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乐到了这儿?之后?,头回吃上火锅,显然高估了自己对番椒的抵抗能力。
放得过多?的番椒令她吃得浑身冒汗,正往嘴里灌着水。
李轲见她这个喝法,担心她等?会又胀得难受,拦住她不许她再喝了。
将夹出来的菜食都?用温水洗过,去了些辣味,再给她食用。
梁乐的嘴唇辣得仿佛抹了胭脂一般,方才喝的水有一圈留在她的唇边,正泛着水光,闪亮亮的,看得李轲眸光微闪,缓缓挪开双眼。
她被辣得不行,喝下的水果然开始胀肚子,只又吃了几口就感觉饱了,干脆停下来,准备歇会再继续。
椅边有个早已藏好的小盒子,趁着夜色,她身形微动,将之悄悄取出:“李轲哥哥,这个送给你?,愿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是她特意让梁桓买好托?送来书院的。
精致的木盒被递到眼前,李轲有些惊讶,接过后?便在梁乐期待地目光下将之打开——
一枚翠□□滴的玉环躺在丝绸布料上。
玉环不大,被做成坠饰,上方编着环扣,下方缠着流苏,刚好可以系在腰间。
他没料到梁乐会赠他这礼物,一时说?不出话来。
梁乐有些忐忑,怕他不会太喜欢。
她想过许多?件礼物,甚至想过送些珍贵的古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这玉环。
“李轲哥哥,当年我便准备赠你?一枚玉环,但阴差阳错,它变成了玉玦。今日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便想着再赠给你?一块。它是完整的,如同你?我的情谊一般,即使曾经撞碎了,也终究有复原的一日。”
她注意过,幼时的那枚玉玦竟仍被他带在身边,爱惜得很。但玉玦残缺,毕竟意不美,她便决定要?再找个机会把自己真?正想要?送出来的东西交到他的手上。
面前的少年听得意动,他的指腹在玉环之上摩挲起来,仿佛在感受那些言语之中的情谊。他将腰间原本系着的那枚玉玦取下,换上这块玉环。
之前的玉玦挂在他的腰间,那道缺口令他的锋芒之气更盛,锐利得有些逼?。而此时换上一块圆润平滑的玉环,衬得他周身的锐气淡去,如同中和?了一般,变得更稳重起来。
他亦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梁乐。
先前他以为?梁乐今日要?回吴郡,准备在送她下山之时赠给她。哪知道梁乐只是虚晃一枪,他这礼物便没找着机会送出来。
现在这时机倒是刚刚好。
天色已沉下来,只有烛火燃在一旁。氤氲的水气萦绕在身侧,他的语调不自觉柔缓起来:“阿乐,这个赠予你?,我们自会年年如此,岁岁安康。”
梁乐没想到自己也有礼物,眼角眉梢都?染上笑:“那我便打开啦?”
“好。”
她解开锦囊口的绳结,里面是一张洒了金箔的纸张。
平滑整洁的纸张上墨迹清晰,是李轲的字迹。
他用的是楷书,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大气而端正,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无病息灾。
这是他的恳求,是他此时此刻唯一的愿景。
希望满天神佛作证,让他心上的?,此生再无灾祸,再无病痛。
梁乐放轻了捏住这张纸的力度,生怕将它弄出什么褶皱来。看了又看,将这几个字印在脑中,接着将它放回去,又将锦囊收好。
那枚玉环——她赠给李轲的礼物,续上了年幼时的那段缺失,补全了一块破碎的缝隙。
而造成他们几年未见的源头——她身上的病痛,却始终被李轲记挂着,于?今日消散在那用心写下的四个方正字迹之中。
他们都?在竭力弥补幼时的遗憾,用难以忘怀的现在,用充满期待的将来。
弥补起彼此远离的五年时光。
·
年初一,天微微亮,爆竹声噼啪作响,把裹在被子中的梁乐吵醒。
总归不能再睡了,她干脆起来,与李轲一同给留在书院的师长们拜年去。
在成功地收获了数篇文章作为?新年礼物之后?,梁乐就赖在房里哪也不肯去了,还是胡璇上门来后?,她才跑去医馆给胡大夫道了祝词。
一天过得实在太快,虽然没去多?少地方,但梁乐感觉自己仿佛在外头跑了一日,两腿酸疼不已,去完浴房就躺在床上直哼哼。
书院里学子回家过年了真?好,到处都?空荡荡的,就连平日里最担心的去浴房的事,如今都?一点也不用害怕了。
她手里拿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干脆翻过身来,趴在床上,双腿还时不时勾起。
没看两页,话本就被?从手里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李轲那张冷清的容颜。
梁乐眨眨眼,被这张还带着水汽,挡在微湿额发下的俊秀脸庞冲击到,缓了几秒才说?出话来:“李……李轲哥哥,怎么啦?”
李轲只着寝衣,自然地坐在她的床边,将那话本合上放在一旁的矮桌上:“这么看书伤眼,坐起来看。”
“不嘛。”梁乐翻了个身,伸手想够到那话本,却因为?距离太远,无论如何也拿不过来。
她自然地抬头看向?李轲,眼里清晰写着“把我的书还给我”。
见对方没有反应,她开始娇气起来:“今日走了这么多?路,我腿疼死啦,就想躺着看,坐起来腿好疼。”说?着责怪起李轲连看书都?要?拦着她。
被她说?了一通,李轲也不生气,反而将她的脚踝握起。
仗着屋子里暖和?,她连罗袜也没穿,双足光着放在床上,轻易便被少年捧在手中。
梁乐被突如其来的触感刺激地差点坐起来:“你?干什么?”
她并没等?到少年的回答,反而是落在她脚上的力度令她反应过来——李轲是在给她揉脚?
天啊!
这想法让她更不自在了,就想要?把腿收回来。她以为?是自己方才那句“坐不起来”才让李轲这么做,赶紧道:“李轲哥哥,我能坐起来看书,你?别……”别碰我的脚了。
后?半句话令她双颊飘红,在嘴边饶了几圈,愣是没说?出口。
李轲正垂着头,听了她的话才抬头看她。
他的眼睑自下向?上,缓缓抬起,那双狭长的凤眸此刻平静极了,隐隐有几分柔情落于?其中:“不是说?腿疼?”
“我……”梁乐语塞,“是……是腿疼,但是……你?……”
但是按脚这样的事实在是太过亲密了些,她着实不太适应。
“我问了胡姑娘,她说?你?今日走路太多?,腿脚需要?揉捏一番,舒展筋骨,否则明?日只会更酸痛。”李轲淡淡解释。
梁乐这才想起她白?日时不断说?腿疼的事,没想到李轲当时就记在心里,甚至还问了胡璇该如何做。
意识到自己没办法阻止他了,她干脆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可失去了视觉,触感反而更加清晰,落在肌肤上的指腹,或轻或重按压下来的力度,甚至对方手上那因为?握笔而磨出来的薄茧,都?浮现在她的脑中。
闭上的双眼非但没有让她的情绪平缓下来,还放大了一切感官。
从足尖传来的酥麻感仿佛蔓延到了心尖,一颤一颤的,她只能把头埋进枕头里,装作逃避。
李轲从未做过这事,但他去了医馆多?次,?体穴位早已烂熟于?心。胡璇只是告知他需要?着重按压哪些穴位便足矣。
手中的那双玉足小巧玲珑,甲盖还泛着粉。脚背并不是被皮肉覆盖住的薄薄一层,而是柔软细腻的肌肤。他的手按压下去,甚至不需用力,就能在上面留下几个浅红的指印,宛若红梅落上白?雪,夺目得很。
这真?的是一双男子的脚吗?
他的眸光落在那微微蜷起的足尖,顺着向?另一头看过去,对方的大半张脸都?被枕头挡住,只有下颌处的雪白?肌肤露在外面。
那张脸也是这般小巧,仿佛他一只手便能盖住。
阿乐……
不经意间,他唤出了声。
梁乐听到他喊自己,转过头,睁开眼看过去:“嗯?”
李轲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
但他早已不会为?此困扰:“你?明?日的包袱可有收拾?”
被他这么一问,梁乐有一瞬间茫然。
她完全忘记了。
但转念一想,她也没什么需要?带回去的。
明?日早晨从书院离开,傍晚前便能到家,一切衣物家中都?有,就连银钱都?只需要?随便带些傍身就足够。
她方才准备收拾行李而支起的上半身落下,再度瘫回床上:“不用收了,明?日我带两张银票回去就行。”
这么一打岔,她似乎也不再抗拒李轲的动作,反而还会指使他换个位置,或是换个力度。
酸痛的腿脚得了放松,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她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抱着枕头睡了过去。
平缓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李轲注意到她睡着,停下动作,伸手揽过她的腰,将被她压在身下的被子抽出,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屋舍里头暖和?,但毕竟是冬日,夜里着了凉,染了风寒不是小事。
他将被角掖好,确保梁乐被完整地包裹住,才直起身来。
紧闭的屋内飘着淡淡的皂角香气,普通极了,却又仿若裹挟着清甜的味道,沁入心间。
这个初一的夜晚,与旁的日子似是并无不同。
眼前的?安稳地睡着,毫不设防。
他会照顾她,为?她盖紧被子,为?她熄灯拉帘,像每一个过去的深夜一般。
可新岁的钟声响起,数不尽的祝词唱起,他知道,这个日子,终归是难得而可贵的。
即将燃尽的蜡烛被他吹灭,屋子霎时暗下来。
隔着漆黑的夜幕,隔着厚重的床帘,他看不见里面的?。
但她的轮廓、她的模样、她的一切,都?烙印在他的心上。
他的阿乐。
——是合上眼,也能见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写揉脚这里我自己都有一丢丢羞耻哈哈哈哈但是还是要写!
真的好甜我先说了。(晚上真的是感情进展的好时机啊!)
希望你们不会觉得不好看呜呜呜因为我自己好喜欢希望你们也会喜欢!
爱你们!!!
谢谢云中宝贝的22瓶营养液!啵啵啵啵啵爱你!
感觉快1000收嘞!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