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疲劳带来的后果不仅是深深的沉睡。
还有梁乐自来了书院便提心吊胆所顾虑之事。
她正躺在自己床上,看着?身下被染红一团的被褥发呆。
范围不大,颜色不深,只是浅浅的痕迹。
但是要怎么解释呢?
这血渍会是被什么造成的呢?
头脑风暴过后,梁乐垂着?脑袋,拉开床帘偷偷摸摸打量了一会外头李轲在哪。发现他没在房里之后,梁乐冲下床,将外间桌子上的砚台和纸笔抱到床上,翻出舒瑶送给她的东西,再给自己换了条干净的亵裤。
接着将裹胸布缠好,微微罩了一件外衫,盘腿坐在床上。
她装作?自己在床上做课业,不甚将砚台打翻,这才将被褥与衣裳弄得一团漆黑。
外头传来响声,估计是李轲打水回来了。她将帘子敞开,作?出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眼巴巴地望着?来人。
李轲没料到她醒得这么早。今日是休沐日,他们过一会得去医馆帮忙,但仍可以睡久一些,因?此往常的梁乐都得等他喊醒。
再看这床上散落的笔墨纸砚,他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了些许惊讶。
她竟然会清晨起来做课业么?
梁乐也知道自己这情况站不住脚,毕竟往日天天赖床,突然之间转了性子,把纸笔抱到床上来写课业,那得是受了多大刺激。
但这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将血迹掩盖过?去的方法了。
墨色漆黑,遮住浅浅的红色没有难度。不管怎么说,这总比她找把刀来划伤自己,说床上的血是伤口流的好吧!
她强行解释道:“我方才醒过?来,还以为今日要上课,想起来课业尚未完成,这才急得赶紧写。但被褥实在太软,一时失手就被我弄成这样了。”
可为何?不直接去外间写课业?
李轲心中仍是不解。但他再如何?聪敏,也不可能想到梁乐这是为了遮盖血迹,只好勉强接受了她的说法。眼见那墨迹都要渗到她身上穿着的里衣上,他将梁乐从床上拉起来:“别弄到衣裳上。”
“那这个被褥怎么办?”梁乐站稳,便把床上染得漆黑的被褥从床板上取下来,边问李轲道。
书院里有浣衣舍,但平日里为了让学子们磨练心性,衣裳这些小物件都是他们自己洗,只有厚重的被褥可以拿去交给那儿的大娘帮忙浣洗。他们来书院至今一个多月,浣衣舍也去过两回。
李轲接过被她揉成一团的被褥:“先送去浣衣舍。”
他看向?那同样被弄脏、孤零零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之上的、同样被梁乐毁尸灭迹的里衣:“这衣裳等会我回来帮你洗。”
“不用不用,我自己洗就行。”梁乐连忙拒绝,这衣裳虽然已经被她掩盖了痕迹,但李轲眼力好,万一洗着?洗着?被看出来了不对劲,那反而麻烦了。
李轲不与她争,让她穿好外衫洗漱完,带着她往浣衣舍走去。
时辰还早,其余学子要么还在床上,要么去食肆用早膳,这会一路竟一个人也没碰着?过?。
浣衣舍不算近,两人走了好一会才到。
里头有个大娘正在捶打着?木盆里的布料。
梁乐走上前问:“大娘,不知染上了墨,这被褥可还能洗干净?”
“哎呀!”那大娘看了眼李轲手里的被褥,一团团的漆黑墨渍躺在上头,“这没办法洗白的啦,你们这些读书人,念书念傻啦?老是在床上玩墨干什么啦?”
听她这话,梁乐放下心来,看样子把墨弄到床上的人还不少,那自己也不算太特别。
估计李轲会更信一点吧。
她偷偷瞄了眼身边的人。
李轲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回看了她一眼。
梁乐心虚,挪开了视线,朝大娘问道:“大娘,不知这被褥可还有新的,可否再买一床?”
这被褥也是书院发放的,每人统共就一床。平日里都是挑个艳阳日,清晨便送来洗,下午再将洗净的带回去。但今日若是洗不好,她夜里岂不是要睡木板床?
那大娘显然已经习惯应对这事:“有是有,但是放了好久啦,我还没过水,你们明天再来拿。”
“就不能今日拿到吗?”梁乐圆圆的眼睛望着?她,秀气的容貌让大娘心都软了些。后者抬头望了眼天,阴沉沉的,话语间带上几分慈爱:“你看着?日头,现在洗也晾不干的啦。要是睡积了灰的被褥,小心你这白嫩的皮肉都要睡坏。”
听了这话,梁乐的眼尾耸拉下来。这大娘说得也是,她也不敢睡太久没洗的被褥,谁知道这些被褥放着的时候会不会被什么虫子爬过。
她想想就头皮发麻,也不敢再催着要了。
只是今夜可怎么办?
李轲在一旁问起:“大娘,你可知我们入学前的被褥是哪位帮忙铺好的?兴许他那还有些?”
他们入学时,刚到屋舍,床上的被褥便是刚刚洗好晾干的,想必也是书院中的人帮忙弄的,只是从未打听过是谁。
大娘放下手中的棒槌,干脆和?他们聊起来:“哎呀,你说那个呀!你们是新入学的吧?你们那些被褥都是早就入学的学子送来洗的,好像叫柳……柳什么的。”
李轲听到这个姓氏,直接问道:“柳温?”
“对对对,就是这个叫柳温的学子。和?他说话那叫一个舒服哟,不像你这种冷冰冰的学子。”大娘嫌弃地看他一眼,对一旁明显软和?许多的梁乐说,“他也不会有多的被褥啦,这被褥都是从我这儿取的。你今天就找个同窗挤一挤,明日我给你留好一床新的。”
梁乐虽然还没想明白得是怎么个“挤”法,但这大娘这么好说话,她笑了笑,感谢道:“谢谢大娘!”
“小书生还和?我客气啦!”大娘见她笑,更慈爱了,接着便做起手里的活来。
最终梁乐他们还是将那床被褥抱回了屋里。大娘既然说没法洗干净,这被褥留那也没用。何?况梁乐心中担忧,想着能毁尸灭迹自然最好,没必要非得洗一洗,找个地方直接扔了才好。
被褥都没法弄,那亵裤自然更是没办法洗干净。她早上为了掩盖真相,直接扔了件里衣一并沾了墨,这下子是全毁了。
好在这衣裳是她从家中带来的,没弄坏书院发放的那几身,不然还得找龚夫子一趟了。
李轲将这些脏衣裳和?被褥放在外间软垫上:“先去食肆用早膳。”
清早折腾这么久,她也饿了。这衣裳到时候拿去扔了就行,在房里放一会也无碍。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她就感觉腹中一阵疼痛。
这身体是第一回来葵水,本该好好歇息,却奔波一路。这会开始闹腾了。
李轲见她脸色倏地煞白,连忙扶住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阵冰凉,颊边隐约渗着?汗。
“哪儿不适?”
梁乐被他搀着?退回屋里坐着?,没法解释,只能说是饿久了脾胃不太舒服。
这痛感一阵阵的,像绞痛,又像针刺。她能忍着?与李轲说话已是用尽全力了。
一杯热水递至她的手中:“你先喝了暖暖身子,可要去我床上躺会?”
她的床这会肯定不能躺人,坐在外间多少有些不适,李轲便想将她扶到自己床上歇息。
疼痛与紧张让梁乐猛地摇头。
她自己的床还能打泼墨,万一一不小心弄李轲床上,那真是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我不想动了,李轲哥哥,让我坐会就好。”她双手捧着茶杯,疼得手指用力,指腹都开始泛白。
好在她有饿得走不动路的先例,李轲并未多想,反而往她后背塞了软垫,让她靠坐着?:“我去给你带份米粥。”
“啊?”梁乐见他又要去外带饭食,迟疑道,“可……”
李轲知晓她的担忧,接过她的话头:“无妨,不让人看见便是。再不然,我们便多去医馆待几日。”
好吧,总归他们已经被罚得没什么好怕的了。几趟下来,医馆的胡大夫都认识两人了,在教胡璇医术的时候,时不时还喊他们过去听听。
“那你别急,你吃完再给我带。”梁乐叮嘱道。
李轲应道:“好。”
目送他出门,梁乐忍着?疼痛,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没有被弄脏,这才安心地继续等。
·
李轲带的粥还是温热的,而且带了两份。即便她强调了让对方自己用完早膳再回来,他还是努力减少让自己等待的时间。
梁乐喝碗粥,感觉腹中疼意褪去了些,不知是填饱了肚子,还是热粥的作?用。
早上虽然如此兵荒马乱,但时辰仍不算晚,他们还得去医馆帮忙。
她想着自己如此不适,李轲估计会阻止自己外出,还想了些说辞说服对方。结果李轲收拾好碗筷便问她还能不能去医馆,可以的话现在就出门。
梁乐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词被他堵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若是李轲不让她去,她还不愿对方一个人如此辛苦。但是此时她都这样了,李轲还问她能不能去,也有些太心狠了吧!
这么一想,她竟有些难受,当即扭过头不想理他。
却见李轲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似是要背她:“等会到了医馆,请胡大夫提你把把脉,最好再开些药回来。”
啊……
原来是……想带她去看大夫。
梁乐被自己方才的脑补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错怪了他,推了推少年的脊背,比她想象中的要坚硬许多,磕磕巴巴道:“没、没事。我可以走过去。”
答应完,她才意识到不对。
把脉!
胡大夫一碰她的脉,不就知道她的身份?
不行啊!
“等等等等!”梁乐改口,“我觉得我好多了,不用看大夫吧?”
少年扭过头,十分不赞同地看着?她,觉得她太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也不欲与她多说,一手抄过?她的后颈,另只手揽过她的腰,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强硬道:“必须看。”
被他抱在怀里,还是这样的姿势,梁乐双颊绯红:“李轲哥哥,快放我下来!被人看见怎么办?”
少年的声音淡淡,似是毫不在意:“无妨。”
梁乐挣扎无果,而且这样的悬空,她也有些怕自己会掉下去,反抗了一会还是乖顺下来。一路紧张地盯着周围,生怕有哪位学子从一旁冒出来,然后对他们指指点点。
好在这条路还是如此偏僻,走到头也没遇上过?他人。看到那间医馆小屋后,梁乐紧张了一路的神经放松下来,脑袋靠到少年的胸膛上,呼出一口气。
分明隔着?一层衣衫,李轲却觉得她的气息如同透过布料,穿过肌肤,到了胸膛下方的肋骨,融进了那块不断跳动的软肉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梁乐:不能让李轲一个人去打工,我得一起去。
(李轲喊她出门后)
梁乐:我都这样了他还要我医馆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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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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