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茉月第一天踏入陵光宝阁时,朱天明对这位宫家的新任家主，宫鸿羲的孙女的第一感想就是，这丫头比当年的宫鸿羲还要狂妄,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他的地盘当成了修炼场所。
为此他特意晾了她整整七天。
直到第八天,他自己都等得不耐烦了，对方却反倒是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
连他憋不住先现了身，这丫头都还在摆弄她手里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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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根本就不是来见他的吧！这般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就是当年的宫鸿羲都没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个敢这么挑战他的威严的。
于是他脾气一上来,想都没想便把面前侍人刚上的热茶端起来就抡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看起来已经浑然忘我的人竟然轻松地就接住了。
朱天明那一刻心里有些恼怒,又有些佩服。
恼怒于她身为侍奉他的宫家人，没有跟其他人一样，他做什么她都只能受着不能还手。
佩服的是，这么近的距离再加上他还用了灵力丢过去的茶盏，她竟然接住了，那份警惕性和反应速度明显是世人少有的。
不过她这么不紧不慢地收东西起身却不行礼的态度就又很让朱雀大人他窝火了。
可是人家就像没看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似的,竟然还就那么一脸理所当然地站在底下，抬头眼睛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
而且打量完之后居然还对他露出了带着几分赞许的满意神色。
谁来告诉他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眼看着朱雀大人整张脸都是黑沉黑沉的，也被宫茉月的举动闹糊涂了的宫烨然终于硬着头皮,赶忙离开座位上前几步。
“见过朱雀大人！”
一边行礼的同时，一边手下拽了拽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的宫茉月的袖子，企图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刚刚因为第一次看到朱雀化形后的样子,而多打量了几眼的宫茉月被宫烨然这么一拽，像是总算回魂了一样，跟着朝朱天明见了礼。
宫烨然见她跟着压低了身子，也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多担心她会不会心血来潮把那位给顶撞了，毕竟她身上那股不同于寻常女修“百折不屈”的气势可不是装出来的。
对于宫茉月的见礼，朱天明只是冷哼了一声，显然还是对她很不满。
“你也不是归元界的修真者对吧。”
“是的，我跟爷爷都是天炎界的修士。”
“怎么到这一界来的。”
“掉进时空裂缝里了。”
“怎么就这么巧，‘时空裂缝’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出现的，怎么就都刚好都被你们爷孙赶上了，还都被卷到了归元界。”
“我也觉得有点太巧了。”
“两百岁不到的灵虚期修士，我真好奇天炎界是怎样人杰地灵的地方，能孕育出你这样的修士。”
“跟归元界比起来各有千秋。”
......
宫茉月对朱天明的话皆是有问必答，态度更是前所未有的客气。
当然这完全是因为跟她说话的对象是朱明煦的前世，换个人或兽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视线跟她说话试试，宫茉月肯定就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了。
“这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你跟宫鸿羲还真的是亲爷孙。”
“多谢夸奖。”
“本尊没有在夸你。”
“......”
眼看着这聊天已经被朱天明聊死了，彼此一时间陷入了一种相顾无言的状态。
直到此刻，傲气如朱天明才真正开始拿正眼瞧宫茉月这个他一开始压根就没放在眼里的“渺小的人类”。
他之前没有仔细去分辨时就觉得她身上的气息有些微妙，但是那时都只当是因为她跟宫鸿羲一样都是异世之人的原因。
现在仔细探知了一番之后，朱天明却由不得眉头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属于他的“气息”！
不会有错的！只是那“气息”似乎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十分微弱，再加上他一开始就没把她当回事，很容易就被他忽略了。
处于震惊中的朱天明莫名地僵直了背，原先身上那股慵懒的劲头早已没了踪影。
好一会儿之后，才用不确定的口气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的问题。
“你以前认识我？”
“以前？‘以前’的你我不认识，”宫茉月寻思了一下他的问题，然后非常肯定地回答到。
确实不认识的对吧！毕竟他刚刚回想了一下，实在不记得自己以前见过宫茉月。
那她身上有属于他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这么问？”
宫茉月见朱天明的神色很不对劲儿，他看着她的眼神除了探究之外，此刻还有戒备，甚至有在向敌意转变的趋势。
“朱雀大人，您还好吧？”旁边始终插不上话的宫烨然这会儿也同样发现了，很担心这么下去，宫茉月这个新任家主可能就真的危险了。
宫茉月虽然是在整个宫家都数一数二的灵虚期老祖，可是肯定不是身为神兽的朱雀大人的对手的。
万一朱雀大人真的对她发难了，到时候想拦都拦不住。
“你先出去！”
这话是对宫烨然说的。
在宫烨然看来，朱雀大人现在已经处于随时都会发怒的边缘了，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此时要说什么恰当点。
万一说错了话，反而成了朱雀大人发怒的“导火线”那可就是覆水难收了。
所以他最终也只能朝上座的人拜了拜，万分担忧地看了宫茉月一眼便退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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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茉月一脸疑惑地看着面色如风云般变幻莫测的朱天明。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始终觉得朱天明不会为难她才是。
“不要再装了，为了接近我，你还真是不折手段。”
朱天明突然起身一个“瞬移”眨眼间到了宫茉月面前。
凌人的威压一放出，便是灵虚期的宫茉月都招架不住，也就是勉强还是站着的。
“你在说什么？”动弹不得的宫茉月皱了一下眉头，站在身前的朱天明比她高了许多，所以她这会儿只能艰难地仰着头看着他。
“让你不要再装了，你没听明白？胡澜沚。”
朱天明能想到的身上带有他的“气息”的对象，那就只有它了，数万年前跟还是火凤的他一同争夺“朱雀传承”的白凤鸿鹄。
因为白凤在那场传承之争中最后败给了他，便使用了阴损的招式，趁他涅槃之后吞下了他一半的魂石，夺走了他一半的修为，从此在归元界销声匿迹，让他多年以来遍寻无果。
“糊篮子？”什么鬼？宫茉月发现自己已经跟朱天明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了。
“接着装！”
越来越笃定眼前就是他寻了多年的“仇人”的朱天明，怎么看宫茉月那脸上都像是装出来的。
所以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就为了看清楚她脸上的破绽。
“本尊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变成宫鸿羲的孙女的，夺舍？别以为拿下了宫家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就是当了宫氏一族的族长，本尊也照样能杀你，识相的话，就快点把本尊的那一半‘魂石’吐出来，或许我还可以看在同为凤族的份上，让你死得痛快点。”
朱天明疯了么！
对于他那一连串意味不明的“恐吓”，宫茉月表示这锅她也背得太莫名其妙了吧。
“朱天明！你到底抽哪门子的风，看清楚了，我是宫茉月，什么‘夺舍’？能夺我的舍的人还没出生呢！”
“还狡辩！”
这下子捏着下巴的手直接掐在了脖子上了，实力上的绝对差距，让宫茉月只能硬生生地受着。
丫的！归元界的怎么都那么喜欢掐人家的下巴和脖子，第一个是华容，第二个是羽真，现在还来个朱天明。
穿越了那么久，她明明都把自己的口头禅改掉了，可是这会儿的憋屈让她又有点想骂姨娘了。
“不是夺舍？你以为我会信？难不成是你重新投胎成宫鸿羲的孙女不成。”
对于宫茉月的话，朱天明表示，他信了她才有鬼。
“哈？！什么叫‘重新投胎’！”脑补也要有个限度好吗？她最多也就穿越了两次，还是连身体带灵魂的“原装”穿越，跟“重新投胎”可不一样。
“你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话！”
小样儿，要是今天不把话说清楚，等哪一天还有机会回到归元界“2025年”那个时间点的话，她非把朱明煦的毛拔光了不可，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女子报仇多久都不晚”。
“好，你敢说你不是胡澜沚？那你怎么解释你身上会有我的‘气息’。”
朱天明狭长的凤眸一挑，红宝石般的眼珠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宫茉月，企图让她在他的直视下无所遁形。
“‘气息’？”宫茉月初听此言不由得愣了一下，但是恍然间又很快的明白了朱天明话里的意思。
她记得之前因为跟朱明煦订了“契约”，白胤曜发现之后也对她说过差不多的话，说她身上有朱明煦的“气息”。
“......”所以闹了半天是因为这样子么！终于真相了的宫茉月却只觉得更加地无语了。
朱天明见她果然无话可说，就知道肯定是被他说中了才会如此。
当下就准备加重手上的力道，同时威胁道，“快把本尊那半块魂石吐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等一下！”宫茉月在看到那狭长的凤眸里一闪而过的杀意时，就知道朱天明这是来真的了。
赶忙抬起双手去掰那只扼住她喉咙的手，“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糊篮子’到底是谁，但是你看清楚了，我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个人。”
“还想做无谓的挣扎？”诚然他确实是看不出她身上有被“夺舍”的迹象，但是谁知道白凤用了什么邪法，说不定还真像他猜的那样重新投胎做人了呢。
但是就算真的如此，也不代表他们之前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朱天明！”如果说之前宫茉月只是觉得郁闷而已，这会儿就真的有些发怒了，“我可以解释我身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气息’，但是我觉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宫茉月原本就是认为说了对方也不会信，才没有立刻说清楚的，只是眼下真的什么都不说的话，那个什么“糊篮子”的锅她就真的背定了。
“能不能信，本尊自有评断，你便说来听听，”朱天明倒要看看她如何“舌灿莲花”。
再加上他心底深处其实也明白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修跟白凤有关系的“判断”有些过于草率，要是真的认错人了呢？他是神兽，又不是凶兽，本质上可不是草菅人命之徒。
“好，我刚刚说过‘以前’的你我不认识，但是没说过我不认识你，准确地来说，我认识‘未来’的你。”
有些绕口，但是宫茉月觉得个中意思她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只是看朱天明听完之后，那变得有几分“扭曲”的面容，就知道她的话到了他耳朵里，有多不可信。
“看吧，我说了你不会信的。”
“......”朱天明是不太相信，这话听起来比随便瞎掰一句还要像谎言，“就算是真的，那还是没有解释你身上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我认识‘未来’的你，正确地来说，是涅槃之后的你，”宫茉月觉得她还是硬着头皮一次性说清楚吧，说不定朱天明能听进去呢。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是你，怎么说呢，我‘穿越’了两次，第一次是从天炎界到了‘未来’的归元界，第二次才从‘未来’的归元界穿越到这个时间点，也就是现在的归元界。”
“在‘未来’的那个时间点，我一开始是得到了宫家的‘家主之印’，”为了形象点，宫茉月还拿出了昨夜才从宫烨然那里接手的，真正的家主之印出来比划，“跟这个真的一样，外表看起来，无论是品阶，还是材质都一样，除了一点，另外一个上面被加诛了多重的上古阵法。”
“我解开阵法之后，发现那假的‘家主之印’完全变了个样，然后我家离休让我往上面滴了血，之后我才知道那是你涅槃之后的‘魂石’，就这样，我们算是稀里糊涂地订了主仆契约，我想我身上的你的‘气息’就是那么来的。”
朱天明将宫茉月的话消化了半天，只是先抓住了一个奇怪的重点“主仆契约”。
“我是主，你是仆？”
“我是主，你是仆。”
宫茉月回答得很诚恳。
“那之后我应该会恨不得想杀了你吧！我肯定很讨厌你。”
“恰好相反，大概是因为刚重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所以你很黏我，”记得离休之后还吐槽过，鸟类都有什么处鸟？还是雏鸟？情结来着。
好吧，他们这个种族，特别是低阶的那些是有把初生后第一个见到的对象当成“娘亲”的习性，但是他不认为这样的情况会发生在堂堂“百世朱雀”的他的身上。
还有她说的话除了“匪夷所思”之外，还漏洞百出。
首先那个穿到未来又穿到现在的说法就没几个人会信了，再者，凭他现在的实力要想再次涅槃那得是遇到多强劲的对手？要知道现在整个归元修仙界他已经少有敌手了。
还有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魂石”伪装成宫家的“家主之印”。
随便找个神仙洞府涅槃都好过将决定自己生死的“魂石”交到旁人的手里吧，这么蠢的事怎么可能是他做得出来的。
“你太看得起你编故事的能力了。”
“不，我就是对此没什么信心，才会选择实话实说。”
虽然这样的“实话”，换作是她听了也很难相信。
“既然你坚持自己没有撒谎，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
“搜魂？”这样的话，朱天明就可以看到她魂体的“记忆”，而且这个方法得出的结论是做不了假的。
但是如果朱天明真的这么做的话，那么他们未来的主仆情谊也算是到头了。
“你觉得我会做这样阴损的事情，”他可是堂堂的朱雀神兽，用“搜魂”这种招数简直就是在往他自己身上泼脏水。
这一点宫茉月确实是低看他了。
“你有什么办法就直说吧。”
“宫家有一个专门用来历练心境的幻阵，那个幻阵可以重现入阵者的记忆，阵外的人可以借住特殊的‘道具’看到入阵者的记忆，那个幻阵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浮生若梦阵’。”
朱天明一脸意味深长地说道。
既然是用来历练心境的，自然不可能只是他说的这么简单，入阵者在进入幻阵之后，会忘了自己在阵中的这个“事实”，完全地融入到自己的记忆中。
因为阵中的场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所以入阵者很难感到违和感。
什么时候在那阵中醒悟过来并找到“阵眼”加以破坏，什么时候就能够挣脱幻阵，否则就会永远地困在阵中，无限次重复地经历着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当然这毕竟是族内用来历练的，谁也不想要就这么在幻境里直到寿元燃尽，所以创造这个幻境的宫氏族人自然是要将可能出现的危险性降到最低的。
毕竟这可是一个连羽化期老祖都可能深陷其中的阵法，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所加的那道“保险”便是一件能让阵外的人看到入阵者陷入的记忆的高阶灵宝。
那件外观跟一面水银镜子一般的灵宝还是由朱天明友情提供的，为的就是当入阵者陷入死循环并无挣脱的可能时，阵外的人能够及早发现并出手干预将入阵者解救出来。
当然对于在朱天明眼中“满口胡言”的宫茉月，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她说得那么详细，这也是他留了个心眼，觉得如果一旦发现她说的话跟她的“经历”有出入的话，那就让她永远地留在阵里好了。
“‘浮生若梦阵’，”宫茉月可完全不知道朱天明已经算计得那么远，她比较感兴趣的是，既然是可以历练心境的幻阵，那不是挺好的吗，“我知道了，那个幻阵在哪，现在就过去吧。”
“！”对于她答应得这般干脆，刚刚还在心里把算盘打得劈啪作响的朱天明反而有些不太确定了，难道她说的那些真的都是实话？
不，打死他都不承认未来的他会认这个小丫头做主。
“那就走。”
之前被“赶出”陵光宝阁的宫烨然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阁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生怕宫茉月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光想着要不要冒着顶撞他们一族的“守护神兽”的风险闯进去“救人”就已经让他的内心备受煎熬了，更何况他的性格本来就“温吞”。
就这么走来走去，连陵光宝阁前负责打扫院落的侍人都快被他们的副家主大人晃晕了。
好在宫茉月终于出来了，而且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的，让宫烨然深感欣慰。
只是还没等他庆幸多久就发现从宝阁里出来的可不止他的祖姑奶奶宫茉月，还有朱雀大人也跟着出来了。
两人脸上神色各异，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宫烨然也差不多料想到了，他们俩之间的事还没完。
“朱雀大人，家主大人，你们这是要去哪？”
宫烨然迎上前去，边躬身见礼边询问道。
“......”宫茉月表示她是准备跟着朱天明走的。
朱天明则痛快地回答了两个字，“禁地。”
听到“禁地”二字时，宫烨然立时便起了冷汗，宫家所谓的“禁地”，并不是什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秘密场所。
只不过那里到处都布置了供族人历练的各式各样的大阵，其中甚至有不少杀阵，如果不小心在历练时进错了阵法便是有去无回。
就是因为以前总有族人折在那里，久而久之那历练之地才被称为了“禁地”。
好在这些年“禁地”里的阵法经过了多方改良，危险性倒也降低了很多，不过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在一开始的心惊之后，宫烨然又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凭他这几日的了解，宫茉月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族中应该是少有人及的，再加上她已经是灵虚期的修为，“禁地”里肯定没有多少阵型可以难得住她的才对。
既是如此，他们到底要去“禁地”干什么？宫烨然可不会认为这两位是突发兴趣想要去禁地切磋阵法。
可是面前的两个人都一副懒得再跟他解释的模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看来带家主大人去熟悉各宫事务的事情，又得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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