲她:“妗妗…”
白妗睁开眼一看,那双内敛莹莹的眸光中,至始至终地溢满柔情。
要将她一寸一寸吞没。
“妗妗…”
“妗妗…”
他碾过她的唇齿,神色融合成痴迷。
朱红色的唇角浸润着水光,一张一合,呢喃着说:
“好想…吃了你…”
她浑身颤抖,没有听清。
那延伸到四肢百骸,节节攀升的酥麻,紧跟而来的,却是灭顶的感觉。
好似看见了泥潭之中,一朵昙花缓缓绽放…
圣洁。
而污秽。
…
魏潜没有离开。
他想起家书还在太子的书桌上。
折身返回,往门口走了一步,便停住了。
他听见异样。
他知道这些异样的声音代表着什么。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曾与同僚去过楚馆召妓。即墨城那地儿没有盛京那么雅致,妓子多半是大胆放浪的胡姬,客人一来,一般都是直接领去房中办事。
这声音,太子在与他的姬妾燕好。
那位一面之缘的白昭媛。
可这是在储君的书房,一个绝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地方。
毓明太子,他是一个规矩守礼,近乎苛刻的人。
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
起初,魏潜震惊,悚然,甚至有种巨大的荒谬感。
守在房外的婢女隔得略远,见他脸色不对,就要走近问询。
魏潜立刻挥手,以凌厉的目光斥退。
他知道不该听下去。
可不知为何,双脚像生了根,一动也不能动。
然后,他听见。
女子压抑在喉咙里的一声叫唤。
像一只小奶猫。
…过了许久许久,魏潜才转动脚步,脸色僵硬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我特么写的是小h文吧
打脸来得太快…
(基友说我写的太sq…小天使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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