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本篇李轲是原书男主(乐乐未穿时候的)世界线。
雕梁画栋的宫殿在身后渐渐变小。
李轲下了朝,走?在宽敞的台阶之上,脊背挺直,却因着独自一人,隐有了几份孤寂。
他如今不过二十五岁,甚至未到而立,却已经是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十五岁便连中三元,入了朝堂。五年前母亲离世,圣上夺情?,不允他丁忧。
满打满算,他已在这朝廷待了足足十年了。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白玉台阶,他莫名生出几分寂寥之情?,连顶头?的炎炎烈日也不觉得有何难熬,倒是心生荒凉之感。
他的身边零散走?着几名官员,有些与他见过礼便刻意落在后方,有些则是几要走?到台阶边缘,只?为了让他不注意到自己?。
起初并不是这样的。
毕竟年轻且位高权重,往日下朝后,那些官员都?愿意与他同行,在人前人后显得亲近一些,对他们官场上的办事多?少能有些方便。
但当?那个?与他日日同行的礼部侍郎因贪墨卖官而倒台之后,他们面上虽称赞李轲大公无私,但心中那些恐惧却是挥之不去。
李轲是一路科考,状元出身,三元及第。礼部掌管科考一事,不论如何说,他这份荣誉也是有礼部的一份力的,普通进?士待礼部都?是友善为上,乐得结交。
哪怕他如今官运亨通,得了天子青眼?,也不该如此忘本,反手就将礼部侍郎的家给抄了。
何况他们素日还亲近得很。
难免让他们怀疑,李轲是否那时就已经在收集证据,惹人不安。
这样的首辅即便权力再大,他们也不敢过多?与之交集,生怕哪一天步上礼部侍郎的后尘。
毕竟身处官场,谁的身上又能干净呢?
身边人的反应李轲自然心中一清二楚,但他并不在意,只?径自走?出宫门,上了早已候在门外的软轿。
轿夫站在一侧,恭敬请他上去,问道:“老爷,今日可是直接回府?”
“去茶楼。”李轲吩咐道。
轿夫得了吩咐,见李轲已经坐稳,四人合力将轿子抬起,朝着李轲常去的那家茶楼走?去。
李轲坐在轿子内,闭目养神。
他这些日子刚刚结束一个?官员沿街杀人之案,那犯事官员官位不大,却与皇亲国戚有些牵连,办起来处处受到阻碍,耗费他不少精力心神。
此时案情?已经定?下,刑法也已量出,他伸手按了按眉心,想着等会独自去茶馆喝茶静坐。
总归家中也无人等他,回去是冷冷清清的宅院,无甚值得他记挂的。
今日轿夫的脚程似是比平日里快。平日里得两柱香的路,今日却不过一半时辰,轿子便已经停下,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轿夫隔着帘子轻声对他说已经到了,说完便站在一侧,不敢催他下轿。
李轲对时辰极为敏锐,心知不对,伸手将身边的帘子撩起,看?向?外边。
是繁华的街道,不少行人穿流而过,但见到轿辇上的绘式,都?低下头?匆匆走?过,不敢与他对视。
这道路他一眼?便认了出来,是自家门外。
轿子的另一侧便是他的府邸,那个?空空荡荡的宅院。
他吩咐的分明是茶馆,但轿夫却自作?主张回了家。这样的事令他感到不快。
即便茶馆之中亦无人待他,也并未与谁达成?约定?,但这样超出自己?控制的情?形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失控感让他的脸色更冷。
走?出软轿,他看?向?一旁的轿夫,目光沉沉,是想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为何会回府。
那轿夫一直垂着头?,不敢看?他,直到身边的空气都?仿佛停滞了之后,他才心惊胆战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李轲的目光。
他颤颤巍巍开口问道:“老……老爷?”
李轲觉得这轿夫的容貌似乎有些不对,像是更年轻了一些,比起他方才上轿时略有不同。
可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人竟然会有这般大的变化么?
他心中只?觉万分怪异,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一道声音拦住。
“怎么不进?来?”清脆的女声响起,是绝不会出现在他的府邸之中的声音。
他并不认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但不知为何,他的心被这音调勾得飘了起来,忍不住顺着声音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时至夏日,梁乐穿着一袭在家中穿着的轻薄衣衫便走?了出来。
总归是自家门口,她也不在意太多?,朝着李轲走?去,就挽上他的手臂,嗔怪道:“不是说好今日早些回来一同用早膳?我都?饿啦。”
夏日即将酷暑,孩子还小,怕她染病,又不能拿冰块震着屋子里解暑,是以被于眉带回了江南庄子里头?避暑,只?留下她与李轲两人在京城里头?待着。
等到日头?再热些,圣上也要前往避暑山庄,李轲身上的事也会少些,答应了与她一同回一趟江南。
李轲顿在原地,尚未打量清这女子的容貌,就被她的举动惊住。
他久居官场,尚无妻子,不知多?少人打着这主意,将自家女儿或是其他的姑娘家带到他的身边,或是矜持端方,或是如现在这般凑到他的身边,他都?不假辞色,毫不关心。
甚至隐有几分不耐。
如此两回,他的反感已然写?在面上,那些官员自然也识相地不再做这些无谓之事,连带着竟有了他好龙阳的传闻。
他的目光落在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细白手指之上,本应厌恶的情?绪却一点儿也找不见,反倒觉得亲近得很,毫不抗拒。
本想推开对方的左手轻轻抬起,最终停在半空,复又落下,在身后捏起拳来,不明白自己?身体的反应究竟从何而来。
“怎么啦?”他的面色平静,但梁乐与他相识多?年,一眼?便看?出他眼?中的神色不对,担心他是早朝遇到了什么难事,关切问道。
“你……”李轲此刻才看?清她的模样。
双目明亮,脸庞小巧,嘴唇樱红。他过目不忘,自然记得这张脸。
只?是这人在他高中不久之后就已为她曾经做过的一切恶事付出了代价。他将这事交给手底下人去做,最后是流放了还是其它的他也并未关心过了。
但这人分明是名男子才对,为何容貌会如此相似。
莫非那人家中还有姊妹被他遗漏。
他不太确定?地喊出心中的名字:“梁乐?”
突然被他喊了大名的梁乐微微蹙眉,不理解这是怎么了,伸手贴上他的额头?:“不会是昨夜里冰块用得多?了,着了凉吧?”
她回头?吩咐:“去请胡大夫来一趟。”
“不必。”李轲阻住她,伸手握住额头?上的那只?手腕,“我无事。”
他知晓自己?并未染病,但眼?前的情?状却太过难以接受。
梁乐见他如此,以为他是今日累着了,拉着他回了屋中,让他躺下歇会,吩咐侍女将早膳拿到房中来。
李轲被推到床上,半靠在床头?的时候仍有些不解。
这是他的府邸,也是他的屋子。但这里头?摆着的玉器、旁边木桌上的妆奁,还有在不远处微微晃动的贵妃榻……
这些都?不是他所有的物件。
甚至身上盖着的这床衾被,上头?绣着的鸳鸯都?是他所不熟悉的。
他早晨分明还用着一床素色的被褥。
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莫非他还在软轿之上,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上朝时他的宅邸还是冷冷清清,回来后却变得他几乎认不出来,到处充斥着温暖的气息,令他的心中莫名多?了几分眷恋。
他的余光扫到床头?的一个?小鼓,看?着像是孩童的小玩意,如何会出现在他的屋中?
梁乐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夏夏和娘亲回江南了,你是不是想她啦?”
毕竟女儿自从出生后,几乎并未与他们分开过,李轲舍不得也是极为正常。
夏夏又是何人?
李轲发现自己?对如今的任何事都?陌生至极,但他敏锐地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夏夏”是他的孩子——是他的眼?前这女子的孩子。
早晨熬好的粥已经送来,梁乐坐到床边,轻轻吹了口散发着热气的粥,送至李轲的口中。
平日里都?是李轲照顾她,难得看?到他如此安静地等待着安排的时候,梁乐忽地生出一种她在照顾李轲的感觉。
“昨天还说我贪凉,最后不舒服的还是自己?吧?”梁乐轻声说道。昨夜她觉得热,硬要往屋里多?添些冰块,李轲拗不过她,最后还是答应了。
只?是他睡在床外头?,离那冰块更近一些,又将她揽在怀中,许是替她挡了不少寒气。
想到这里,梁乐心中多?少有了几分心虚,愧疚感让她更加殷勤,将手里的粥喂李轲喝下。
李轲顺着她的动作?静静喝粥,并不说话。
他此时所知晓的实在太少,只?是喊了对方的名字,就被察觉到不对之处。此刻他应当?观察一番为妙。
喂完一碗粥,梁乐让他躺好,先歇会,她再自己?去用早膳。
将空碗递给外头?候着的侍女,她回来为李轲掖了掖被角,想要在他的额头?亲一下,却被床上的人侧头?躲了过去。
梁乐注视着他紧闭的双眼?,困惑浮现在她的眼?底。
平时她想要亲近李轲的时候,他都?是极为主动的且愿意的,可今日却连她的触碰都?有些躲闪……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李轲瞒了她什么?
她轻声走?出屋子,将轿夫喊来,问了几句李轲上朝下朝后的不对劲。
那轿夫不敢多?言,李轲下轿时的那一眼?还留在他脑海中,哆哆嗦嗦地答话:“小的……小的也不知晓。老爷上朝时还与往常一样,下朝后吩咐小的赶紧回府,小的们加紧了脚程,紧赶慢赶回了府中,但……老爷下了轿子却……像是不认识小的了一般……”
轿夫说得磕磕巴巴,梁乐却像是被他的话点拨——李轲瞧着的确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盯着她的脸看?了那么许久,甚至还连名带姓地说出了她的名字。
可他只?是上个?朝罢了,怎的还失忆了?
而且瞧他那样,似乎也不是什么也不记得,回屋的脚步还是平稳不乱的,分明是认得方向?。
梁乐请人将轿夫送出门,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她自己?的经历就已经足够奇特,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接受度极高,脑子里当?即闪过各式各样的猜测。
李轲是被人穿了吗?
可这也说不通他为何对府邸结构如此熟悉,偶然间的动作?与神情?也与他本人一模一样,仅仅只?是认不得人了似的。
手里的食物突然失了味道,焦虑令她难受得几乎坐不住,却又知晓自己?当?面问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必须得冷静地想出对策来。
也许是她多?想了,李轲只?是今日累着了,并没有旁的因素。
但想到李轲方才对她的态度,她又觉得大抵是不会料错。
白瓷调羹与碗壁轻碰,在空旷的屋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衬得更是安静得骇人。
*
听到脚步声远去之后,李轲便睁开了双眼?。
屋门被他锁上,他动作?轻慢地检查着屋子里的每一处,分明是居住了数年的地方,却一寸一寸都?与他记忆之中的有所不同。
在丝绸软垫之下,他摸到一个?棱角分明的坚硬物体,掀开来看?,竟是一个?木头?匣子。
匣子并没有锁,匣身平滑,连一点划痕也无,看?得出它的主人平日里对它有多?么爱护珍惜,甚至下方还垫着红色的绒布。
他尚未打开木匣,却隐隐感觉自己?的困惑将从这之中得到解答,放在盖子上的手用了些力,慢慢将之抬起,轻放在一旁柔软的布料之上,不发出一丝声响。
里面是一摞信件。
信封的颜色不一,看?着便知晓并非同一时期所寄出,甚至于有的色泽已然显得暗淡无光,泛着白色。
信笺上有的封着红蜡,有的则是简单的贴合,不像他往常所写?的信件一般隐秘,需要经过重重保密的办法才能送出,而是并不担心被人发现的那种值得放心的内容。
封上仅有四个?字──李轲亲启。
这四个?字将他心中那种偷看?他人信件的背德感尽数消去,既然本就是给他的信件,把他此刻看?看?又何妨?
即便这信件看?起来至少已经经过十年之久,而十年前的他不可能会收到任何人的信件。
这字迹即便只?有四个?,他也能认出来,与他十年前的字差别十分细微,粗略一看?,就像是他自己?写?的一般。
他打开了最上面的那封信件。
桃花笺像是经过十年仍然散着清香,沾上他的指尖,连触感都?变得柔软起来。
上面的字迹仍是有些稚嫩,比起封面的四个?字显得粗糙了起来,写?信的人似是只?练好了几个?字,写?得多?了之后,字迹便收不住笔锋,端不住骨架。
——李轲哥哥,展信佳。
多?年未见,不知你如今可好?
数年前匆匆一别,我时染重病,无法循约归去,百般愧歉,切莫责怪。
分别时未至二月,县试如何?如今已考至何处?
……
纸短情?长,伏惟珍重。
盼你回信。
梁乐字
李轲垂眸,看?着上头?的文字。
县试那年他不过十岁出头?。那是他家贫,无从念书,只?得在徐夫子上课的学堂一旁偷听跟着进?学,后来被徐夫子发现,便带着他踏上了科举这条路。
那时的确是他初初认识梁乐。后者嚣张跋扈至极,像是将原阳县看?作?什么她能呼风唤雨之地,想要什么便要什么,甚至与他结怨。
后来也是梁乐暗中使计,让他没能参加那年的县试,不得不又等了一年。
可看?着落款,的确是梁乐没错。她为何会与自己?亲近到写?信的地步,她所说的“重病”又是指何事?
在他的记忆中,这人除了一开始瞧着有些体弱之外,后来一日比一日飞扬跋扈,一点也没看?出染病的样子,反倒是将别人欺负得受苦受难。
换言之,分明是梁乐陷害他无法县试,为何又会在信中祝愿自己?,语气还如此真心实意,不似作?假。
这信纸分明是被他收起于此,如此珍视的模样显然出自他手。
可他怎会做这样的事。
眼?前的所见所闻与他的记忆发生了极大的碰撞,令他忍不住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梁乐……
他口中含着这个?名字,缓缓念出声来。
像是已经喊过千百回一般,缠绵悱恻,自唇齿间粘连,不肯说出。
那女子果然是梁乐。
他肯定?地想到。
穿着薄衫轻纱的女子再次从他脑海中晃过,像是浮现在眼?前一般,令他心神又不宁了一瞬,屏息片刻才平静下来。
她竟然是女扮男装。
这样的发现却并未令他有多?么惊讶。事实上,梁乐在他早年间不知对他使了多?少绊子,他若是果真想要报复一二,她也难活于世。
这人早已在他为官后便被抛在脑后,不再记恨于心。
只?是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为何会成?为自己?的……夫人?
事到如今,他多?少有了些推测,方才所见的梁乐并非他曾认识的那个?梁乐,而自己?此时也并非是自己?,而是另一个?李轲。
手中的信纸还有厚厚一摞,他将这封折好放回去,装作?并未打开看?过的模样,又打开了后一封。
——李轲哥哥,见字如面。
分别多?年,不知你是否仍在怨我爽约之事。
事出突然,我卧病在床多?日,难以传信与你,万分愧疚,愿你体谅。
如今已至夏日,尤记你我初识炎夏,酷暑难耐,却仍于林间摘叶。
前些日子我于院中纳凉,偶然忆起,甚是怀念。
……
順致夏安,望你回信。
梁乐字
——李轲哥哥,展信舒颜。
时至今日,仍未收到你的回信。
我心中难过异常,亦是为元宵赏灯之事亏欠你良多?。
但往事已过,还望莫要积怨于我。
……
谨颂秋安。
盼回。
梁乐字。
——李轲哥哥,展信安。
愿你万事顺遂,切莫因我之信件苦恼烦闷。
……
即请冬好。
梁乐字。
——李轲哥哥,展信佳。
至今堪堪五年已过。
想必昔年情?谊早已淡于心间。
还望你往后百事顺心,前路似锦。
即颂春安。
莫回莫念。
梁乐字
所有的信纸被他依次翻过,上面几乎写?满了“他”幼时的一切事,都?是他所不知晓的。
是另一个?李轲的。
原来他可以经历这么多?。
但那个?李轲为何不回复。
他即便只?是此刻粗粗看?过,也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深重情?义,令他为之动容,甚至想要提笔回信。
这般想着,他在最后一张信纸的背面突然发现了一排字迹。
是他自己?的笔迹。
端端正正,是他许久没有的认真。
——至吾妻阿乐。
早年因故错失信件,后将之寻回。然信件易寻,情?谊难得,往卿莫怪勿忧。
往后春夏秋冬,日月朝暮,自当?与卿共赏之。
夫李轲字
门外穿来轻轻的脚步声。
李轲将手中的信件迅速收拾好,将丝绸与绒布摆放回原来的位置,又将门打开,一副刚刚下床的模样。
是梁乐站在门外,正要推门。
“夫君,你感觉如何了?”梁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关心道。
“无碍。”李轲此时已经能够接受对方是自己?妻子的身份,甚至并未露出一点异样,便接话答道。
梁乐从未这么喊过他,除了新婚那几日。
在她看?来,这样的称呼还不如平日里的来的亲昵。
但李轲却并没有任何别的反应,好像她就该这般喊他一样。
这不是李轲。
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夫君,前些日子,你查的那贪墨案如何了?今日可是因此事烦心?”梁乐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等到着他的回答。
李轲为官多?年,不知道处理过多?少贪墨案。梁乐这会不指名道姓的说法令他不知晓究竟指的是哪一件事,却又不能不答,只?好含糊过去:“并无大事,证据已然备齐。”
梁乐眨了眨眼?。李轲手上的事分明在前些日子已经处理完,这贪墨案也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就连涉事官员都?已被压入大牢,又何来“证据备齐”一说?
她失了耐性,却还是不露痕迹地将人引至厅堂之中,宽敞明亮的地方令她有了底气发问:“你究竟是谁?”
李轲被她突然一问,尚未反应过来:“什么?”
他本就是李轲,即便这些都?与他所有不同,但他的确是李轲。
不论面容、声音、性情?,都?是他自己?,并非扮演他人,是以他并没有料到梁乐不过见了他几面便已看?出不对来。
“你别装了。你根本不是我的李轲哥哥。”梁乐冷下脸。
她的脸庞白皙,眼?睛漆黑偏圆,笑起来十分灿烂,眸子更是明亮地勾人。但此时那双时常含笑的双眸却如浸冰潭,质问着眼?前的人:“你若是再不说,我——”
“你又能如何?”李轲接过她的话,淡淡看?向?她。
梁乐此时却哑口无言,她的确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这身体是李轲的,又要怎样才能将并非李轲的灵魂赶走??
她顿了顿:“我就带你去寺里求佛。”
当?初她就是靠大师治好的,应当?李轲的问题也能被解决才是。
李轲被她的说法闹得笑了起来:“那便试试好了,神佛鬼怪,李某从未信过。”
这句话却让梁乐愣住。
——神佛鬼怪,李某从未信过。
这句话,是原文男主在被同行考生邀请去寺里拜佛时候说的话,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她甚至从未在李轲口中听过。
她的眼?神染上惊疑:“你是李轲?”
面前的男子此刻才有了些表情?。他知道梁乐认出他不是这个?李轲,却有些听不明白她此刻的问话。
毕竟这件事他都?要许久才能接受,但这梁乐却似乎发现了此李轲非彼李轲。
实在有趣。
在梁乐震惊的神色中,他平静地颔首,肯定?了她的问话。
“你……为什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梁乐的言语开始颠倒,她虽然飞快猜测到实情?,但仍是有些无法理解为何会出现此事。
她喃喃自语道:“那我的李轲哥哥去哪了?他该怎么回来?”
“你这么在意他?”李轲心中涌出难以言说的感情?,眼?前人十分在意他,可在意的却又不是他。
“不然在意你?”梁乐十分不客气,直接道。
“你如此待我,莫非他就能回来?”
梁乐忍了忍,坐在身侧的椅子上:“我的李轲哥哥比你好多?了。你为何会来这里?是想要得到什么?你在你的世界里,一起都?会得到,想要的都?能拥有,回去吧?”
她甚至言语之间带上几分恳求,希望对方能够同意。
“可我不知晓该如何做。”李轲原本应该再周旋几句,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人伤心,他的心也开始痛了起来,只?想顺着她的意思,将她哄得重新笑起来。
像是站在门外,她迎上来接他的时候那样。
语气娇嗔的,神情?温柔的。
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的那样。
梁乐急得双眸已然泛了水光,却还是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着急。
“我很在意他,我很爱他。”她呼吸几回,才完整地将这句话说出,“你不是他。”
随着这句话说出,一阵穿堂风透过敞着门的厅堂,吹起他们的头?发与衣角。
李轲想要说些什么,却感到体内有股奇妙的力量在拉扯着他,强烈的睡意袭来,他的双眸几乎要睁不开来,仿佛下一刻便要阖上。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即将要离开,于是握住梁乐的手,并没有过多?的触碰抚摸,只?是将之拉住,强忍着不适感对她说道:“你很好。”他甚至开始羡慕那个?并未见到的李轲。
只?是他心中知晓,在他的那里,无论如何,也寻不来这样一个?梁乐。
哪怕他当?日并未对那个?梁乐做什么,哪怕回到幼时初识之时,一切也不会改变。
分明就是不同的人啊……
是不属于他的人。
梁乐见他睡过去,心中不知是何感受。
这是她曾经读过的书中人物,与书里的走?向?一模一样,与她的李轲那么相似,却又那么不同。
万千感慨浮现于心中,梁乐最终叹了口气,抱了抱他。
怀中人的眼?睫微颤,慢慢睁开了双眼?。
“阿乐?”李轲感到奇怪,他不是刚下早朝仍在软轿之中,怎的就回到了家中,还坐在厅堂的椅子之上。
梁乐听到这熟悉的称呼,便知晓他回来了。
她并没说出自己?今日经历的这些,只?是将对方抱得更紧了些,头?埋在李轲的脖颈之中,闷声说道:“李轲哥哥,我好想你啊。”
李轲对她突如其来的亲昵有些不解,但这都?不是此刻的他需要考虑之事。
他伸手回抱住梁乐,吻了吻她的黑发:“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