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人已经带到了。”
轩辕宸刚入京兼任禁军统领,新官上任三把火,已在府衙中日夜颠倒处理了几日公务,听到这一句,却难得将手中的俗务放下,背着手慢悠悠地往牢狱中踱去。
多少高官商贾在外威风八面,可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狱中,却惊惧交加受尽折磨,甚至牢房中的稻草都被血染得鲜红,日日都得换新的,地上的青砖亦被人血浸得深了好几个色号。
轩辕宸走在牢房的阴暗夹道内,无视犯人的哭天抹泪和喊冤叫骂,那双单薄的凤眼轻轻一撇,“全吐出来了么?”
燕卫遥遥头,“到底是在战场拼杀出来的,是个硬骨头,受尽了刑法却还是嘴严得很。正要去回禀统领,该如何处置才好。”
“如何处置?”轩辕宸讥笑一声,“连在京城中张榜抓人的三品官员,将能招的都招了,他还能捂到什么时候?”
他信步走入刑房,那股污血凝固的腥臭味,从刑房中每一个角落散发出来,毫无防备地钻入鼻中,燕卫被呛得直掩住口鼻,轩辕宸面上却未袒露丝毫不适。
他撩袍坐在刑房正中的黄花梨雕花木椅上,望着被绑在刑架上满是伤痕,奄奄一息的男人,将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转了转,“八年前你道要与我共赴西南,我还觉着你是一忠仆,现在看来,竟是瞧走了眼。倒不知你背后之人是谁,能让你如此心甘情愿小心翼翼蛰伏在我身边近十年,若不是此次行踪露了馅,我也断不会疑心到你头上来。”
轩辕宸见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悔恨,又哂笑一声,“只是那人应该也没料到,如此精心培养出来的细作,也能在西南与女子动了情,还生下了两个孩儿。你倒是将这娘仨藏得严实,可却被我翻出来了。”
青葱少年时,轩辕宸便经历了大落大起,至此将人性看得透彻,更何况此人跟了他许久,心意揣摩起来更是简单,严刑拷打既然不怕,那他倒乐于拿此□□儿的性命敲打敲打。
果然,短短几句,那男人便面目狰狞起来,“不可能!你定是骗我!他们现如今已身在西域,你不可能找到他们!”这男人发髻散落着,扭动着遍体鳞伤的身子,犹如一猛兽在嘶吼。
轩辕宸嘴角一勾,甩出袖中的一块玉佩,“我倒觉得你儿子脖颈上的三颗痣生得极好,瞧着是个有福气的,若你没来这么一出,他应当叫我一声……叔伯?”
那块玉佩确是他儿子贴身之物,男子浑身止不住的战栗,终于接受了现实,紧握拳头的手亦泄了力道,松垮地掉在悬着的手镣上,虚声道,“求将军,不要殃及我妻儿,我说……”
那男子吐出了个让人意料不到的名字,让轩辕宸亦不禁瞳孔微张了几寸。
…………
走出牢狱,在和煦的阳光下轩辕宸只觉一身轻松,虽知道了这幕后之人是块难啃的骨头,但好歹摸出了头绪,有了方向也没有之前头疼了。
燕卫问道,“统领,他自然是要斩,但他的妻儿该如何处置?”
轩辕宸眼中寒光一闪,吐出一个字,“杀。”
“是。”燕卫拱手低头,并没有觉得很意外。
将军向来恩怨分明,那人虽与之共同浴血奋战过,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对仇人之子自然不必留情面,免得日后夜长梦多。
这几日马不停蹄处理公务,此要紧事更是有了眉目,轩辕宸心头一块大石落下,忽感疲惫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回永乐侯府。”
身后的燕卫疑惑将头一歪,公子才正经住进永乐侯府不过两日而已,怎么就已经熟捻地用上了“回”这个字眼?
马车轴轱辘轱辘跑在路上,碾压出的力道要比平日里深一些,马夫心中狐疑,不明白为何这两个身高八尺的朗俊男儿,好好的有高头大马不骑,却要挤在逼仄的马车中出行,着实让人费解。
“统领,请问还是走永乐侯府的东南门么?今日一早侯府夫人特地遣管家吩咐过我了,让统领不必拘礼,在侯府大门正常出入即可。”车夫朗声朝车内问道。
“今后都走东南门。”传来一清朗男声。
“好嘞!还是统领考虑周到,若当真用大门常入常出,不知情的还以为您是侯府女婿呢。…架……”车夫想来是不清楚轩辕宸的脾性,且今日心情又不错便随意说笑了一句。
可这句玩笑话,却让燕卫心中警铃大作,拱手低声道,“公子,这车夫委实活泼了些,属下待会儿就吩咐另换一个来。”
“……不必。”
????难道公子来了京城转了性?在西南时,下人活儿干得好不好是其次,最紧要的便是嘴要严实。
燕卫疑惑抬头,见轩辕宸闭目养神的脸上神色并无二般,只不过耳尖不知从什么时候微红了。他不知缘由,又怕多说多错,干脆也闭了嘴巴不再多问。
“吁……”随着车夫一声喊,马车终于行至了永乐侯府的东南门,东南门本是一扇小门,但为了轩辕宸方便,李奇才早早便命人在短短两日之内,改扩成了宽敞的侧门,马车可径直入内,也好方便兵士出行。
正在车夫向出示令牌的间隙,一个官兵上前来禀报,“将军,永乐侯府的大姑娘求见。”
轩辕宸脑中又浮现出李元元那张灵秀可喜的脸庞,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满京城这么多空闲人家不选,却在太后面前脱口而出了“永乐侯府”四个字。
许是为着救命之情想要离她近些,也好暗地里照拂一二,否则她那大胆率真的性子,不知今后要吃多少苦头。
可哪怕再想关照她,现在也不是表明身份的好时候。他语中带了一丝坚决冷意,“不见,今后只要是大姑娘来,都不见。”
燕卫疑惑问道,“今日还是不见么?此女对公子有大恩,为何公子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燕卫心里苦,虽然马车宽敞,但他还是怀念纵马驰骋的感觉。
“为免殃及池鱼。”轩辕宸吐出几个字,便不再言语。
燕卫瞬间明了。那幕后之人如今在朝中手眼通天,若那人得知了当初是这女子救了将军,必定会咬死不放,说不定还会危及她的性命,将军表边上看是不近人情,实则是在护这女子的周全。
马车顺利的驶进了永乐侯府,一直行至他下榻的泰清院,轩辕宸才让下人将院门关好下了车。
在门合上的霎那,院外传来一熟悉的女声,
“轩辕将军!轩辕将军!我乃永乐侯府嫡长孙女,是…是魏国公的外孙女李元元!我…我有事儿求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