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护外孙女心切,正要再多说几句,就被老国公陆平高的眼神制止住。她话说的虽然不无道理,可李家虽没落了,但好歹也是个侯爵,在人家府里,行事不可太过才是……陆老夫人福至心灵瞬间明了,皱着眉头噤了声。
李瑜站在正厅中央,小嘴一瘪,眼中立马就湿润了几分,“祖父不必替我说话,此事的的确确是瑜儿考虑不周……”
李瑜掐了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珠,语中带着几丝哽咽沙哑,“我与长姐素日最是交好,长姐前后给了我不少好东西,瑜儿都异常珍惜。前阵子,又送了我一支镶宝石碧玺的孔雀金簪,我带着这簪子去花园走动,谁知一个不慎居然掉不见了,慌乱不已下,便派人去告知长姐,谁知长姐是个心热的,竟直接去花园帮我找了起来,以至于一个没站稳,踩在池塘旁的苔藓上,才滑入水中………”
让别人把这事儿捅出去,还不如李瑜自己讲出来,也显得磊落些。
但李瑜是个精明的,她之所以将一切扛下,是认定了自己不会受罚。她在李元元心中,一直是娇柔□□,品貌端庄的人设,由于浑然天成的演技,李元元早就将她当成了闺蜜至交,定做梦都想不到此事是她特意设计,所以只要她稍稍示弱,李元元绝不忍心看她受罚,必然出言劝阻,如此一来,魏国公府便不会再说三道四了。
装还是要装下去的,李瑜捂着月匈口,越说越难过,一张小脸煞白着,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冲李元元膝盖微曲,行起礼来,“千错万错,都是瑜儿的错,是瑜儿让长姐受苦了,请老国公责罚。”
李元元心中翻了个白眼。原著中她落水之后,李瑜就是靠着李元元的出言相助,才躲过了责罚,可此时这肉身躯壳中,装的已经是另一个灵魂了,怎能轻易让李瑜逃过?
尚氏和李南惜在旁冷眼旁观并未出声,倒是养在洪氏身边的另一个姑娘,李芝看得着急,“瑜姐姐快快起来,你当时也是着急了而已,李元元,你快扶瑜姐姐起来呀!”
…………………一阵尴尬中……李元元并没有伸手去扶,反而一副理算当然的样子,受了李瑜这一礼。
???李瑜等了一阵,心想不对,李元元怎么还不来扶自己?她平日里最是看顾自己,怎么今日转了性?
她膝盖早已酸疼撑不住了,曲着膝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最后还是李奇才看不过去,挥手让她起了身。
陆老夫人哪儿是这么好糊弄的,将李瑜这些花招一眼识破,“哼”了一声,“现在的小辈,说起话来真真离谱至极。”
这话让李奇才听着颇为不爽,皱着眉头道,“国公夫人何出此言,瑜姐儿已然认错了,说起来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国公夫人为何如此不依不饶。”
陆老夫人沉着脸,不急不缓道,“是我不依不饶,还是四姑娘巧舌如簧?一来,她若将元儿的东西视若珍宝,怎会随意丢失?大冷天的,不在屋里烤火,倒兴起去花园里喝西北风?二来,丢失了倒也罢了…”
转头冲着李奇才道,“怎得?永乐侯府丢了个东西,竟还让我元儿一个侯府嫡女去寻?这满府的小厮奴婢,都是吃白饭的么?若是要传扬出去,倒要人笑掉大牙了!”
李奇才闻言直皱眉叹气,陆老夫人又冲李瑜道,“三来,你做错了事儿,本应向你祖父和大娘子要个责罚,但你口口声声却要我魏国公府责罚处置,你是觉得我魏国公府咄咄逼人呢?还是不拿自己当永乐侯府的小姐呐?”
陆老夫人几句话直指要点,帽子越扣越大,让站在厅中的李瑜不禁冷汗连连…
“我元姐儿也是个实心眼的,她身上一个手镯钗环都没有,却巴巴送了四姑娘这么多东西,四姑娘害得元姐儿掉入水中也就罢了,怎得道起歉来还这般虚与委蛇,想必是姨娘教的好了。”
话音一落,李元元心中笑开了花,为外祖母叫起好来!她才在虚单巷遭劫,身上钗环被洗劫一空,现在她显得多朴素多狼狈,就显得李瑜多贪婪多虚情假意。她对李瑜慷慨大义,姐妹情深,李瑜却把她不当回事儿,虚情假意。
李奇才老脸一红,只觉在魏国公面前丢脸丢大发了,忙喝道,“认错也不像个认错样!”对着洪氏怒目而视,“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洪氏进府这么多年,被老太爷训斥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时只觉奇耻大辱,但也不得不将心中的恨意咽下,忙起身低着头屈膝下跪,“老太爷息怒。”
眼看洪氏败势,倒让尚氏心中畅快不已,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洪氏摔过这么大的跤,她嘴角泄出一丝笑意,又立即隐住。
魏国公陆平高,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话都被陆老夫人说尽了,才出声替李元元做主道,“元元,此事你是苦主,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啊?”
望着站在厅上半尴不尬、脸红欲泣的李瑜,李元元甜甜一笑,“不知那只孔雀金簪,妹妹找回来没有啊?”
就知道李元元愚笨,不可能识破自己,定会为自己求情的!李瑜眼中燃起希望,“找回来了!当然找回来了!”
既然簪子已经找回,那李元元就有由头替自己说项了!
可是这一次,又让李瑜失望了……
“找回来了便好,那些东西都是些奇珍异宝,价值千金呢!既然妹妹保管不好,那干脆都退还给我吧,免得平白糟践了。”
也不管李瑜的脸犹如刷上了一层白墙,李元元又笑道,“其他的,便由祖父与大娘子做主了。”
李奇才早就疲于应对了,示意让刘氏发落,刘氏心中窃喜,这可是个稳固掌家权的好时机,“洪氏教女不善,瑜姐儿行为言语不规,那便罚荆香院月俸半年,洪氏抄上三百篇《善女经》好了。”
事情已了,李元元还未用过午膳的肚子,合时宜地咕咕一响,魏国公陆平高柱起拐杖,站起身来,与陆林氏双双走回李元元居住的倚绿阁,准备陪她用晚饭。
乘着备饭的功夫,在房间里陆老夫人拉过李元元的手,“我也同李府打过不少交道了,我瞧着你那庶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定的好好提防才是。”
陆平高话并不多,只撅着嘴道,“离她们远些。”
李元元眼头一热,原著中外祖母就与她交代过多次了,可她从来不当一回事儿,以至于最后着了荆香院的道。
可这次,她是真真听进去了,一头扑进外祖母怀中,嗲声道,“我定听二老的话,以后不再与她们多来往。”
陆林氏“哟”了一声,觉得稀奇,之前自己这外孙女,向来不喜肢体接触,也从不撒娇,忽然来这么一下,只觉得异常亲热,这娃儿真的是越长越贴心了。
想到两位老人为了自己,着实是费神费力,李元元灵机一动,她蓦然从陆林氏怀里抬头,冒出圆润的小脸来,“外祖母,你猜现在什么时刻了?”
陆平高看看日头,接过话头正儿八经道,“许是酉时三刻了。”
李元元摇摇头,娇声道,“外祖父说得不对,现在是咱们幸福开始的一刻!”
李元元脑海的系统库里,有许多土味情话,随便拎一条出来,都是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说土味情话减重,只能对青年男子才有效,但偶尔拿几条出来说说玩笑,能让二老轻松轻松,又何乐而不为呢?
二老果然被逗得笑逐颜开,陆林氏沧桑的手轻抚着李元元的脸,“我的元儿,现如今也会说俏皮话了!”
陆林氏看着眼前笑眼眯眯的李元元,一阵窝心,自己最宠爱的嫡女已经死了,只留下这一个血脉,哪怕病弱了些,身材也丰腴了些,但这些都没什么,只要她健康快乐的活着便好,只要陆家在一天,那就谁都不能欺辱了她去。
陆林氏拉过她的手,不禁为她谋划起来,“如今你大了,性子也开朗多了,这是好事儿,可长到十六岁,也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你自小便与长兴侯嫡子有婚约,那长兴侯夫人以前就与你母亲交好,这些年来瞧着她对你也是极其上心的,只不过那袁长峰不是个可堪托付的,在外头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今后你若嫁过去,定是要受苦。”
陆平高在一旁闷声道,“若元元不愿嫁,那我便走一趟,去长兴侯府退婚便是,我陆平高的外孙女,万没有委屈了自己的道理!”
婚是要退的,而且也确是要李元元主动退婚,但现在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李元元忙道,“袁伯母待我不薄,我不愿惹她伤心,不然再等过些日子瞧瞧,看看袁长峰是否长进……”
陆林氏叹了一口气,“你心中有打算便好,只不过女孩子韶华可贵,你若为了情面,到时候再将自己赔了进去,岂不可惜。左右你现在也愿意出门了,京中的宴会,你也多勤去些,不用担心害怕,我会让你那些表姐表妹护着你,到时候也好多相看相看子弟………”
陆平高点点头,“若是相中哪一个,你便同我们来说,李家是个不中用,倒时候由咱们陆家出面去退婚,情理上也是合适的。”
京中子弟……相看……
李元元听到这几个字便双眼放起光来,以后说土味情话的人选,找起来想必应该不那么费劲儿了,拿着陆家的帖子,直接上喜宴,诗会,赏花,马球场上去找,岂不乐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揉了一下,心脏怦怦跳,有救了!
李元元详装娇羞,钻进陆林氏的怀里,甜甜道,
“一切皆由外祖父母安排,元儿听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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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香苑内,听得一阵杯盏落地的声音,院外伺候的婢女们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关起门来,李瑜全然没有在众人面前的端庄模样,气血翻滚着,再次将桌上的几叠话本掀落在地,咬牙切齿愤愤道,“李元元那个贝戋人,怎么没能淹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