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越蕴居高临下看着跪地的男孩,“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故意让我难堪?”
舒悦窈沉重地呼出口气,拍案震声喊,“闻越蕴,你给我打住吧。”
“哈?”被喊到名字的闻越蕴分了视线过来,上下打量舒悦窈,困惑道,“你谁?”
舒悦窈一怔,柔声自报家门,“是我啊,舒悦窈,你是不记得了我了吗?小时候我有带着你玩的。”
闻越蕴若有所思地点头,继而张扬的笑起来,挑衅道,“哦,你啊,记得,怎么,你现在是职业雷锋了?跟我俩儿在这儿上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呢?”
舒悦窈轻嗤,漠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妄图从闻越蕴的脸上找出点儿曾经玩伴的影子,但她什么都没能找到。面前人长着张和故友八分相似的脸,做着截然不同的举动。
许是舒悦窈的视线太过凌厉,让闻越蕴感到不快,她站起欲离开。
这家咖啡厅的就餐区是个长方形区域,左右两桌,中间是过人的横道,舒悦窈不假思索的立在横道中间,拦住闻越蕴的去路。
她咬唇,微仰头,盯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少女,好声好气的劝慰,“你就在这儿等你哥过来,所有事情我们会帮你处理好,别再错下去了蕴蕴。”
这是通向门口唯一的路线,舒悦窈不想咖啡厅小哥和闻越蕴拉扯,只能自己动手拦人。
闻越蕴穿着一中的红白校服,画着不合时宜的浓妆,扬眉戏谑道,“姓舒的,你凭什么管我,给我让开,别逼我对你动手。”
舒悦窈简直要被这熊孩子气笑了,从前年纪都小,不觉得四五岁的年龄差代表什么,如今大学小社会里飘过一轮,才深切的发觉20岁和16岁的代沟巨大。
她自认自己即便是个不怎么靠谱的成年人,却也依然有管好看着长大的孩子的理由。
舒悦窈反问,“我要说就不让呢?”
闻越蕴高扬右手,呵道,“让开。”
“能威胁我的人还没出生。”舒悦窈面不改色,淡然回。
“你。”闻越蕴气急,将手向下压。
舒悦窈立在原处,巍然不动,眼都不眨,她看着那只手往下落,想象中的痛感却没有出现,迎来的反而是巨大的拉扯力让自己顺势后仰。
她脊背贴覆在结实的胸膛上,嗅到醇厚的檀木香气,是闻落行人到了。
闻越蕴登时面如土色,手将落未落僵在半空。
舒悦窈被闻落行揽腰掉了个,宽大的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往怀里压,温热的呼吸扑在耳畔。
闻落行温声确认,“乖,有被吓到吗?”
“唔,害怕。”舒悦窈小幅度的点头,委屈巴巴的嘟哝。
心说的却是:你可来的太及时了,你再晚来半分钟,都得是我打你妹的戏码。
闻落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怀中人的长发,动作温柔至极。
在舒悦窈看不见的正面,闻落行睨着闻越蕴,眸里阴翳难掩,他不需要讲话,只这样看着人,就带了十足的恐吓意味。
打量完当下的局面,闻落行开腔,声线冷得淬过冰,“你是想对你大嫂做些什么吗?”
舒悦窈为这声“嫂子”心跳快了半拍,她努力按着自己的心跳,怕贴的太近,被闻落行知晓。
闻越蕴匆忙收手,否认三连,“我没有、我不是、我正跟嫂子闹着玩呢。”
她的锐利全收,求助似的询问舒悦窈,“是吧?嫂子。”
“不是这样哦。”舒悦窈踮脚,凑到闻落行脸侧,先是轻轻的啄了下侧脸,然后软甜说,“你妹刚刚想打我,我好害怕的。”
“……”闻越蕴惊得超后退了半步,正踩上要债男孩的脚,男孩吃痛,咬牙愣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来。
闻落行低头时温柔哄着怀里‘瑟瑟发抖’的舒悦窈,抬眸则拿看死物的眼神望着这个所谓的妹妹,这个人割裂感十足。
不过这一切舒悦窈都不知晓,她被闻落行按在怀里装害怕,所谓的肩膀微抖,是硬憋着笑意震出来的。
圣母玛利亚爱谁当谁当,舒悦窈干不了这活,闻越蕴这事她尽了全力,管不了那就交给能管的人来管,反正她不是个会对要打自己耳光的人宽容的人。
“你给我过来!说,出了什么事情?”一个中气十足的浑厚男声倏然响起,舒悦窈下巴抵着闻落行的肩头,看了过去。
声源来自闻落行和闻越蕴的父亲闻达,闻父撑着手仗,面色铁青,越过闻落行看向少年,“你说,她和你有什么纠葛?”
不愧是纵横商场三十年的角色,一眼窥破现状和几个人的关系,问话精准。
没人回话,闻父轻拍咖啡厅小哥的肩,礼貌道,“您好,能麻烦让我看一下事发时段的监-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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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包房环境雅致,曲水流觞,茶烟袅绕。
舒悦窈坐在闻落行身侧,小口咬着茶点,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总体与她在咖啡厅里揣测的大致相同,无非少年爱慕少女,得到青眼后立刻上赶子当舔狗,听说少女手头紧,便偷了家里存着双手献上的鬼故事。钱给出三个月,少年母亲查出尿毒症,需要钱,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大戏。
故事如果就只到这里的话,那舒悦窈觉得尚可,或许是零花给少了些,女孩子在这个年纪都爱美,花销大,钱的事好解决。孩子讲话难听不尊重人,那就再好好教,总的来说问题不算特别大,等下要是闻父或闻落行要动手,她得赶紧拦着,男性打女孩没轻重,也不合适。
“张同学,这事是小闻做得不到,你把电话留给我,先回家,事情我一定会帮你处理好,钱会全部还给你,作为抱歉,你母亲的全部治疗费用,我们也会全部包下,请你放心。事是闻越蕴做错,我会让她给你道歉,还要万望你能谅解,不要说出去。”闻达给了男孩满意的答复。
随着男孩再三再四道完谢离开,闻越蕴抖如筛糠,漂亮的脸因恐惧而略显扭曲。
在鬼故事的过程中,闻落行懒散的瘫在木椅上,握着舒悦窈嫩如柔荑的手把玩,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让舒悦窈觉得痒-酥酥的,想收回又被扣住不给动。
手指被闻落行一根根的捻过,最后手掌被翻向上,闻落行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她的指缝滑进来,十指紧握的牵着,掌心相贴。
舒悦窈小时候和闻落行拉过许多次手,但拉手和牵手是有区别的,前者坦荡像玩伴,后者需有暧-昧关系,她的心七上八下,耳后像是被火烧过似得烫,囫囵定神才能把故事听个全。
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舒悦窈指纹解锁,是闻落行的消息。
闻落行:[别怕。]
舒悦窈想回:[有你陪我,我就不怕了啊。]
她没能打完这句话发出去,因为闻父摔了茶杯,虎着脸质问,“闻家亏待过你吗?你不喜欢读书,送你进国际班,每个月给你六十万零花钱,你可以问问,你同龄人谁零花比你多。”
闻越蕴细若蚊声,摇头说,“没有,您没有亏待我。”
这样看来是真熊孩子了,舒悦窈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去看闻落行,正坠入双深邃的眸底,闻落行口型讲,“乖。”
“那为什么要去借人家的救命钱?你又去赌钱借高-利-贷了是吧?这是我给你还的第几次了?你上次是怎么答应我的?”闻父拂然盛怒,他抄起斜放的手杖,又叹气摇着头放下,“再没有下一次了,过去给窈窈道歉。”
闻越蕴明显松了口气,凑到舒悦窈面前,俯视她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呵。”舒悦窈冷笑了声,站直,扬手对着闻越蕴就是一巴掌。
她没留情,打得狠,少女白皙的皮肤迅速泛红肿起,闻越蕴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舒悦窈,刚准备反击,手腕就被闻落行遏住。
闻落行扫闻越蕴,淡声警告,“别动。”
舒悦窈朝后甩了下震得生疼的手腕,冷冷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的道歉对我毫无意义。你才多大?就学人去借高-利贷赌-博?借贷不够还要把真心喜欢你的人的心踢到脚下踩,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耸肩,无奈道,“你父亲和你哥不打女孩子,那这巴掌就我来打。你我过去认识的十年都算喂了狗,从今往后,我们都不认识了。”
舒悦窈冲闻父鞠躬,诚恳讲,“抱歉,是我气急逾越,动手打了闻小姐,非常对不起。”
闻父和蔼的笑笑,绝口不提女儿的事,反而是很关心的问询,“哎,闻落行对你怎么样?”
“……”舒悦窈噎了下,满腹真诚抱歉梗在喉间。
只听闻父认真讲,“他脾气不好,如果你受了欺负,要和叔叔讲,叔叔替你教育他。”
舒悦窈莞尔,乖巧点头答,“好。”
又偏头去看闻落行,他皱眉,愠色在眸,“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舒悦窈从善如流,“对不起,我不该动手。”
闻落行拉着她刚才用力的那只手,握在掌心揉了揉,才说,“力的作用事相互的,手不疼吗?打就打了,长嫂如母,让她长个教训,别再抱歉了,在我这儿你永远不需要道歉。”
深秋午后的阳光透过茶室里的翡翠屏风,斑驳竹影打在闻落行宽阔肩头,舒悦窈噙着笑,凝视着面前这个人,心中顿出无限柔软。
闻落行仍站在原处,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做,舒悦窈就爱他。
每个偏爱宠溺的眼神和纵容意味,都让舒悦窈泥足深陷,不悔的放下身家声名,俯首做他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