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的忽然闯入,让所有人都不敢擅动。
少年皱紧了眉,走到了茜的面前:“茜姐。”
茜看见悟那双与天空同色的眼,心底忽然有了淡淡的愧疚。
自己隐瞒了悟太多。明明答应了悟“有什么事都要告诉他”,可到头来,她还是食言了。她并非一个合格的姐姐。
“别做出这幅自责的表情嘛。”悟嘀咕着,眉头挑起,像是大人一般伸手揉着茜的头发。
茜愣了愣,这才注意到,悟其实早就比她长得高了。
她要微抬目光,才能望着这个比自己年轻的弟弟。
“我知道,茜姐肯定有很多顾虑的东西嘛。茜姐是大人。”他嘀咕着,口音含含糊糊的,似乎在嘴里咀嚼着一颗薄荷糖。“就像这次一样。”
茜心虚地说:“抱歉,订婚的事,还有甚尔的事……”
“他叫甚尔?”悟瞪了眼满脸是血的伏黑甚尔,目光转回茜的脸上时,又盛满了笑意:“我知道的哦,茜姐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肯定是坏男人的错。”他笑容飞扬地说,语气里满是偏心。
茜微微松了口气。
“好了,这件事,以后有机会再解释。茜姐快点让这个人带你走吧,别真的被带到加茂家去了。”
五条悟说着,将手插在口袋里,做出一副杂志模特耍帅的样子来,对五条族人和父亲说:“谁要和我练练手吗?”
所有的族人都不敢上前:“悟少爷……”
兼人更是面色铁青:“你也被茜带坏了!你们姐弟俩,都是一样的叛逆。”
悟张扬地笑起来:“什么叫我被茜姐带坏了?明明是我们俩都和你相似。老爹,你虽然看起来很古板,但年轻时候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嘛。”
兼人目光瞪圆,脸色十分难看,像是被揭开了一个遥远的伤疤。
茜扶起了满脸血的甚尔,低声道:“那,悟,我先走了。等我稳定下来了,会想办法联系你的。”
悟点了点头,将一颗薄荷糖扔向她:“茜姐,吃这个吧?味道很好的。”
虹色玻璃纸包装的糖果,看起来很可爱。
她匆忙地接住:“谢谢。”然后,带着甚尔离开。
兼人见状,连忙吩咐身下的人:“去追,别被悟拦住。”
茜和甚尔拔腿就走,一路小跑,返回了那处围墙。甚尔先跨上围墙,又朝茜伸出了手,声音沙哑地说:“我拉你过去。”
他的手上满是汗液与血液,黏糊糊的,但并不惹人厌。
茜握紧了他的手,正要踩着假山上墙头,头皮处忽然传来一阵撕扯的剧痛。
“疼!”
她吃痛,回头一瞥,发现竟是几个五条家仆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其中一个人死死拽住了她的头发:“茜大小姐,你不能走!”
“五条家和加茂家的婚事已经商定了,您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家仆们怒目而瞪,布满皱痕的脸就像是怪物一般向着她贴来。茜的头皮被扯得生疼,似乎整个脑袋都要裂开了。
“放开……我的头发!”那可是她精心保养的头发!即使染色也能保持顺滑、花了无数日元的头发!
然而,那些家仆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反而来扣她的手腕:“茜大小姐,请您不要再胡闹了!”
“啧,麻烦得要死。”甚尔皱起眉,从口袋里摸枪。
就在这时,茜忽然从甚尔的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咬牙将匕首朝自己的长发切去!
白光一闪,她长长的雪色发丝被匕首切为两半,头发的长度也从原本的及腰,变成了耳下狗啃一般的不齐长度。
甚尔愣住了,五条家仆抓着她切断的发丝,也怔住了。
趁着这个时候,茜连忙攀住甚尔的手,翻上了墙头,就像是脱笼的鸟儿一般,飞快地跳到了五条家之外的世界。
甚尔也连忙下去了。
只留下家仆们目瞪口呆地站在墙的内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围墙外侧的小巷里,停着一辆很小的旧轿车。甚尔随手擦拭去额头上的血,拉着她坐进了车里,随口笑道:“你还挺有魄力的嘛,竟然会对自己的头发下手。”
他启动了车辆,瞥一眼她的侧颜。
茜正手忙角落地关上副驾驶,还不忘拉上安全带。
原本的长发变为了短发,边缘坑坑洼洼,像是杂草。一阵风来,就更凌乱了。可即使是这么难看的发型,配上她的脸,仍旧是好看的。
太阳照在玻璃上的反光,让她的发丝好像流淌着亮晶晶的光芒。
这是甚尔第一次觉得这种独属于五条家的发色不那么碍眼。
茜皱着眉,嗅闻到车里的烟味,不快地说:“没办法,不这样就逃不出来嘛。我可不想被绑到加茂家去。”
“对了,我们现在去哪里?去你那个公寓吗?”
她家是肯定不能去了。手机卡也得处理掉。搞不好,那些银行卡什么的也得停用了。
“当然不回去了。凭五条家的本事,很快就会查到那里的。”甚尔一转方向盘,车启动了,朝着小巷的另一头开去。
“现在我们俩可是没有退路了,只能一路逃亡,居无定所,直到五条家忘记我们。明白了?”
他的车开得不稳,茜的头险些撞到挡风玻璃。她连忙拉住一旁的扶手,又单手撕开了弟弟送的糖果包装,将薄荷糖塞进嘴里:“就像电影里的那样?”
“是啊。”甚尔说:“但比电影里演得可要残酷多了。”
茜忽然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就像是失去线绳控制的铃铛,在风里撞出无数清脆的声音,沿着车窗一路向后淌去。
“那还挺叫人期待的呢。”
充满烟味的陈旧汽车,沿着小巷的影子跌跌撞撞地开着。车窗内坐着满脸鲜血、穿着西装的强壮男人,还有穿着和服、剪着一头狗啃短发的漂亮女人。
这是一辆奇怪的车,兴许会驶向更奇怪的明日。
……
夜晚八点,通向关西的某处道站停车场里。
“嘶……疼疼疼。”
茜缩着身子,对着后视镜,将一块创口贴贴上了自己额角的伤。
主驾驶的车门敞着,甚尔靠在车门边抽烟,眯着眼眺望着远处电车逐一亮起的车灯。漆黑的夜色被这车灯隐约割裂为两半,他们栖息在夜色这头。
“这是你那个混账老爹打的?”
“嗯。”
“下手可真重。完全看不出是亲爹啊。”
甚尔已经简单处理过伤口了,脸上和头发上的血也洗得干净。也许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因此并没有喊过疼。
他看了眼茜的脚。“你的脚怎么办?”她是赤着脚跑出来的,那双习惯穿名牌高跟鞋的娇嫩的脚早就被磨得血肉模糊。
茜嘀咕道:“去买双拖鞋吧。”
甚尔笑嘻嘻的:“那踢起人来可就没威胁了。”
茜无语。没想到他是这么记仇的人。初见时的事可以记到现在。
两个人在道站的便利店里买了鞋子,又买了速食的咖喱饭,坐在便利店角落里享用这份便宜的晚饭。
隔着玻璃,公路上的星空干净得不可思议。
茜晃着穿着拖鞋的脚,问道:“甚尔,你不是说你会溜得飞快吗?怎么还是被我父亲打成这样了?”
甚尔耸肩:“没办法,打不过,逃不掉。你老爹太强了嘛。”
其实他是有机会逃的。
可是在那一刻,他莫名地步想逃了。
“反倒是你,干嘛突然跑回来啊?”他抱怨道:“我花那么多心思,就是为了让你离开五条家,然后给我钱。你要是没逃走,我岂不是白受了伤?”
茜愣了愣,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吃了几口咖喱饭,尴尬地编了个理由:“我,我跑不掉。外面到处都是人,所以就回去找你想办法……”
甚尔笑了笑:“哦,原来你和我一样没用啊。”
“要不是你弟弟回来,我们俩可就双双阵亡了。”
茜:“是啊,感谢我弟弟。”
甚尔:“感谢五条悟。”
悟门!
茜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身上找了找,把甚尔的手机还给他:“你的手机。”
甚尔接过手机,发现后盖松动,皱眉道:“你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茜不明所以的样子。
“没什么。”甚尔不动声色地合上了手机后盖,将亡妻的照片遮盖得严实,嘴上转开了话题:“你有钱没?我们要逃很久,没钱可是混不下去的。”
茜笑了笑,从身上抽出一个钱包,亮出里面厚厚的巨额现金:“放心,带了。”她将钱包收起来。“等这些钱花完了,还可以把我指甲上的这些钻石卖掉——”
她竖起手掌,将十指上的长长美甲展示给甚尔看。每片指甲上,都镶嵌着无数亮晶晶的小东西,衬托得甲面犹如星空一般。
“这都是真钻哦。把这些钻石抠掉,可以卖两百多万日元呢。”
甚尔:“……真不理解你们富婆。这有什么好看的?”
茜倔强道:“好不好看另说,至少很有用啊。你看,现在你就得靠我的美甲活着。”
吃饱喝足,两人决定在道站的旅店将就睡一晚。可到了旅店的前台,却得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房间……只剩下一间了?!”
前台的婆婆笑得和蔼:“是啊,我们本来就只有四间房,今晚恰好都满客了。二位介意挤一挤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时候的房间往往只有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