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四月接近尾声,书院的学子们零零散散地开始收拾包袱,各自准备离开书院,赴京赶考了。
原本乡试并?不需要学子们进京,江南的学子在?吴郡参加便是。但因为白?阳书院名声在?外,朝廷亦是十分重视,是以要求这些学子们直接前往京城,与京城的书生们一同乡试。
秋闱三年一次,书院对这事自然?上心极了,早早定了个日子为学子们送行。
来书院的学子大多都是考上了秀才的,直接去参加京城的乡试便是,但少数如同梁乐、冯远之类的学子,他们并?无秀才功名傍身,还需得从府试或是院试开始才行。
府试在?四月底便举行,这类学子便没有时间?等书院的践行礼,只好径自离开书院。梁乐总归不被?这些考试牵绊,她跟着李轲的考试日子便是,于是也待到了现?在?。
已经入夏,今日日头不算太烈,日光倾泻下来,暖意洒在?学子们的身上。
他们站在?初来书院,举行入学礼的地方。
当时秋意正?浓,还有初初盛开、飘散在?空中?的桂花香。此时桂花已落,却能听见鸟语蝉鸣,一起为他们送行。
寒来暑往,暮去朝来。不说那些已经在?书院里待了三年的学子,便是仅仅在?这儿?待了不过一年的梁乐,也仿若已经于此地度过了漫长的时光。不论是清晨学堂内的朗朗书声,或是夜深人静时的挑灯夜读,都深深烙在?她的记忆里,是她年少时的珍贵过往、难忘回忆。
入学之时,仅仅有龚夫子带领着他们,那时亦仅仅二?十来位学子。
此时这儿?却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书院所有夫子,包括山长也立于前方,他们的面前是即将进京赴考的五十二?位学子。里面有些人是梁乐日日相对的同窗,也有她仅有几面之缘的学子,但无论如何,如今他们都被?冠以“白?阳书院学子”的名号了。
白?夫子今日仍穿着他最常穿的那件宽袖长袍,挥洒间?如春秋战国时的儒生,以笔为刀,为这些他教导过的学子们指引方向。
如他原先承诺的一般,他带来了那传说中?二?十年的状元红,斟于每位学子的酒杯之中?,不算太多,只小小一口,却仿佛满腔豪情壮志付于其中?。
“诸位,今日你等便要赴京。为师并?未教过你等多少文章策论,但这杯中?酒饮尽,还望尔等切莫忘却今日,忘却书院,忘却入学时的报国志向!
“功不唐捐,尔等寒窗苦读,定能金榜题名!”
说罢,他仰头将酒饮尽。身后散下的长发被?风扬起,别有一股豪迈之气。
他一席话说得简单,但却燃起了他面前学子们的一腔热血。他们双手将酒杯高举于身前,齐声道:“先生教导,学生铭记于心!”
每位学子的动作都洒脱至极,方才面容之上还带着的紧张之色亦是褪去,只余眼中?簇亮的火苗,愈发明亮,像是要将这世间?的一切不公与黑暗灼烧、燃尽,仿佛这番启程,便是要将这世事荡出个天朗气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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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潘仁等人在?门外道别后,梁乐与李轲回到屋舍,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潘仁与阮卓家离得远,是以践行过后,便直接启程回家。
他们这趟去了京城,若是顺利的话,秋闱之后还有春闱,一考就是大半年才能回家。学子们都珍惜着机会,纷纷计划离开书院后,先回家与父母交代几声,再从家中?启程赴京。
来书院时,梁乐没有多少东西,只有一个小小包袱。但进学这么久,东西竟然?越来越多,即便如床帘之类的物件都可?以直接请人处理掉,但需要带回去的东西还是不少。
她足足理出来一个小箱子才算是收拾好了。
比起她,李轲就简单多了。来时他只有一个包袱,离开时同样只有这个包袱。
“李轲哥哥,你要回原阳吗?”梁乐边确认自己将物件都收拾好了,边问他。
“不用。”李轲将她的小箱子搬到外头,答道。
梁乐点点头。
确实,原阳也没有李轲的亲人了,旁的学子回家都是为了看望自己的爹娘,他回去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徒增伤怀。
“那你和我回家吧?”她走到他身边,问道。
“好。”
没料到李轲这么果断就同意,梁乐一时怔住,没接上话。
许是梁乐面上的震惊之色太过明显,他解释道:“你回家过年后,我不是就应过你么?”
听他这么一说,梁乐才恍然?大悟。
想起原先的约定来。
再想到自己娘亲让自己带李轲回家时候的语气,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李轲哥哥,我家里除了我爹娘,还有个弟弟。他叫梁桓,可?调皮了,要是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你不用搭理他。”既然?李轲要跟着她回去,那她还是有必要交代一下家里的情况。
李轲抬眸:“你曾说你有个妹妹?”
“啊!”梁乐这才想起来自己曾说过什么,“那时我想和你说我是女子,便说我有个妹妹,其实就是我自己。我没有妹妹的。”
她都将这回事忘了,这会被?提起,倒有些心虚起来。她凑过去,眨巴着眼:“你不会怪我骗了你吧?”
李轲见她这模样,便是有气也都消了,只神色柔和地问她:“可?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没有没有。”梁乐几乎要对天起誓。
说完,她忽然?想起,自己穿书这件事似乎也是瞒着李轲的……
要不要告诉他呢?
她面上的迟疑之色被?李轲收入眼中?,后者心生疑虑,无法猜测到她还瞒了什么事,但并?未多言,而?是替她再查看一遍是否有遗漏物品。
“走吧。”他突然?出声,打?断了思考着的梁乐。
若是她的确有事不愿告知?于他,那他就等到她愿意说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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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中?,并?不如梁乐所想的那般,家人都在?门口等她。
带着李轲进了厅堂,也只有梁桓一个人在?里头坐着。
“爹爹娘亲呢?”她问梁桓。
“前日淮扬传来急讯,他们当日便赶去处理了。”梁桓见了她还没骨头般塌在?椅背上,但随着李轲进来,他整个人从座椅上弹起,问道,“他是谁?”
梁乐将李轲拉到身边:“认识一下,这是李轲。”
接着面向李轲,指着这个看起来散漫无状的少年说道:“这是我弟弟,梁桓,你叫他名字就好。”
“梁公子,在?下李轲。”李轲对这个与梁乐模样相仿的少年无甚好感?,尤其是他眼里对自己的抗拒之色,仿佛自己要侵占他的领地一般。但毕竟是阿乐的弟弟,他也乐意先示这个好。
梁桓无视李轲的话,盯着梁乐,看她这副自然?的架势,憋了半天,喊了句:“姐……哥,他要住我们家?”
听他这声“哥”喊得这般艰难,梁乐拍他脑袋:“他知?道我是女子,别装了。”
梁桓更是震惊,不知?道由?这句话联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他手指颤抖,指着李轲:“你怎么告诉他了?你们在?书院发生什么了?”
说完他连忙把梁乐护在?身后,隔开她与李轲,一双与梁乐相似的圆眼瞪得大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喊人来。
被?他的反应闹得无语,梁乐挥开他的手:“别乱指人,是我告诉他的。成天想些什么呢?”
既然?爹爹娘亲不在?,她也不用和梁桓交代什么,吩咐管家为李轲收拾一间?客房就好。
“李轲哥哥是陪我回家的,你平日里学的礼节哪去了?爹爹娘亲何时回来,我们两日后就得赴京了。”
“不知?,我给他们送封信。”梁桓干巴巴地答道,心中?却想他得赶紧告诉爹娘这事,他姐姐大了,家里快留不住她了!
“那我回房了。”梁乐绕过梁桓,走到李轲身边,“李轲哥哥,你别和他计较,小孩子不懂事,我带你去客房歇会。”
身后传来梁桓的吼声:“谁是小孩子!”
梁乐才不管他,拉着李轲就往客房走,他们今天奔波一日,累得很,没时间?与梁桓扯七扯八。
但身后的梁桓发誓,他看到那个李轲回过头来扫了他一眼,那淡淡的眼神一定是在?嘲笑他留不住他姐姐!
想到这里,他招呼个下人过来,轻声对那人吩咐了什么,再挥挥手让人去做。
梁乐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得看不见,梁桓眯起双眼,干了坏事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已经等不及用晚膳了。
另一头,梁乐将李轲带进为他准备的房中?。李轲是陪她回来见爹娘,她自然?要尽好地主之谊,不能亏待了他。
纵使与李轲关?系亲近,但李轲来她家,也算是位客人,这儿?是间?客房,离她自己住的小院仍是有些距离。担心李轲有事不方便找她,她便想着将一切可?能遇到的事与李轲交代清楚。
亲自在?房中?查看了一番用品是否都齐备,她才坐下来,捧着李轲为她倒好的水喝了一口:“李轲哥哥,我们歇两日,后日便启程赴京。本来说带你见见我娘亲,结果她恰好外出了,若是碰不上,便只好来日再寻个机会了。”
而?且她娘亲见李轲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想认识一下自己的朋友,想了解一下自己平日里在?干什么罢了。今日没能碰上,于她而?言也无甚要紧的。
“我弟弟看着脾气不好,但是心还是很好的。他有时候说话不太中?听,你别在?意,若是他惹你,你就来找我。我的屋子有些远,你寻个小厮替你传话就好。”
她事无巨细地叮嘱。此时却也没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在?意李轲与梁桓的相处,毕竟他们也只需要在?一起待两日而?已。何况,若是实在?不行,他们在?屋里待着,或是出门游玩,也不一定能时刻碰面。
但总归到了她家,她就得保证李轲不会受气。
虽然?以李轲的性子,他不给别人气受就不错了,应当也不会委屈自己。但万一李轲看在?她的面子上忍让梁桓……她还是得多交代几句。
李轲听她对自己的关?心与考虑,根本舍不得打?断,只想一直被?这般在?意下去。他眸中?带笑地注视着梁乐,时不时给她添水,防她口干,接着又安静地听着。
直到梁乐的肚子发出饥肠辘辘的声音,她才停下嘴,发现?自己太过啰嗦,也不知?道李轲有没有听烦。
恰巧来了侍女请他们去用晚膳,为她解决了这尴尬的处境。
她双眸一亮,想到自家的菜食就忍不住欣喜起来,还对李轲夸道:“我们家厨子做的江南菜可?好吃啦,李轲哥哥你等会多吃一些。”
“好。”李轲的目光落在?梁乐无意识牵起他的那只手上,柔声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吃什么菜有什么要紧的呢?
对轲轲来说,和谁一起吃饭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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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书院啦!和乐乐回家见家长嘻嘻。
啵啵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