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依着裴行璟的肩膀,宋清辞睡颜恬静,樱唇琼鼻,浓长的睫毛阖着,像一把精致的小扇子,女儿家身上的玉簪香轻盈,弥漫在宁静的马车里。

许是觉得姿势不太舒服,在睡梦之中,宋清辞动了动身子,小脸儿朝着裴行璟,一手揪着他腰间的锦袍,另一手搭在他劲瘦的腰间。

腰间女郎的素手令人难以忽视,裴行璟看了宋清辞一眼,呼吸之间是她身上沁人心脾的清香。

为了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裴行璟环着宋清辞的细腰,让她可以贴到裴行璟的身上。

女郎身姿婀娜,如他想象中的一样,柳腰纤柔,一手可握,仿佛稍稍用力些,就可以把那盈盈腰肢攥在掌中,为所欲为。

裴行璟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头的躁动,眸色晦暗几分,平日里对着他恭敬有礼、一口一个殿下的宋清辞,此刻贴在他的身上,格外的乖巧。

“殿下,快到通训门了。”

听到马车外盛厉的声音,裴行璟托着宋清辞的脖颈,动作轻浅,将依在他肩上睡着的宋清辞靠在车壁上,目光在她樱唇停留片刻,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辚辚之声停歇,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宋清辞缓缓睁开双眸,清澄的眸子此刻有些朦胧,掀开车壁窗棂出的帘子朝外看了一眼,高耸巍峨的宫门映入眼帘。

正午的日光洒在她玉面之上,如羊脂玉般莹白。

起初宋清辞迷迷糊糊总是睡不踏实,靠在车壁上硬硬的,一点儿也不舒服,又不牢固,宋清辞生怕自己从车壁上栽下来。

可是没过多久,她调整一下姿势,舒服许多,心里没了那层忧虑,身子放松下来,睡的可沉了。没想到,竟然睡了一路,还当着太子的面睡着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裴行璟幽黑的眼眸看着她,“公主醒了?”

放下帘子,宋清辞转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马车停在宫门口多长时间了,太子竟然没让人叫醒她,也没将她一个人留在马车里。

“我不小心睡了过去,耽误殿下的时间了。”

裴行璟声音淡淡,周身肃正矜贵,仿佛刚才将宋清辞揽在腰间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马车刚停下,公主并未耽误我的时间。”

宋清辞笑了笑,和太子这样的人相处,温润雅致,当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下去马车,宋清辞出声,“殿下,那我先回去凤阳阁了,殿下抽出一上午时间陪着我出宫,清辞真的很感谢殿下,殿下要的锦囊,我会赶快绣好送到东宫的。”

裴行璟勾了勾唇,“锦囊不是要紧之物,公主不必着急,何时送到东宫皆可。”

诚然他向要宋清辞给他绣一个锦囊,却不想让她因此累着自己。

宋清辞笑意盈盈,“好。”

裴行璟又出声,“那辆马车上是公主的东西,待会儿宫人会送到凤阳阁。”

宋清辞有些奇怪,“我的东西?”

身为主子身边得用的太监,最重要的是查明主子的心思,那些主子不方便挑明的,当然要由这些近侍来说。

盛厉解释着,“公主在宫外铺子里看过的布匹、珠花、步摇、胭脂等,殿下给公主全都买了下来。”

全都买了下来?宋清辞一怔,她只是看了一下,太子竟然全给她买了下来。

她出身在小户人家,孤儿寡母,宋娘子谋生不易,白日去教导那些未出阁女子女工和规矩,晚上回来后还要和宋清辞一起做针线活拿出去赚银子,可谓是一个铜板要掰成两半花。

家境贫寒,宋清辞也是个小姑娘,当然喜欢那些好看的珠花、精巧的团扇、绸缎等,但即便她想要这些东西,只是在铺子里看几眼,从来没动过将这些东西买回去的心思。

即使她现在是公主,还是舍不得拿出银子买那些不必要的东西,她一个前朝公主,多存些银子才能有依仗。

之前裴行璟告诉她那辆马车上放的有东西,宋清辞还以为是裴行璟在宫外买的东西。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东西是裴行璟给她买的,她只是看了一下,并没有流露出喜好,裴行璟竟然看了出来,全给她买了下来。

宋清辞回过神儿,“殿下,我怎能让您给我掏这些银子!待会儿我让荔枝将银子给您送去。”

裴行璟勾了勾唇,“公主无需和我这般客气,这些东西权当是公主给我绣锦囊的谢礼。”

太子这样说,若是宋清辞再执意推辞,有些不识好歹,“殿下破费了。”

宋清辞回到凤阳阁时,那些布匹、胭脂等已经送到了凤阳阁,荔枝还有其他几个宫女在整理这些东西。

她将一朵蔷薇绢花拿在手中,这些东西她确实不舍得买,然而收到这些东西,她怎么会不高兴?这种喜悦,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自幼不会缠着宋娘子要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即便心里再怎么喜欢,也只是默默的放在心里。

年幼的时候,她曾经想过,在她睡觉的时候,神仙爷爷听到了她的心声,将她喜欢的珠花、零嘴和漂亮的衣裙,送到她的床头。

后来她长大了,知道神仙爷爷只存在于故事之中,没有人会将她喜欢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然而今天,太子陪着她出宫,那些绸缎、胭脂她只是看了一眼,太子便将这些全卖下来,给她送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太子却做到了神仙做不到的事情。除了宋娘子,只有太子对她这般的好。

荔枝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公主,太子是不是对您……”

一个男子给一个女子送东西,不是喜欢这个女子,哪会费心思讨女子的欢心?

荔枝的话没说完,宋清辞知道她未说出口的那些话是什么。

她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宋清辞看向荔枝,“再过几个月,太子妃人选就要定下,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会从上京那些名门望族中选出来,须得出身高贵,德容兼备,各方面配的上太子。荔枝,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提起。”

她一个前朝公主,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太子对她有特别的心思。

宋清辞的身份摆在这儿,别说太子,就是上京那些权贵子弟也不会有人愿意娶她的。太子推翻前朝,平定天下,能谋善断,岂会沉迷儿女情长,被她一个前朝公主所蛊惑?

难不成太子是将她当成和裴云蓁一样需要疼宠的妹妹?

想到这儿,宋清辞出声,“荔枝,你去将绣线、绣针还有布料拿来,我要做一个锦囊。”

荔枝应了一声,赶忙将这些东西拿了过来,“公主在宫外待了一上午,想必是累极了,要不要歇一会儿?”

宋清辞摇摇头,边说话边挑选着绣线的颜色,“我不累。”

马车上睡了一小会儿,这会儿她一点也不累,太子带着她出了宫,还送给了她这么多东西。宋清辞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赶快将锦囊做出来,好给太子送去。

虽然今个没能去到她爹娘坟前看一看,但能出宫她很是开心。

两年以来第一次出宫,宫外的一切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朱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道路两旁槐树上挂着的灯笼,一排排红墙黛瓦的房子,宫外天空上飘浮着的白云,她怎么看也看不够,就像雀儿飞出牢笼般喜悦。

回宫又收到太子送来的东西,今个是她这两年来最高兴的一日。

立政殿里,一宫女匆匆进去,“公主,奴婢有事情要告诉您。”

裴云薇正在挑选今天晚上要穿的衣裙,扫她一眼,“说。”

“负责清扫通训门那条甬道的小太监,和奴婢是同乡,有什么消息,他常偷偷告诉奴婢。刚才奴婢见着他,他说瞧见平宁公主和太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

裴云薇不以为意的神色一下子认真起来,“你仔细说一说。”

宫女名湘月,伺候在裴云薇身边,“那辆马车是从宫外进来的,平宁公主和太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东宫的太监还将另一辆马车上的东西送到了凤阳阁。”

裴云薇眉头皱起来,太子这是带着宋清辞出宫了?太子不近女色,为何偏偏带着宋清辞出宫?

裴云薇冷笑着,“这个狐.媚东西,竟然敢勾搭太子,怪不得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宋清辞出头!”

前一段时日她在寿康宫的家宴上给宋清辞设下陷阱,不料最后没成功,最后只得让尚食局的一个小宫女替她背了锅。

虽然王皇后告诉她,她无需拉低身份对宋清辞出手,宋清辞以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眼下现成的把柄落在她手下,她要是不插手这件事,岂不是便宜了宋清辞?

晚上皇上在花萼楼与万民同乐,花萼楼在皇宫西南角。

登上花萼楼,宋清辞眺望远方,整个上京尽收眼底,一墙之隔便是宫外的街道。

百姓脸上带着喜色,猜着灯谜,年轻男女趁此机会走在一起,小摊上摆着各种元宵、面具等,还有手艺人在表演幻术、皮影和舞龙舞狮,引来阵阵喝彩,好不热闹。

二十丈高的灯轮上挂着上万盏宫灯,灯月交辉,火树银花。

银辉、星辰和宫灯的光华连接在一起,凝聚成一条灯河,倾斜而下,沉沉夜幕宛若白昼般明亮,入目之处张灯结彩,极为壮观。

前两年的上元节,宋清辞也登上过花萼楼,那时候亦是到处张灯结彩,繁华热闹,然而百姓面上的笑意却是苦笑,民不聊生,又怎会有心思庆贺上元节?

想到这儿,宋清辞在人群中找寻太子的身影。

其实不需她费心找寻,太子与几位皇子在皇上以及太后身旁,裴行璟的身量比其他几个皇子更要高大,像山崖间的松柏那样峻拔。

裴行璟推翻前朝,天下百姓得以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不用再缴纳苛捐杂税,辛苦一年种下的粮食可以留下来填饱肚子。

宋清辞只是一个小女子,不懂朝政之事,但她是感激裴行璟的,裴行璟是天下人的英雄。

不知人群中哪个人喊了一声,“陛下万岁,太子千岁”,一时间,其他百姓跟着喊起来。万千声音连在一起,喧天的锣鼓声被掩盖下去,震耳的喊声传入花萼楼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皇上心胸激荡,帝王的尊严和权势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万千百姓只能对他俯首称臣,太子也只能排在他的后面。

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四皇子裴行煜,脸上的笑意却有几分僵硬。

同样是皇上的儿子,有太子在,他们永远出不了头,百姓只知太子,朝臣投诚太子,太子身上的光芒,死死的压制住他们。

古往今来,许多太子的光芒被掩盖,但是裴行璟不一样,在民间颇有威望,他的声望是自己赚来的,上京的百姓没有一个没听说过裴行璟的名字。

当时裴行璟率兵攻入上京,若领军人是凶残之人,怕是会屠杀城内的百姓和宫里的太监、宫女,上京的百姓畏惧又害怕。但是裴行璟治军森严,不许部下屠杀无辜之人,亦不许部下趁机打劫百姓家中的钱财。

听到百姓的喊声,宋清辞眸子弯弯的,裴行璟是英雄,英雄值得百姓对他的拥戴。

裴云蓁到她身旁,拍了下宋清辞的肩,“清辞,你今个和三哥在宫外怎么样?”

宋清辞回头一看,不由得露出笑,“我和殿下逛了几个铺子,我看了一些胭脂、布匹之类的,但是觉得用不上,就没有买下来,没想到殿下替我买了下来。蓁蓁,等明儿个你去我那里,挑些你喜欢的东西带回去。这次让太子破费,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裴云蓁倒是觉得没什么,“一些布匹、胭脂而已,没多少银子。三哥是太子,他手里可有好多钱呢,又不像咱们,只有每个月的月例。你别放在心上,他给你掏银子是应该的。”

宋清辞笑了笑,没再提这件事,“陆世子什么时候将你送回宫的?”

裴云蓁笑起来,语气娇俏,“差不多就是午时那个时候,他现在还不是我的驸马,当然不敢和我在宫外待太长时间,不然三哥可不饶他。”

两人正说着话,裴云薇走过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宋清辞,阴阳怪气的开口,“你和太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宋清辞有几分无语,她和太子有什么事啊?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眼见宋清辞没说话,裴云薇脸上的神情越发得意,以为是宋清辞心虚不敢出声。

裴云薇冷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朝别处走去。

裴云蓁同样觉得莫名其妙,“她是又吃错了什么药?”

裴云蓁又道:“走,马上就要放烟花了,咱们看烟花去,别让裴云薇破坏咱们的好心情。”

宋清辞笑着应了一声好。

璀璨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开来,闪耀着流光,宛若夜幕上开出朵朵绚丽的金花。

繁华和热闹终有落幕的时候,戊时三刻,太后上了年纪,熬不下去,皇上、皇后、宋贵妃等人也跟着回宫,城外街道上的百姓也渐渐稀少起来。

下去花萼楼,裴行煜与太子并肩而走,“三哥今夜的风头,怕是比父皇还要盛,让皇弟好生羡慕。”

裴行璟神色淡淡,“四弟这话是何意?父皇威仪天下,万民景仰,孤是父皇的儿子,又是父皇的臣子,孤惟愿做好分内之事,为父皇分忧解难。四弟亦是父皇的左膀右臂,不必妄自菲薄。”

裴行煜冷哼一声,他哪里妄自菲薄了?他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裴行煜还想说什么,抬头一看,女子纤腰玲珑,绣牡丹的裙摆曳地,眉如秋水,肌肤熠熠生辉,宛若羊脂玉般莹润。万千宫灯的光华不如面前的女郎夺目,月色、星辰亦不如她动人润秀,款款从汉白玉台阶上下来,带着一股袅袅婷婷的意味。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更是别有一番风情,裴行煜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平宁公主。”

宋清辞没想到会遇到太子和四皇子,她轻轻颌首,“四皇子。”

一旁的裴行璟陡然出声,“夜色已深,孤与四弟便不耽误公主回宫的时间。”

宋清辞自然也不想留下来和裴行煜说上几句话,她对着裴行璟一笑,“殿下也早些回去。”

望着宋清辞离去的身影,裴行煜不满的看着太子。

之前他以为太子对宋清辞与旁人不同,今个一看,太子真是不解风情,平宁公主这样的美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太子便将她打发走了。

裴行煜乐意还是不乐意,裴行璟不在意,他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色,“孤先回东宫,改日再与四弟闲聊。”

裴行煜声音有些冷,“三哥慢走。”

裴云薇这次变聪明了,过了几日才将太子和宋清辞出宫的事情说出去。

她借着去寿康宫向太后问安的机会,“父皇,皇祖母,云薇听到宫里有些流言,说是上元节那日三哥带着平宁公主出了宫。”

太后觑她一眼,“哪里来的流言,哀家怎么不知?”

裴云薇赶紧道:“孙女也是碰巧听到的,上元节那日三哥带着宋清辞出宫,回来的时候还乘了同一辆马车,从通训门那边进来的,通训门扫地的小太监亲眼看到的。这几日流言传开,但事关三哥,宫人也只是私下里讨论。孙女唯恐三哥声誉受损,不敢瞒着父皇和皇祖母。”

皇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将宋清辞召来寿康宫。”

作者有话要说:因着周三要上千字收益榜,所以明天就不更了,下次更新在周三晚上十一点零五分,到时间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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