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可以登岸了。
许萝坐在床边儿,看着贺闻喻面无表情地把行李箱里面的冲锋衣防水裤羊毛衬衫什么的都一件件拿出来。
邮轮已经给配备了专门登陆用的防水靴。男人把防水靴拿过来,然后将其中一只放在许萝腿旁边,但没有说话。
许萝坐在那里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忽然觉得悲从中来。
她真的不喜欢和贺闻喻以这样沉默的方式相处下去。为什么又要这样呢?许萝心里现在就像是装了一块特别重的石头,惴惴得她心口不舒服。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许萝很颓丧地坐在那里,终于鼓起勇气来向贺闻喻问道。她声音很小很轻,但是对方一定是可以听到的。
那时贺闻喻已经站起身要去换衣服了。许萝说完,明显看到背对着她的男人身形顿了一下。
于是她紧接着又说:“是因为那天晚上我看手机翻到谢燃主页嘛?”
贺闻喻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根据许萝对男人的了解,那事情一定就是这样了。
“那天他发了新歌,当时一直挂在热搜上。我挺好奇的就进去看了一眼。你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忍不住听了一下,觉得还可以。”
“晚上的时候睡不着觉,想着起来再摸一下手机。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只是点进去看,抱着像看其他明星八卦一样的心态而已,又不是说我对他旧情复燃什么的。我们俩根本也没有关系啊。”
“别说旧情复燃了,我们之间连那个旧都没有。之前的婚约也只是长辈之间定下的。且不说我都没有怎么见过他,联系也基本上为零。而且我对他也从来没有……没有那种感情啊!”
许萝解释得有点崩溃。
“我那天晚上点进去看他主页,也是纯粹好奇而已。平时其他明星上热搜我也会看,我就是喜欢看这些八卦啊什么的……我又没有背叛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许萝越说越委屈,声音哽咽不止。她心里酸酸的,鼻子眼睛也酸酸的。
“我以为你一天也就好了。这都几天了啊……”
“我跟你示好你都不理我……”
小姑娘一脸委屈,喉管里含着水声咕哝着说。她眼圈红了,硕大的泪珠像玻璃珠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
男人光听到那声音,觉得不对劲。
他回过头来时,看到许萝坐在床边抬起手来抹眼泪。女孩儿漂亮的眼睛里面蓄满雾气,长睫轻轻扇动一下,便有泪珠掉出来,嘀哩咕噜从衣服上滚落。
他心疼了。
贺闻喻赶紧走过去,半跪在地上,尝试着帮小姑娘擦拭掉眼泪。
“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这样的。”
他又酸兮兮又灰黯黯的思绪在看见小姑娘眼泪一瞬间好像就被洗去了。心里面像是下了一场大雨,再也没有办法纠结其他的事情,只想把小姑娘哄好,让她重新开心起来。
但许萝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被哄好的。她的情绪陷入到了委屈里面,她就真的感到特别难过。
她也的确应该委屈。
女人坐在床边,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不停掉。一边哭还一边往里抽着气,一下一下的,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动。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都不理我……”
她越说越委屈,抽泣着,说完就低头死死咬着下嘴唇。
“没有。怎么会不喜欢萝萝呢?我最喜欢萝萝了。”
他简直是恨不得想把许萝变小。然后天天揣在西服口袋里。走到哪儿去都带着。
贺闻喻伸手擦掉小姑娘脸上的泪痕,凑上前吻了一下对方湿润的右眼角。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不跟我说话,呜呜呜呜,嗝呜呜呜呜。”
“而且你都不……都不……”
许萝话不成句,边哭边说,断断续续。哽咽得快要喘不过来气。眼睛红通通地像一只可怜的垂耳兔。
“你都不和我亲热了。”
如果换个人可能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但贺闻喻对她来说不一样。
他平时对她特别温柔,什么事情都惯着她。工作完成回家以后也会经常抱着许萝亲亲摸摸,总也腻不够似的。所以他这几天就不这样,前后一热一冷的变化真的特别明显。
“我多难过啊!”
“你都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呜呜呜呜呜你就,你就这样……小心眼儿……我明明也没有做错什么呜呜呜呜……”
许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又这样!随便吧!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她锤了一下床,生气地说。
话音未落,贺闻喻蹙了蹙眉,沉黑的眼底里闪过慌乱。
“别,别不喜欢我。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萝萝,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不应这样主观臆断地觉得你和他还有联系,不应该认为你对他还很在意。对不起。”
男人很认真地对她说。
许萝听完倒是不哭了。她擦了擦眼泪,低头坐在床边儿不说话。
小姑娘不说话,就让人心里更乱。
但不得不承认,贺闻喻刚刚听到许萝解释的时候心里面闪过一丝喜悦。
没有什么比能亲耳听到小姑娘的解释更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皮肤嫩白,面容娇美的女人坐在床边低着头,也不说话。微粉的双颊和挺翘的小鼻尖都是红红的。
她的睫毛上还粘着水珠,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痕迹。
说实话,贺闻喻的道歉她一点也不想接受。
她觉得就应该给对方一点教训,让他改一改这个小心眼的毛病。
许萝甚至已经在心里暗戳戳想好了。如果下次贺闻喻要是再莫名其妙也不跟她沟通就这样,那她也不理他好了,看看谁比谁更厉害一些。
她正这么想着,却忽然迎面有一股力量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倒在床上。
还没有等许萝反应过来,便只感觉到一团黑影从上到下,迎面向她笼罩过来。
她不自觉地睁大了眼。
再然后,一双异常柔软凉润的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是男人耐不住了,倾身向前吻住对方。
好几天没有亲热了,他当然也想。更确切地说,没有人比他更想。
但谁知道他只是轻轻亲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深入尝尝甘甜的味道,就受到了女孩儿特别用力剧烈的反抗。
她傲娇地一扭头,他就亲不到了。
许萝缓过神来,超级气愤地把贺闻喻从她身前推开。
什么嘛!
贺闻喻该不会以为他这样这件事就过去了吧?当她这么好糊弄吗?!
女人忍不住从床边站了起来,然后开始使劲儿用自己的小拳头往男人身上捶,用以发泄自己的怨气。力度不大但是频次到是挺快。
像砸那种小块儿冰雹似的。
“捶死你捶死你捶死你!叫你不搭理我!”
但贺闻喻一点也不生气。不仅任由她砸,薄唇边还漾着笑意。
“来,宝宝,往这儿砸。”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左心口,轻道:“再使点劲儿。”
许萝直接气结:“你,你有病……”
你有病。
“乖。我最喜欢萝萝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下去吧,下去就能看到你喜欢的小企鹅了。”
贺闻喻低声诱哄道。
许萝哀怨地瞪了他一眼,仍旧生气。小嘴巴撅着也不说话。
贺闻喻从旁边的行李箱拿出帽子和围脖,准备給小姑娘手动戴上。他先给她戴上毛茸茸的帽子,帮她穿上专门防风防潮防寒的厚冲锋衣外套,最后往小姑娘脖子上围了一圈围巾,仔仔细细地系好。
她生着气,就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像个乖乖的布娃娃一样任由男人摆弄。最后被裹成了年画里面的胖娃娃。
整个儿人像一个穿了冬装的括号。
小姑娘平时是披着头发的。但今天有些不一样。左右两边,一边一个的双低马尾的麻花辫。这样戴上毛线帽之后更显得傻乎乎的,特别可爱。
贺闻喻看着这样的小女人,不由得便有万千柔情涌上心头。
最后是穿防水靴。邮轮会给每一个乘客准备好合适的防水靴。不仅保暖而且防滑防水,可以应对南极恶劣的气候,以及大面积的雪地和冰川。
“抬脚。”
贺闻喻说。
许萝不甘不愿地撅着粉唇,但还是听话地把腿抬了起来,然后被套上了防水靴。另一边也是一样。
毕竟这个待遇,她也不是时时都能享受到的。
最后男人帮她轻轻戴上墨色的防护镜,为了防止冰面和水面反射的太阳光太过刺眼而损伤到视力。
一切都弄完后,贺闻喻俯下身,靠近过去亲了亲小姑娘脸上剩下还能露出来的那一小块部分,又嘟嘟又嫩嫩的脸蛋儿。
“我们下去吧?嗯?好不好?”
他轻声询问她的意见。
但很明显许萝现在还不想跟贺闻喻说话,笃定了要给对方一点教训才行。所以娟秀的眉毛有一点点拧着,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也不回答对面的问题。
但贺闻喻知道小姑娘想下去。
从他对她的了解,还有小姑娘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为难着到底要不要回答时就可以看出。
他从行李箱中拿出单反相机和登山杖,然后将相机挂在身上,牵着小姑娘的手往外面走。
许萝确实也非常想下去登陆。
但是碍于不想和贺闻喻说话才没有回答他那个问题。
不下去看看的话,那他们来这里旅游干什么呢?
许萝真的已经迫不及待想踏上这片神秘的土地了。一想想有可能再看到企鹅海鸥什么的,就更加令人兴奋。
男人牵着她,一直下到一层的大厅那里。
期间,节目组的拍摄人员一直跟在他们旁边。
当时已经有很多游客在大厅门口排队等候了。队伍里面超过一大半都是结伴而来的老年人。因为他们已经有足够的积蓄和充足的时间,才能够来这片不太容易驻足的土地。
许萝如果不是要拍这个真人秀的话应该也不会自己来。
因为南极的最佳旅游时间就是南半球夏天那短暂而宝贵的一小段时间。而且一来,走稍微便宜一点的路线的话,光是路程就要耽搁好几天最少。
且不说来这边旅游价格昂贵,光是对于对于青少年和成年人来说就很难凑出这样的一大块时间了。
在登陆之前,邮轮的工作人员已经给他们每个人递了游客手册,上面有明确写着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在排队的时候又用邮轮广播重复了几遍。
包括不能留下任何垃圾;不能带走任何自然界内的东西;不能主动靠近任何动物,与动物必须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等等。
许萝穿得是全副武装,特别特别厚。整个人像一只怀孕的胖企鹅一样坐在大厅旁边的沙发上,认真听着广播里面的内容。
贺闻喻坐在她左边。
要登陆之前,有邮轮的工作人员拿着一种特质的小吸尘器过来,将他们每个人从上到下的衣物用吸尘器做了一次大扫除。
最后也要求每个人的防水靴都要再用消毒水稍微处理一下。
终于可以登陆了。
许萝按耐不住小小激动地心情。在舱门打开之后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人群一点点往外面走。
她终于看到了小时候在纪录片里面才会看到的场景。
眼前是白茫茫一片。
天空是特别纯净的蓝,地面基本看不到褐色的土壤,而是被厚厚的雪层和冰层所掩盖。
许萝越往前走,心情越是豁然开朗。
这里的空气清新极了,就是有些凉。刚刚吸入的时候感觉浑身被洗涤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凉里还有一丝丝甜,就像冰箱里面冻成冰的纯净水,拿出来时候闻一口的那种感觉。
因为考虑到环境问题,南极的游客非常少。邮轮也是限制人数,每次上岸的人数不允许超过百人。
许萝是跟着大部队一起出来的,但慢慢地大家都四散开来,只剩下一对一对的在周围拍照,雪地徒步。
她第一次感觉到,在白茫茫的这一片世界里,人类真的显得无比渺小。
贺闻喻一直跟在许萝旁边,顺着她的方向在走。
因为景色的缘故,许萝现在的心情好了很多。
她还很惊喜地看到不远处有企鹅群。小家伙们黑衣服白肚皮,看起来也肥肥的。走起路来的时候,两边翅膀微微抬起,身体左摇右摆,看起来特别可爱又笨拙。
小姑娘兴奋起来,忍不住指着那一群小动物,想回头跟身边的人分享喜悦。
“贺闻喻!你看!企鹅!”
“是企鹅诶!!”
不过许萝脑子反应很快。刚说完就发现自己还在生对方的气,还没有和好。于是又悻悻把手放了下来。
“嗯,要去看看吗?”
男人轻轻应了一声,仗着身高优势,习惯性想伸手摸一摸女人带着帽子的小脑袋。但是他刚抬起手来,许萝就已经蹭蹭蹭地往前走了好几步。
贺闻喻跟上前去,弯腰牵起对方的手。
许萝是感觉有些尴尬。
所以她说完就自顾自闭嘴,然后往企鹅群那边的方向走去了。但男人腿长,几步就跟了上来,还拉起了她的手。
她甩开,对方又牵过来。
她又甩开,对方又双叒牵过来。
她再再再一次甩开,这次对方终于没有锲而不舍地要拉她的手了。
许萝这下才稍微安了安心。
她懒得扭头去看贺闻喻是什么表情。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企鹅群边。因为游客准则上有规定要保持离小动物们五米以上的距离,所以许萝就没有再一步靠近。
她正认认真真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只企鹅。因为重心不稳还自己摔了一跤,憨憨笨笨的,特别好玩。
许萝刚想拿出手机拍一段这个当VLOG素材。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忽然有一股力量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她一瞬间双脚离地,心跳带着紧张感,节节攀升。
接着,耳后熟悉而低醇的男声传过来,像冬日里一杯热乎乎的特浓咖啡一样,缓缓绕进人心坎。
“小家伙,故意的?”
许萝这下当然沉不住气了。她双腿扑腾,挣扎着要下来。
“贺闻喻你干嘛啊,你快放我下来!”
许萝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胖胖的笨企鹅。现在是被不法分子抱起来要带走似的。怎么折腾也摆脱不了。
拦腰抱简直是贺闻喻的必杀技。
每次两个人一旦闹起脾气来,她生气,无视他,也不跟他说话的时候,贺闻喻就会使用这一招。
几乎是百试百灵。
因为这种情况下,许萝没办法不破功。继续保持沉默的话那就真的什么事情也干不了了,只能解决眼前跟对方的问题。
她扑腾了好几下,男人才慢悠悠把她放了下来。
“还生气?所以不想跟我说话?”
贺闻喻问。
女人秀气的眉头很明显紧锁在一起,胸脯起伏,也不回答。
她心里有闷气,但碍于有摄制组在旁边,又不好真的跟对方发脾气,只能尽力让自己沉静下来。
“要不要拍照?”
“给萝萝和企鹅一起拍张照片怎么样?”
贺闻喻拿了一下身上的单反相机,温和示意道。
许萝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对方便已经往后走了几步,到了不远处的地方,拿起相机来对准了她这边。
贺闻喻稍微调试了一下角度和光圈。因为身高的关系他需要蹲下来,才能给许萝拍到好看的照片。
男人调试完,稍微将头侧过来一些,然后对不远处的许萝说:“小公主不准备摆一个开心的表情么?”
许萝站在原地愤愤地看着镜头,粉唇撅得快能挂油瓶。
她真不明白。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还是贺闻喻在生气。现在怎么正好反过来了?她不高兴,贺闻喻倒是云淡风轻的。
不过,许萝也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带入到照片里面去。
这毕竟是纪念,还要留到以后的。
不开心的表情一定不如开心的时候好看。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多数人都喜欢看笑。笑容能传递一种积极的情绪和共鸣。
专业。素养。心平气和。
她默念着,然后稍微稳了稳心态。
然后便马上换了一个样子和心情似的。少女张开双手摆了一个大字,漂亮的脸蛋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和南极的背景与阳光完美融合在一起。
就在那瞬间,贺闻喻按了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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