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利落的过肩摔,挑事的张三躺地捂着腹部哀嚎。
笙歌骤停,不知是哪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工作人员开了灯,光线刺目亮起。
舒悦窈下意识的眯了下眼又迅速睁开,池在野原本已经起身,见状又皱眉,重新落座。
林故若终于松了口气,这圈围坐着的都是朋友,谁也没帮舒悦窈出头,非塑料姐妹花、不讲义气或者身价压不住这位挑事精不敢之流。单纯是当了舒悦窈多年朋友,知道好友心思,想看看闻落行会否先出这个头。
台上唱歌的生日主角顾意大跨步下台,酒吧老板边抹额头上的汗边小跑迎上前,口里念叨着,“闻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看这事闹得。”
张三自知开罪不起闻落行,喊了几句卖完惨就止声,他顶着张惨白的脸被工作人员扶起来,半弯腰,佝偻着微微晃动的身体,手捂隐隐作痛的肚子。
闻落行站定在原处没有动,周身戾气不掩,宽而薄的手掌忽抬,挡住了舒悦窈看右前方的视线,同时隔绝了别人向看她的视线。
贴得太近,舒悦窈只要在向前一点儿就能把头贴付在他温热掌心,她将呼吸放轻,甚至不敢眨眼,怕睫毛轻扫过,让闻落行察觉到不对劲,又把手收回去。
她太多年没和闻落行这样近得接触过,半分钟都觉奢求。
闻落行启口,声线冷得淬过冰,响彻在空前寂静的酒吧里。
“我同舒悦窈正在交往,这是我女朋友,说没人为她撑腰,你是当我死了?”
惊雷平地起,当事人舒悦窈的呼吸顿停,吃瓜群众们神态各异。
除开几个真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外,记得舒悦窈和闻落行年少时青梅竹马的人不算多,但人人都知道舒悦窈曾表白闻落行被拒绝的事。
在十七八岁的年纪里,这样的事无疑是人人乐道的笑点。
从前没人在舒悦窈面前提,因是她是舒家小公主,谁没事会触这霉头。
现在……就挺离谱的。
东道主顾意特地凑过来看热闹,为表吃瓜诚意,顺便从茶几上果盘里戳起了块西瓜,听了这话吓得急忙把西瓜往嘴里塞,嚼都没嚼,囫囵吞下。
林故若满面春风,把脑袋往容磊的肩头倚上,悄声讲了句,“真好啊。”
池在野仰头饮下满杯威士忌,开始给自己亲哥发消息,哥,问题很大,我姐和人跑了。
闻落行掀眼皮,缓慢地扫过全场,沉声继续说,“刚刚不知道她是谁家的,现在总该知道了。”
“张少。”他瞥惊恐万状的挑事人,凉声道,“看来你是不准备道歉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张三连声否认,上嘴唇粘下嘴唇,吐字不清的讲,“对不起,非常不好意思,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张少啊。”顾意从酒吧老板手里扶过张三,皮笑肉不笑的问候,“我真不记得自己和你有什么过节,你非挑我生日来找我兄弟老婆的事,是不是有点儿忒不给我面子了?这事儿咋俩必须得掰扯掰扯。”
张三绝望地被顾意带走,闻落行冲酒吧老板颔首,“今天全记我账上。”
他垂眸睨舒悦窈,原本挡着她的脸的手向下,虎口扣着她的下巴,拇指和食指捏住脸。
舒悦窈被迫仰起头,杏眼圆睁,湿漉漉的黑眸映着顶灯,有光在闪烁,她发语气词,“唔。”
“别人那么说你,你就不生气?”闻落行愠然问,“脾气几时好成这样了?”
舒悦窈轻声嘟哝着反驳,“我没。”
狭路拐角遇到会叫的狗,她特地示意别人不必为自己出头,却并不准备真的忍气吞声。风水就算会转,也转不到个猥-亵少女的人渣身上,只是君子报仇,明天也行,她原本就准备等会儿跟自己家人哭诉今天遇到的闹心事。
舒悦窈没想过闻落行会为自己出这个头,她曾对闻落行有过太多期待,桩桩件件都落空,时间久了就干脆不抱希望。她目前就只想拿个无依无靠小可怜剧本,能顺利留在他身边,圆自己未能尽的旧梦,只此而已。
闻落行这样干,舒悦窈固然是欣喜,但免不了内心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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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悦窈被闻落行牵着从酒吧带出来,领进旁边的便利店,直奔柜台。
她起初不明所以,误以为是出来买烟的,结果看着闻落行低头在柜台的一众计.生用品里仔细挑选。
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只是舒悦窈全无经验,有几分紧张,于是就莫名其妙地点了玻璃柜里最贵的烟,听说大家是抽烟消愁的。
这家酒吧的选址在大路最尽头,旁边就是条没有灯光的深巷。
舒悦窈没抽过烟,她慢吞吞地拆掉塑封,朝闻落行摊开手掌要打火机。
“会抽吗?”闻落行大马金刀地坐在巷口防止有车辆入内的石墩上,勾唇揶揄问。
“不会。”舒悦窈摇头否定,没接打火机,还把烟一同送到他手上,挺胸理直气壮,“所以你教我吧。”
闻落行低笑,又把烟盒再推给她,反问道,“你不会抽,难道还不会给人递烟吗?”
舒悦窈抽出根,手指捻着递到闻落行唇边,指节不小心蹭过柔软的唇角,收回的飞快,缩到背后。
猩红的火光燃起,闻落行伸手从嘴里取走烟,吐出缓缓上升的白雾,示范着讲,“第一口不要吸,刚点上,燃烧不完全,等第二口再轻轻吸,不要往下过肺,直接就可以吐出来了。”
他把自己咬过的烟掉头翻转,举给舒悦窈,“自己试试。”
舒悦窈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扫过腕骨的痣,慢吞吞的接过来,没有急切地尝试,而是笑着调侃,“你说你这算不算教坏我?”
“这就算教坏你了啊?”闻落行轻嗤,无奈道,“出息。”
火苗吞噬着烟体,舒悦窈试探性的按照他的教学摸索着吸,小心地只吸了小半口,就被浓烈的尼古丁气息呛到咳嗽。
闻落行挑眉,“去给你买瓶水漱口?”
她倔强的拒绝,努力尝试‘吸烟’。
后来烦心事不算少,舒悦窈终于轻车熟路地掌握这种吸烟技巧,结果到多年后才知道,闻落行教她的方法是不过肺,就是在口里有烟直接吐,算假吸,不过这是后话了。
他们一站一座,两厢对望,谁都没讲话,闻落行给自己也点了支烟,只有舒悦窈时断时续的咳嗽声在深巷里回荡着。
低挂的弯月被乌云遮盖,空中飘起细雨来。
闻落行那件纯黑的长风衣再次回到她肩上,烟圈一点点弥散开来。
舒悦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看着那张俊逸的脸。
对面有车启动,刺眼的灯光照进狭瑟的巷子里,那灯光太亮,眯起眼,能看清楚雾蒙蒙的雨丝。
闻落行的影子被打向自己的方向,他们人没有接触,影子倒是先行拥上舒悦窈。
第一次抽烟的感受实在是不怎么好,舒悦窈无法理解大家喜欢抽烟的原因,哪怕是努力尝试后她也仍这样觉得。
舒悦窈站在秋雨里,眼神迷离,她爱慕多年的人就坐在对面,才为自己出过头。
自己口口声声说有多喜欢闻落行,喜欢了多少年,实际上连家世都是骗他的,在利用他对自己的同情心。
闻落行明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却在以为自己“家道中落”的时候抛出包.养的邀请。
都特么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狗东西。
舒悦窈借着吐烟圈顺便轻声叹了口气,内疚感跟着减轻不少。
自己和闻落行,也算是在不当人这方面可谓是势均力敌了。
那车主不知道究竟在干什么,打了大灯却没有开走车,那灯就一直照过来,像是在审判这他们两个心怀鬼胎的不良人。
沉默良久后闻落行抿唇,似是而非的发问,“刚刚在酒吧里,你一直往右前方看,你在看谁?”
舒悦窈没想过会被问及这个,她猛一激灵,冲口否认,“我没在看谁。”
“嗯。”闻落行漫不经心地晃指间烟,也不追问。
那辆没走的车大开着车窗,又开始播放音乐,放的是与非门的《乐园》。
电音鼓点、粤语颓靡,配上这细雨微醺夜,大有醉生梦死错觉,两句歌词就将舒悦窈的内心全归纳完毕。
“今天开始嬉戏别迁就,只想开心一刹没保留。烟花璀璨一世极荒谬,他朝即使失去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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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上的鲜红数字不断跳升,绕怀的手不断缩紧,被带入有醇厚沉檀木气息的怀抱里。
舒悦窈跌跌撞撞地被带进从未来过的房子里,玄关的感应灯亮起,她来不及多说两句,就被闻落行逼退到墙角。
颈间是他呼吸带出的热吻气息,舒悦窈学着去伸手搂他,太过紧张,不得章法,最后被闻落行引着扣上他劲瘦的腰身。
“你刚刚在看谁?”脸颊被薄唇蜻蜓点水的掠过。
闻落行抬头盯着她,眸底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嘶哑着强调,“你只能看我,我不管你从前看谁,今后都只能看这我,除了我没人会救你了,只有我,知道吗?”
后脑勺被闻落行托着,避免了直接撞上墙去,身后是冰冷的墙面,身前是结实的胸膛。
舒悦窈乖顺地软声应了句,“我知道了。”
唇被噙住,闻落行吻得很凶,齿关被撬开,是完全陌生的感受,舒悦窈就只会承吻,眸里水汽氤氲。
细雨随疾风逐渐转大,滴滴答答的雨声掺着急促的呼吸。
“换气。”喑哑的男声响起,闻落行咬着她的下唇,颇为无奈的教。
舒悦窈根本来不及学会亲人,就已经被全权掌控,脑后的手掌沿着清瘦的蝴蝶骨向下,带着她去感受未知。
两滴水彻底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的原貌。
一呼一吸间每个起伏都在被动的被牵引,或是心上的人或者是单纯闻落行足够熟练的原因,总之舒悦窈的轻微不适消失地极迅速。
明明是轻狂桀骜的人,和沉稳搭不上半分,偏偏喜欢用檀木尾调的香水,贴近时气息涌过来,让舒悦窈无端端想起烟火鼎盛的庙宇,仿佛是在佛前如此,在禁.忌背.德里欢愉沉沦。
“喊我名字。”沉哑的声线绕在耳畔回荡。
暴雨如注,敲打着窗檐,只有床头柜上那盏昏黄的小桔灯散着光,后来也被灭掉。
“闻……”舒悦窈听话的想喊,嘤.咛着始终没能喊个完全。
全名被闻落行弄碎在她唇齿之间。
下了三天半才停下的暴雨再次无休无止的来袭,往昔的旧岁仿佛皆随着雨水逝去,新的开端又在水中一点点晕染开来。
不知被折腾了多久,到清理时舒悦窈已然累得睁不开眼,她撑着最后半个问题,含糊的想要确认点什么,“你好会啊,和别人也有吗?”
“没有。”闻落行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放好,指尖拨开垂到眼前的碎发,气声讲,“只和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