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圣人考验

正说着,忽听殡葬公司的礼宾喊道:“有客到!”

宋奕昕转过头去,一看来人,不由得奇怪:赵尔俊告诉他的?就算赵尔俊告诉他,他怎么会到,他跟她又没有什么私交。

其实这殡葬公司的人也奇怪了,接连来了数个身份不凡的男人了,这时再来一个,有人觉得他很面熟。

宾客致敬,家属谢礼,王承勋也是昨天才知道宋家真的死人了,他并不觉得宋母需要他过来拜,但是想到了宋母拥有李婷的肾,来一回只当是对老同学的一部分告别。

王承勋看了她一眼,她也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有什么激动,更不会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王承勋说:“之前听你说过,你母亲移植了李婷的肾,手术是成功的。我实在遗憾,还发生了这些意外。你请节哀。”

“谢谢。”

王承勋并没有多留,转身出了殡葬公司的灵堂。

王承勋上了车后长叹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的人,说:“你说她是不是因为家人烧了别人的房子,母亲也跳楼自尽了,走投无路,这才跟了赵尔俊?”

身边的人说:“宋小姐心里想什么,我就查不清楚了。”

王承勋叹道:“摊上这样的家庭,也真倒霉。一家子全是不中用的,高三辍学进演艺圈。”

“能进演艺圈,别人求都求不来。”

王承勋看了他一眼,说:“这么个可怜的小姑娘除了找个男人跟也没有别的活路,得罪我的事,我也不跟她计较了。”

那男人笑道:“对,王少,你不报仇了,大人有大量。”

王承勋抱胸抿了抿嘴,说:“你无不无聊?你是这里滚还是到哪里滚?”

那男人说:“下一站吧,这里靠近殡仪馆……”

王承勋翻翻白眼,让司机开车离开。

……

大白天的,酒吧也还没有开始营业,许嘉言和赵尔俊只好到一家茶馆里坐坐。赵尔俊现在是不待见许嘉言的,只不过大家在这个圈子里混,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赵尔俊也不想许嘉言再纠缠宋奕昕不放。

许嘉言打发了服务员,自己煮了功夫茶,给自己和赵尔俊倒了茶。品着香茶,才让他的心平静一点,否则他真想掐死对方。

赵尔俊喝了一小杯,说:“其实,如果是为了私事,我跟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是我和奕昕的事,你又不是她什么人,你无权管。”

许嘉言深吸一口气,说:“你就要这么趁人之危不可吗?你又不缺女人,为什么要毁了她?”

“毁?”赵尔俊蹙眉,“请注意你的用词!我怎么会毁了她?我只会成就她,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我都是最适合她的人,她已经做了选择。”

许嘉言提高声音:“但是她的选择并不是出于爱!”

赵尔俊一愣,垂下眼帘,敛去他的目光,哧一声笑:“总觉得你许大少爷满口的爱呀情呀的,十分违和,哪里看多了八点档的台湾苦情剧?许大少不像有这个爱好的。”

许嘉言说:“对你不重要,那么对她呢?”

赵尔俊这才抬眼看着他,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她选择的一定是她最需要的。你觉得她想得到生存的权力,你想过她想要什么样的生存方式吗?还有,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就一定不喜欢我?”

许嘉言一时哑然,赵尔俊说:“Jeffery,做人就得愿赌服输,爱情要是一方喜欢就行了,你也早属于别人了。”

许嘉言说:“你真卑鄙,你何必要在这时候趁人之危,她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活好了,她不想那样做,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她的信念?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我也不完全是出于私心。如果她想做这种出卖自己的事,她在‘迷漾’时就做了,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她才高三,不是大三,她要读书还要撑起这样一个家,这种情况下还在坚持,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这个信念对她很重要。你好像是当了好人,可是你这种方式救了一个她时也毁了另一个她。你毁了她的信念,将来她又会怎么面对未来?她改变了信念,她会怎么活着?一生中会留下什么样的记忆?这件事对于她这样的女孩子又意味着什么?”

赵尔俊沉默了一会儿,他脑海里不禁响起宋奕昕说过的话。

【我满怀希望地离开‘迷漾’就是不想当婊/子。】

【我不仅要当好演员,我还要读好书,将来祖国也会以‘国士之礼’待我。人们再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也说不到我的头上。】

【原来并不想当艺人,只是没有别的路。但是上过两部戏后,我很喜欢,总是能从戏中体会不同的人生,而且拍戏可以留住时光,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戏剧却很神奇。四百多年了,《罗密欧与茱丽叶》还是那样年轻和荡人心魄。唯有……在这个行业是个大染缸,那不能算是女人的错……】

她是一个数学、英语、理综都考满分的学神,可能会进奥林匹克竞赛国家队,她自尊自爱想当‘国士’。她的理想与信念极强,精神坚毅,她才华横益,美若天仙。可是生活的现实一次次的摧残着她,家人在她最关键的时候拖后腿,她用尽了她所有的办法和努力,她也做到了不离不弃。这样兼具美丽、坚毅、聪慧、有情有义、不为诱惑所动摇的女孩,只怕世间绝无仅有。

如果摧毁了她的信念,她也不是原来的她了。

这个社会中有钱男人不缺一个能发泄/性/欲的美女,不缺一个会演戏的女人,不缺一个看到有地位的男人就想傍的女人,但是毁了这样的一个几乎样样都出色得让人震撼的宋奕昕,世间只怕再难有了。

赵尔俊是自私的,他承认他很想睡她,比想要任何美女都想要,可是他也好几次放过机会,从前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还以为是有了少年心,重新爱上了这种少年恋爱的游戏。仅以为是她让他焕发出了十几年前的青春感觉。

也许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

许嘉言说:“你毁了她的信念,也等于毁了原来让你心动的她。为什么我们不能成全一下她,让她凭信念坚持度过困难时期,让她凭内心的爱情去找到爱情。你要的是没有信念与信仰的她,将就地臣服在你的脚下吗?得到已经被毁掉的她,将来你也厌了,她已泯然于众人,你出于色/欲,你对她还有多少爱呢?”

赵尔俊呵呵一笑,说:“你说得好高贵,可是我们只是凡人。”

许嘉言说:“你是她的老板,这时候施恩于她,让她好好为你赚钱,本来就是千古以来最平常‘知遇之恩’的正确打开方式。你在她急难时帮她,她此后回报于你,这才是正理。但是你又额外掠取,不是太欺负人了吗?”

赵尔俊持起小小的白瓷茶杯,说:“好了,好了,大道理说得我头疼。”

赵尔俊长长叹了一口气,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又要让他一个凡人去过圣人的考试呀!

可是赵尔俊想到毁了那个让他心动不已的宋奕昕,总有不忍之感。

……

3月10日,殡葬服务公司为宋母下葬,正式完成了宋母的葬礼,而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

宋奕昕刚刚洗了澡打算睡觉,听到敲门声心不由得一紧。这是双主卧套间,她住在这一间,而赵尔俊住在另一间。

现在能来敲她的卧房门的只有赵尔俊,这样的夜晚孤男寡女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宋奕昕再不想那样做,但是这时才说不乐意也太矫情了。

宋奕昕打开房门,就见也穿着丝质睡衣披着一件毛氅的赵尔俊站在外面。

宋奕昕挤出一抹微笑:“赵总……”

赵尔俊冲她招了招手,说:“出来陪我喝一杯。”

“喝酒?”

赵尔俊呵了一声,说:“不陪我喝酒的话,我进来睡了。”

宋奕昕尴尬地抚了抚头发,说:“我披件衣服就来。”

到了健身房中,赵尔俊正盘腿坐在地上垫子上,地上放着一瓶已经开了的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子。

宋奕昕在他对面坐下,说:“赵总,这么晚了还喝酒?”

赵尔俊说:“不到十一点,也还早吧?”

宋奕昕没有说话,赵尔俊往落地玻璃墙看出去,京城处处霓彩,繁华璀璨。

赵尔俊说:“以前还没有这么繁华,总觉得世界一年一个样。世界在变,人也一直在变,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宋奕昕说:“如果一切都是永恒不变的,人只怕也要疯了。”

赵尔俊微微一笑,说:“你说,如果一个女人和一个非常喜欢的男人在一起,男人不变心、不会老、永远对她如初恋一样好,这个女人是不是最幸福的?”

宋奕昕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赵尔俊说:“这不是女人所追求的吗?这还不好,还要怎么才好?”

宋奕昕说:“我掉一句书袋,‘蜓植以为器,当其元,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说人话。”赵尔俊切一声,“我是娱乐圈的人,书读得没有你好。”

宋奕昕微笑道:“这是老子《道德经》中的一句话。就是说,碗中间是空的才能盛饭,屋子中间是空的才能住人,如果都满了,就没有‘器之用’。”

赵尔俊说:“这跟女人有什么关系?”

宋奕昕说:“人心也是一样的道理,‘静止不变的圆满’,这个人就没有心了,没有心也就没有用了。如果这个女人毕生的追求就是你所说的那些,然后她拥有了那些所追求的巅峰,并且永远也不会变,这个女人一定是个废人。”

赵尔俊说:“那么难道女人还喜欢会变心的男人、又老又丑的男人吗?”

“男人喜欢十八岁的嫩模,女人也是凡人呀。可是咱们到底是人类,作为人类,总还有一些别的追求。”

“钱?权力?”

“这也是一部分吧。”

赵尔俊说:“如果让你选,一百亿美元和一个绝世美男,你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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