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喻坐在黑胡桃色的实木桌前。
桌上电脑的液晶屏开着,刚打印好的文件摆放在一旁,崭新的白纸上还有淡淡的油墨味。
他正准备开始工作。
这时,平放在一旁的手机轻微振动了下。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尤为突兀。
男人抬眼略过,稍作思索,然后伸手拿了过来。
是许萝发来的信息。
“你是在美国么?”许萝问。
贺闻喻蹙了蹙眉,白净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顿了一会儿。
“是。”
他回道。
“噢。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许萝又问。
男人看着手机,放在桌上的左手握了握拳又放开,用右手回道。
“证券方面。”
这次,对面隔了几十秒都没有回复。
可就在贺闻喻放松下来,正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屏幕上却突然蹦出一条。
“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贺闻喻盯着屏幕,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俊脸蒙上阴翳。
这个问题让他很难回答。
“怎么了?”
他问。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哦,没事。”
贺闻喻看着许萝的回答,耳旁似乎有难以控制的心跳声,咚咚咚的。第一次感觉到紧张。
男人左手紧握成拳,右边拿着手机的手亦难以控制地微抖。
虽然许萝说没事。
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许萝,了解许萝平时聊天时的语气。
所以直觉告诉他,并不是没事。
贺闻喻将手机扣放在桌子上,胸膛起伏两下,然后不安地站了起来。
而这时,不远处的门也被蓦地推开。
在贺闻喻印象里,这是许萝第一次这样没有敲门就进来。
男人站在桌旁,看着许萝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少女的礼服已经换了下来。
现在是一身很普通的牛仔裤和白色上衣,下面穿着拖鞋。因为没有穿袜子,能看到女孩儿挽起裤腿下细白的脚腕。
借着书房里明亮的光线下,贺闻喻能看清少女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正沉沉地盯着他。
许萝远远地站在那里,娇小的身形显得有些羸弱。
贺闻喻蹙了蹙眉,绕过桌子向对方走过去,轻轻问。
“萝萝?”
他说完却看到许萝站在门口,袖管下的小手微微蜷紧。
“贺闻喻,要加微信么?”
她睁大眼睛盯着他,看起来很平静,一字一句地问。
“既然你想跟我长期合作下去。那加一下微信总是可以的吧?老板。”
“我问过陆沉了。他说你用微信的。”
贺闻喻心脏像是被人挤压了一下,墨液般的眼睛里闪过不安。
他喉咙动了动,走到女孩面前。
极度的不安让贺闻喻的声音变得隐忍而颤抖。
“萝萝,你听我说……”
但他还未走进,许萝却突然将手机举了起来,亮着的屏幕对准男人,突兀横亘在两个人之间。
她再也按捺不住,直接质问。
“你不加是因为已经有我微信了,对吗?”
“VON。”
女人话音落了,两方对峙之间,有几秒钟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许萝笑了。
她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眼圈却很红:“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还有别的惊喜要给我吗?”
但贺闻喻没有回答她。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子站在那里,却在那一瞬间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像是被重创了的,狼狈不堪。
眼底是不敢置信,还有极度的不安和无措。
他一句解释也说不出来。一句也没有。脑子里是空白的。
但许萝却并不打算放过他。
她眼睛看着贺闻喻,一字一顿地问:“好玩吗?”
声音是极其冰冷的,让人能感到寒意。
“看别人被你耍来耍去,像个小白鼠一样,很好玩对吧?”
“看别人被骗的团团转。”
“贺闻喻,这就是你的乐趣?”
许萝仰起头质问对方,浑身颤抖,背脊绷得又直又紧。情绪一句比一句激动高涨,一句比一句愤怒。
问题是,她有可能不愤怒么?
她以为的朋友,以为很好很好的朋友,以为可以交心不用顾忌的伙伴,其实只是骗子的伪装。
她不只是愤怒,而是悲愤!是崩溃!
贺闻喻是给了她一个泡影,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泡影。然后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像小丑一样乐呵呵地去追着那个并不存在的泡影,那个海市蜃楼,并以此做为乐趣。
想到自己之前跟对方说了那么多话,甚至有一些就是吐槽对方的,许萝就觉得恶心。
贺闻喻简直是把她的尊严和智商踩在脚底下摩擦。
若不是被她拆穿,他还要骗她到什么时候!
许萝抬头瞪着贺闻喻,一双清澈澄明的大眼睛此刻通红通红,透明的液体从眼眶中扑扑簌簌地掉下来,嘴角也一直颤动,仿佛整个人都崩溃了一样。
“你有病!”
“贺闻喻你真的就是个神经病!我受够你了!”
她把手机摔在地上,冲他大喊。
贺闻喻站在原地,一直垂在西服裤袋旁双手动了动,喉咙轻滚。
“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一直把钝痛和一切翻涌的情绪都压在喉咙里,却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声音近乎哽咽。
他不想失去她。
贺闻喻上前一步,猛地抱住身体颤抖的许萝,下巴放在少女头顶,强硬地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许萝眼泪都蹭到了对方的西服上。
她疯狂地,死命地挣扎想摆脱出去,但又无济于事。直到耗尽了力气,只能放弃抵抗,被对方抱在怀里。
她头抬起来,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贺闻喻,眼底有浮光闪烁。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这么倒霉?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她一遍遍问着,显得有些歇斯底里。少女虚白的双唇颤抖,声音呜咽。
贺闻喻的心猛然一痛。
他总是想暗暗把最好的给她。想让她每天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生活。可似乎却弄巧成拙,每次都是自己让她哭泣难过。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从一开始就错了。
但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只能用一纸协议把她绑在身边。
实际上,他缺得只是一句坦诚。
“对不起……”
他喉咙哽咽,眼眶又酸又痛,身体里有一股一股地热流想喷涌而出。
他的吻不断落在少女的额头和发顶,自欺欺人式地圈住着对方。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因为我爱你……”
“萝萝,我爱你……”
男人说完,眼角有湿热的液体滑了下来。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就好像卸下了背了很久的负担。
之前不是不想说,而是总有一种无名的阻力。顾及得越多,担心得越多,让他没有办法说出口。
便只能在心底愈压愈多,愈积愈沉。
因为背得太久太久,已经阵痛到人无法呼吸,如今却是如释重负,终于有一种彻底解脱的快感。
“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一开始就想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知道你每天在做什么事,认识了哪些人;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我也不想这样,但我控制不住。”
“求你教教我吧。教教我怎么才能不去想跟你有关的事,不去嫉妒别人。”
他声线哑了几分,眼尾泛红,显得那样可怜。
“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外的时候有多嫉妒所有每天都能看到你,和你说话的人。有多嫉妒你身边的工作人员,嫉妒你的朋友,嫉妒谢燃是你的未婚夫。”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
“你怎样才能让我自己心安理得的放弃,你告诉我。”
贺闻喻哽咽说,像是一个人在苦苦挣扎。
“我知道你不爱我。”
“所以我一直等着。我觉得你嫁给我之后,等我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你就会感动。我总觉得只要你在我身边,早晚有可能会喜欢我的。”
“可是我要等到哪一天啊,我等了这么久了,却好像永远也等不到。”
“我只知道你越来越讨厌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一开始就做错了。”
“我也想放你走,给你自由。”
他放开她,眼眸被泪水洗刷。按住少女肩膀的胳膊都在颤抖。仿佛有一把刀捅进了他的胸膛。
“可是我这里好难受……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许萝看着他,豁然胸口一疼,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两颗又热又圆的泪珠从眼眶中落下来,眉毛却是不由蹙起来的,像是完全不能理解对方。
好半天后,嘴唇才微微动了动。
“你……喜欢我”
“贺闻喻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她呼吸不畅,气到哽咽。身体却不在僵硬,而是放松下来,柔软异常,两双被泪水清洗过的眼睛如两泓清澈的泉眼。
“你现在是又在演戏吗这是谁给你的剧本?你又在骗我!”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再听你胡说八道了。”
“你把我当傻子吗?觉得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她问他。
男人却极为坚定地摇头。大掌紧紧扣住女孩儿瘦削的肩膀。
“没有。我没有。”
“我没有骗你。萝萝,我喜欢你。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
他的眼睛看着她,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语气无比认真和恳切。
“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一直关注着你。不能回国的时候,你在线上跟我说话我就觉得你在我身边,更努力的想快点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好回来见你。”
“我们就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我从来没有演过什么。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组成家庭,就像别人家一样。”
“现在是两个人,以后还可能会是三个人,四个人。你是我的妻子,也是孩子的母亲。萝萝,我们会幸福的。”
“我知道你现在生气,愤怒。只要你别走别离开我,你想怎么拿我出气都可以。什么要求都可以。”
“只要你别离开我。”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女人的肩头,语气低到尘埃里。
贺闻喻在隐忍着泪水,但眼底的猩红却暴露痛楚。
让人很难想象,平时这样冷静从容的男人,也会有如此溃不成军的一面。
许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感冒了,喉咙又酸又痛,稍微动一动都无比难受。
过了好半天,才抿了抿唇,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
“你抓痛我了。”
贺闻喻怔了一下,放开了她的双肩,两只胳膊自然而然地垂了下来,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可又忍不住,重新拉过女孩儿放在身侧的双手,用指腹轻轻地揉按和摩挲着,哑声叫着她的名字。
“萝萝……”
“我喜欢你。想做你的男人,做你的另一半,一辈子那种。想当你以后孩子的父亲,可以吗?”
“可以吗?”
他问着,言辞诚恳。
许萝低下头看着地面,纤长润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硕大的泪珠边顺着脸颊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协议的事情就在骗我,微信的事情也在骗我。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现在的话?”
“我都不知道,会不会我今天接受你了,等到明天一早你又会突然跟我说这些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
“贺闻喻,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真的能相信你么?”
许萝的声音很小,温吞的,但喉管里明显含着水声。
他真让她感到绝望。
“你可以的,你可以相信我的,萝萝。”
贺闻喻很执拗。语气和动作却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看着女孩儿眼尾滚落的泪珠,心里猛然闪过心疼。
他低着头,用两只手捧起许萝的脸蛋,用手轻轻地帮对方拭去眼泪。
“我会把我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永远保护你,爱护你,对你负责,把你当成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他轻声说。
“你可以让我赚钱给你花,让我给你做牛做马。撵我做这个做那个,挑我的毛病。勒令我每天必须什么时候回家,不许我跟别的女人说话。”
“高兴的时候对我撒娇,不高兴的时候拿我出气。”
“萝萝,这些你都可以啊。我巴不得你这样做,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贺闻喻问着,眼尾泛红。声音已然低哑得要命,像是绝望地恳求。
“你试一试好不好?”
“我求你试一试……”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像是叶子落到了角落的尘埃里,几乎让许萝快要听不到。
许萝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从平日里高高在上,冷心冷欲的神,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少女的眼底像是打了一层淡粉色的胭脂,眼睑下面有轻轻浅浅的水迹,但瞳仁却明亮异常。
“可如果我不愿意呢”
她说。
“如果我不愿意,你是不是又会给我制造周围各种各样的压力,让我不得不妥协,不得不听你的话,回到你身边来?”
“贺闻喻,你为什么总是用强硬的方法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你觉得你逼我回来和你在一起生活,我就会慢慢喜欢你么?”
许萝的声音很软,却是掷地有声,温柔一刀。
“你爱我。可是我不爱你啊。”
“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这样对我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这样的你?”
许萝说完,感觉到贺闻喻把正捧着她脸的手僵了一下,然后放下来。
她看着男人的神情一点点变化。从无到有,从恳求到不可置信,最后变成绝望,再没有力气说一句话。
看着他黑色眼底的碎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猝然熄灭。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轰然倒塌。
然后跌进谷底。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他眼泪落下来。
许萝看着这样的贺闻喻,心里忽然有一根羽毛轻轻动了动。
他的演技真好,许萝想。
比她认识和见过的任何一个男演员都要好,比她看过的,任何一部教科书级的电影都要好。
若自己的眼睛就是镜头,那刚刚她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就是无比完美的,能够成为经典的瞬间。
许萝还在念书的时候听老师说过。
世界上好的表演是无限趋近于真实,最好的表演就是真实。
这一幕是不是真实她不知道。但至少已经无限趋近于真实。
她抬起右手,帮男人擦掉眼泪。
纤细白嫩的葱指,轻柔得像一朵夏天的云。
“我现在还没有办法答应你。你又骗我,又让我做过我不喜欢的事。所以我不可能听你一句话就完全原谅你。”
“你刚刚说你喜欢我,我可以要求你做事。”
“你让我试一试,我现在可以试一试吗?”
她问。
话音落了,贺闻喻漆黑的眼里点了一根火柴,突然而然地亮了起来。
“你说。”
他像是溺水的人,绝处逢生,抓到了一颗稻草。
许萝抿了抿唇,轻声道:“贺闻喻,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我不能够马上原谅你。我需要一段时间去好好想一想,整理我自己的思路。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可以签一个保密的分居协议,不是离婚。”
“等我想通了,我会回来找你。”
“好吗?”
她问他,语气很轻很慢,循循善诱。如同对待流浪在街头无家可归的少年。
许萝看到贺闻喻的下颌线动了动,又在隐忍着什么,只是不想再让对方看到他的脆弱和眼泪。
“那你还会回来吗?”
他问着,声音又低又哑,显得那样可怜。
“你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我要等多久,等多久你才会回来。如果永远都不愿意回来了呢?”
他连一个肯定的答案都没有。
许萝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恻隐之心的恻隐二字要怎么写。
“所以你还是不同意吗?”
她问。
贺闻喻垂着头,黑发在光下显得那样柔软,却有一小片阴影,让许萝难以看清他眸底晦暗的颜色。
两人之间就这么沉默几秒。
甚至更多。
他沉默,她也沉默。仿佛沉默会说话,生出了根就长在他们脚下,连着两个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我明白了。”
许萝的心又灰暗下来。她说了那么多,还不都是没有用。
女人转过身,迈开腿离开。
只是她走到一半,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在身后想起。
“我愿意。”
“我等你,我可以等你。”
“去你想去的地方,去做你喜欢的事吧。”
贺闻喻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轻,那样释然。
“萝萝,我爱你。”
……
许萝当晚便拿了一部分东西搬出公馆,并对外宣称是因为工作行程。
和贺闻喻再一次见面,已经是几天之后,他找律师整理好了分居协议,等着许萝见面签字。
地点是一处贺氏名下的咖啡厅。
离许萝家很近。
少女再见贺闻喻的时候,男人罕见的没有穿西服。而是很休闲的一身黑色运动服。袖子和裤子是竖边白色条纹,很常见的款式,在他身上却显得很好看。
哪怕只是最普通平常的衣服,也挡不住男人周身的清贵之气。
几日不见,对方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克制,绅士,自信,彬彬有礼,注意细节。没有留下那一晚崩溃的一丝丝痕迹,就连胡子也刮得很干净。
因为协议的内容许萝之前已经仔细查看过,在自己接受的范围内。所以他们很快签完协议。
各执一份,然后出来。
两个人站在道口,许萝打了一辆专车,但迟迟还没有过来。
贺闻喻在他旁边站着,双手插兜,只是静静站着。
因为这里是洛城比较远的一个地方。周围是典型的富人区,大家都不怎么出来。再加上是工作日,街上也只有很少的人。
风吹动旁边茂盛的香樟树,日光顺着树叶与树叶之间的夹缝中落在地上,形成了光与影的重重叠叠。
许萝没看到车。
“你的司机也还没有过来?”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尴尬之余,女人主动问了这么一句。
“我是走路过来的。”
贺闻喻说,神色很平静:“我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想要休息休息。”
许萝睁大眼看向他,“那,那很好。”
然后又觉得自己有点突然,把头转了回来看向地面,“嗯,你确实应该给自己放放假。不然太累了。”
许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今天的运动服很好看。”
“谢谢。”
她听到贺闻喻回答,声音清清淡淡,很好听。
“对了,爷爷那边……”
她突然想起这件事,抬起头偷偷打量了贺闻喻一眼。
他长得真是高,以至于她在旁边还要抬起脖子看他,看到男人流畅硬朗的下颌线条,真的很好看。
“没事,我已经和他说的。他理解。”
“那就好。”
许萝点点头,小声回应。说完,她默默收回视线来。
旁边的花坛里的美女樱开了。紫色的和白色的,一朵朵小小的花挤在一起,显得很好看。
她看到一旁花坛的地上,有一小块小小的石子。
少女抬脚踢了踢。
然后忽然抬起头来,说,“贺闻喻你知道吗?以前我经常路过这里。我原来的小学就在那个位置!”
她抬起胳膊来,明亮的眼睛看着男人,手往东边的方向使劲指了指。
“其实我小时候家里条件还是不错的呢。只是后来才不太行了。”
许萝说。
贺闻喻看着她,眼眸沉黑,微微笑了笑,“我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看着许萝,阳光打在女孩儿脸上和身上。强调了她白皙细腻的皮肤,红润的嘴唇,还有柔软垂下的马尾辫。
他看着她,就仿佛回到了自己少年的时代。所有的记忆,都只是昨天翻过的一页崭新课本。
阳光。树荫。草地。校服。少女的脸庞,还有街角的流浪猫。
记忆中的夏天。
风都有着微微的甜味。
直到轿车的鸣笛,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贺闻喻的一切思绪。
他看见许萝冲着车子挥了挥手,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正慢慢向着这边开过来。
“许萝。”
他忽然叫她。
少女回过头来,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很像很像。
是啊。她很久以前就那么好看了。
“公馆那边,有空的话帮我偶尔回去看看吧。我今天就出国了。空着也是空着,你去还能有点烟火气。”
他掏出钥匙递给她。一共三把。
“你要出国?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许萝突然得知这个消息,脑子里有点空白。
“没什么。”贺闻喻道。
这时,来接许萝的车子已经开了过来。稳稳停在路边,又按了按前笛,打断了男人后面要说的话。
许萝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过钥匙。
“好。”
“你不介意的话,我有空就会帮你回去看看的。”
女孩舔了舔嘴唇,大眼睛看着贺闻喻。
“那……再见。祝你工作顺利,一路平安。”
她说。
贺闻喻沉默了半秒,然后说,“再见。”
少女低下头来,如释重负般呼了呼气,转身走了几步,打开了车门。
正准备进去时,男人却又忽然叫住了她。
声音里隐含着一分紧张和冲动。
仿佛有些事,他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钥匙,帮我好好保存。”
“第三把钥匙开二楼那个房间的门。”
“有空的话,请帮我进去开开窗,透透气吧。不然……东西,会落灰。”
许萝回过头去,和那人隔着五六米的距离。
她看着贺闻喻,贺闻喻也看向她。
“好。”
许萝怔了怔,然后点头,认真答应对方。
然后女人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喉咙堵着,站在车马旁边,半晌后,抬起右手对贺闻喻挥了挥。
“再见。”
贺闻喻笑了笑,好看的薄唇弯成温暖的弧度,也对许萝挥了挥手。
许萝深吸了一口气,钻进了车里。
车子缓缓启动,先是倒车,然后慢慢离开它本来在的地方。
许萝在后座上,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回头去看。
看到贺闻喻一个人,高高的站在那里,有些孤独。
许萝看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心里空空的。
她低头看了看钥匙。
贺闻喻那么有钱,钥匙却都是很老旧的样式,淡黄色金属的。
她放在手里,觉得有些沉。
作者有话要说:许萝:我今天在片场休息的时候哦,看到有两只麻雀在亲亲。亲亲完就在那里一起转圈圈。所以你什么时候来亲亲我?
贺闻喻:现在就来。一起转圈圈。感谢在2020-06-0202:28:46~2020-06-0323:1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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