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总有些事不方便在外姓人面前谈,舒悦窈很知分寸的借着上卫生间的由头离开包厢,把地方倒出。

这家茶室以茶精价贵闻名,都是特大包厢,没有设置大堂,不接待散客,开得十分随意。

老板是个热衷穿唐装和马褂的青年,总是手持把折扇瘫在正门口听相声或评书,一副赚不赚钱无所谓,爷不在乎,毫无世俗欲望的面瘫模样。

舒悦窈从前总陪家人来饮茶,打照面得次数多,也算是认识的。

她慢悠悠地穿过长廊,就听见长廊尽头传来的声响,带着回音,稍显诡异。

京腔男声响起,“万事留一线,江湖好相见。”

“咕噜”拟声词过后接着是,“万事留一线,江湖好相见。”

舒悦窈靠近才发现老板手边多了只色彩艳丽的鹦鹉,老板难得没瘫着,正坐在圈椅上,托腮教鹦鹉说相声。

鹦鹉歪头瞅舒悦窈,不肯学了,老板抬头,懒洋洋地问,“结账?”

“不。”舒悦窈摇头,“兰亭里打碎了个茶杯,我是来结账,顺便赔茶杯钱和付清理费的。”

老板了然,把pos机从抽屉里掏出来,“刷卡吧,懒得找,看着赔,随便吧。”

鹦鹉扯着嗓子重复,“……看这赔,随便吧,咕噜。”

看着赔这三个字,除了字面意思,往往还带了隐意:你心里什么价位?

舒悦窈被鹦鹉逗笑,摊手解释道,“价您开就行,该多少就多少,我绝不压价,反正也不是我出钱。”

她落魄人设必须稳当,结账也是准备刷闻落行的黑卡,没省钱的必要。

“好麻烦啊。”老板伸手搓了下脸,艰难答,“杯又不是我挑的,记不住进价,保洁按月拿工资,你随便吧,请。”

“……”一开口就是老咸鱼了,像老板这样的人,舒悦窈真就认识一个。

她也不强人所难,自己在pos机上输了个只多不少的数字,得到老板肯定后利落刷卡。

大概是结个帐把老板累着了,他又瘫了回去,鹦鹉也不教了。

舒悦窈和红毛鹦鹉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片刻,对方“咕噜咕噜”的勾着她当话痨。

“我能和您鹦鹉说话吗?”舒悦窈礼貌问道。

老板祭出口头禅,“随便吧。”

舒悦窈之前养过只鹦鹉,在养鸟方面颇为熟练,她点了点自己的袖子,鹦鹉被训练的很好,扑腾着翅膀站到她手臂上,高声喊,“随便吧。”

行,果然宠物随主。

秉承着逗别人家鹦鹉不能给带坏的心里,舒悦窈顺着也教了句相声词,“大难不死,必有下回。”

她读了三次,鹦鹉都没什么反应,左顾右盼的抖着翅膀看,正当舒悦窈耐心十足的开始第四次,刚发出个“大。”

鹦鹉就学舌似叫出来,“大、难、不、死、必、有、下、回。”

连语气的停顿抖模仿得惟妙惟肖,舒悦窈粲然,指腹轻柔摸着翅膀,她专注于相声教训,忽略了出来寻她的闻落行已然站在几步之遥。

闻落行挺拔的身型隐在长廊的阴影中,他抱臂看着眉眼带笑的女孩子,眸底晦暗。

这笑容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一只鹦鹉,鹦鹉的主人还和舒悦窈同处一室。

“这笑容只能是我的,只是能是我,只能是我的。”

某种情绪在躯体里随着血液翻涌叫嚣,奔腾着冲向四肢百骸。

闻落行这一瞬非常想冲过去把舒悦窈拉进怀里,警告她不要看别人、别人的宠物也不行,但他知道这不对,会吓到她。

那笑容太过灿烂眨眼,闻落行想要移开视线,却不受控制地看着,不知内心过几轮安抚,才淡淡的喊了声,“窈窈,过来。”

舒悦窈惊喜的半回眸,举着鹦鹉站定在闻落行面前,挺胸炫耀道,“你看,我刚教会的。”

动物的敌对感知能力敏感,鹦鹉咂舌,摇头晃脑的喊了句,“随便吧。”

就振翅飞回了主人手边。

舒悦窈抿唇,失望的说,“看来它怕生。”

“你和这鹦鹉才认识多久?”闻落行勾起她一缕发,绕在指尖,装作漫不经心的发问。

舒悦窈看了下手机屏幕,认真回,“十四分钟吧。”

闻落行轻嗤,“那你挺自来熟。”

“不是。”舒悦窈否认,“我之前养过鹦鹉,很明白它们的。”

闻落行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养过鹦鹉了?”

舒悦窈眸光一暗,苦笑低声回,“初三时候养得,一直养到高二,有一次鸟笼没关紧,它可能是热衷自由的天空,跑掉了。”

那是他们没有联系的几年中发生的事情,闻落行对此一无所知,他问完其实就后悔了,奈何覆水难收。

闻落行安慰道,“很喜欢的话,把照片给我,我去帮你找只差不多的养在家里?”

“不要了。”舒悦窈耷拉着脑袋,闷声回绝。

她想起陪伴自己很久,不告而别的鹦鹉,和表白到一半,不告而别的闻落行。

从前她做人到底有多失败,才能达到青梅竹马和宠物都这么想离开自己的地步。

闻落行捏着舒悦窈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少女眼尾泛着点儿薄红,杏眼里水雾弥散,泫然欲泣。

“为什么不要了?不是说很喜欢?”闻落行不解,“喜欢不就该不择手段的留在身边?”

舒悦窈蹙眉,用力挣脱开他的束缚,悻悻说,“很喜欢就有用吗?我以前还说很喜欢你呢,你理我了吗?”

闻落行眼尾微挑,似笑非笑的问,“理了啊,我不是已经在你身边,上午还发过毒誓,你现在是在闹脾气,还是在撒娇呢?”

偷换概念,轻描淡写的略过六年的光景,舒悦窈那些少女心事和爱意看起来根本不被闻落行需要。

她突然感觉为这个吵架特别没意思,吵完了也还是很喜欢闻落行,何必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舒悦窈举手投降,“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闹了。”

“两件事。”闻落行两指轻捏舒悦窈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第一,你可以跟我撒娇或者闹脾气、第二,我不喜欢听你和我说抱歉,所以永远别做让我不开心的事情。”

舒悦窈拍掉闻落行的手,娇嗔道,“你不知道捏脸会把脸捏大吗?”

闻落行勾唇,视线向下扫,落在丰盈处,“是吗,那我以后多试试。”

“……”舒悦窈咬牙艰涩嘲讽,“闻落行,你在不是个东西这方面,造诣真不是一般的高。”

“多谢夸奖。”闻落行非但不反驳,还杀窈诛心,“你不就喜欢我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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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小姐,这排是我们店现有的最贵的钻戒,所谓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钻戒就代表着两位真挚无比的爱情,我建议咱们就在能力范围内选最贵、最合眼缘的来。”店长口若悬河,“比如这款,18k玫瑰金,2克拉心形切割钻石,六爪爪镶钻戒,工艺精湛,极致闪耀,这位小姐手白指细,正合适这款,要试试吗?”

舒悦窈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进度,怎么就突然被闻落行带来选钻戒了,毕竟她既没被包过,也不认识被包养的朋友。

闻落行温润问,“有喜欢的吗?”

舒悦窈随意一瞥,指着刚才店长介绍的心形钻戒,“这个就还挺好看的。”

“等下。”闻落行截住舒悦窈伸出的右手,“麻烦换个女店员来为她试戴。”

店长戴着白手套的手停在半空,笑容只增不减,礼貌答,“好的先生。”

“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女店员迅速换下店长的位置,看了看闻落行,又看看舒悦窈伸出的手,精明的拐了个弯提示,“是这样的,我们中国戴戒指的习惯和外国略有不同,中国一般女性右手戴戒表示单身,左手表示已有恋人,不同的手指也有不同的含义,比如说已婚戴无名指、订婚戴中指,热恋戴食指,我们今天是想试哪根手指呀?”

舒悦窈伸右手纯粹是习惯了,之前买戒指都戴这只,没多想,她在闻落行的注视下,缓缓伸出左手,却在也说不出该戴哪只手指了。

很难定义戴什么,订婚和已婚先排除,剩下食指和小拇指。

算热恋吗?自己提戴食指的话,闻落行会高兴吗?

舒悦窈的思绪万千,就听闻落行沉声为她决定,“试无名指。”

心跳如战鼓鸣擂,舒悦窈偏头去看闻落行棱角分明的侧脸,小声问,“可以吗?”

我真的可以戴你送的钻戒在无名指吗?

“当然。”闻落行云淡风轻应。

和店长说的一样,心形钻戒的确衬瘦白的手指,钻石在灯光映衬下散着璀璨的光,店员赞不绝口的夸奖一番,末了推荐道,“既然是婚戒的话,我们这边还有男款,先生要选购一下吗?”

闻落行不假思索,“谢谢,不需要。”

冰水淋透泼下,心跳鼓息旗偃。

舒悦窈撑着笑意看闻落行刷卡买单,那枚戒指再也没有从无名指上取下,她用力去捏,指腹被坚硬的钻石硌到生疼。

“就先戴着吧,最近的拍卖会都关注一下,挑个最喜欢的,就不要再摘下来了。”闻落行自顾自的讲着,全然没发现身旁人脸色苍白。

并肩朝停车场走出大几米,舒悦窈终于鼓起勇气问,“为什么只有我要戴?”

闻落行脚步不停,“看不出吗?我在哄你呢。”

“你拿婚戒哄人啊?”舒悦窈无奈。

“不行吗?”闻落行反问,“我又不是买不起,好好戴着,钻戒随你买多少都可以,但如果发现你什么时候无名指不戴钻戒,那我就……”

闻落行思忖片刻,低声警告道,“就停掉你的银行卡。”

毫无警告性质,对装穷的舒悦窈来说,还不如威胁以后都不理自己来的狠戾。

舒悦窈倔强的重复问题,“所以为什么只有我要戴?”

“因为你是我的啊。”闻落行视线锁着她,散漫轻挑的讲道,“可我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