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已经知道了啊。”太宰治没有看向织田作之助,而是微扬起了脑袋。视线的尽头是天边悬着的一弯新月。
“啊。”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
刚搬进尾崎红叶的家中的时候,织田作之助的心里其实相当迷茫。他并不确信自己是否有资格踏上这样一条路。那个时候泉镜花待他极不友善,甚至面对他主动的招呼,泉镜花都只是敷衍地回应而已。
这样的态度曾经一度让织田作之助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
直到某一次,织田作之助偶然在街上遇到了被野狗追赶着的泉镜花——那其实是只体形很小的狗,只是很凶,叫声也特别震人。
织田作之助顺手帮泉镜花把那个小家伙赶走,这才终于有了跟对方搭话的机会。
也是那个时候,织田作之助才知道泉镜花眼中的世界似乎与寻常人并不一样。
“你身边其实一直跟着好几个小孩子。”泉镜花指着织田作之助的身后:“平时简直要吵死了,那些家伙。”
也是多亏了泉镜花的存在,织田作之助才有了跟背后的那群孩子沟通的机会。
“他们说他们过得不错,跟新朋友相处得也很愉快。”泉镜花这样说。
“新朋友?”织田作之助有些疑惑。
“啊,也是跟在你身后的家伙。”泉镜花回答。
几经周折,织田作之助才终于听说了那个跟幸介他们混迹在一起的“新朋友”竟然是他现在使用着的这副身体的主人。
因为无法忍耐家里日复一日的争吵,那家伙独自从大阪府跑了出来,费了些力气跑到了东京的地界,结果才刚抵达不久,便不幸遭遇了意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织田作之助占据了这副身体。
“他想成为一名厉害的作家,所以才想到这里拜访名师,看到你拜到了尾崎先生门下,他觉得很开心,就好像自己的愿望实现了一样——他是这样说的。”泉镜花一脸不情愿地给织田作之助转述着那群小孩子的话:“还有就是那些家伙觉得你没有照顾好自己,他们放心不下,所以才一直跟着你的。”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已经死去了那么久,早就该去往黄泉了。”
“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似乎也不是小孩子了吧,居然让一群小孩子为你担心?”一面说着,泉镜花毫不客气地向织田作之助甩了个白眼。
织田作之助不由得有些愕然。
他是因为在意过去的事情,所以才觉得自己不该毫无顾忌地走进新的生活才对,可结果那份顾忌反而成了绊脚石吗?
“而且你啊,既然已经跟红叶老师回来了,至少应该在写作方面上点心吧。”泉镜花又说。
是啊。这样的说法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织田作之助想了一整个晚上,而在那个晚上之后,他也终于决定放下关于港口黑手党的记忆,就让那个黑手党最底层的成员随着纪德的枪声一起彻底消失吧,让他认认真真地当一个寄宿在老师家里的学徒。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也是铃木作之助所渴望的东西。
“这样不是挺好的嘛。”太宰治这样说着:“我很期待看到织田作真正成为作家的样子呢。”
“但在那之前……”
“没关系的织田作。”太宰治打断了织田作之助即将说出口的话:“我大概也不是那么不值得信赖的吧。”
“不管是石板的事情,还是异能者们的事情,又或者是‘鬼’的事情,都不是不能解决的。”侧过视线的时候,太宰治鸢色的眼眸里溢着专注:“但我并不希望织田作卷入这些事情当中。”
“不希望会成为作家的织田作再次迷失掉自己。”
“虽然那个首领姑且也在这里,但不管是织田作还是我,都已经不归他调配了不是吗?又不用担心工资的问题,所以即使违逆一下也没有关系吧。”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才缓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短暂的安静之后,太宰治才再次开口:“但我也只是不希望织田作出现在正面的战场上而已。”
“之后有些事情,恐怕还是要拜托你呢。”
“什么?”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问了句。
太宰治却只是轻勾着唇角,并没有直接回答织田作之助的问题。
“总之到时候,我会来找织田作的。”
“在那之前,织田作一定不要——”视线往织田作之助还缠着绷带上的手臂落了去,太宰治轻声说道:“再受伤了。”
——*——*——
受到鎹鸦传递来的信件的时候,狯岳正顺着鬼的气息摸到了一只相当强大的鬼的附近。尽管鬼杀队的主公已经明确提出了希望他即刻回去,可强敌就在眼前,狯岳实在不想错过。
无视了鎹鸦递来的消息,狯岳独自一人向那个气息贴了过去——只看气息的话,那家伙甚至比他之前应付过的“下弦之鬼”还要强上许多,可他分明已经靠得如此近了,对方却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还未曾察觉吗?
狯岳吞了一下口水。他按住了自己日轮刀的刀柄,掌心里不自觉地泛起了萤绿色的电火。
那大概是个“上弦”吧。如果换做以往,面对如此强大的家伙,狯岳心里恐怕也会生出些许犹豫,但现下的他拥有比水流赋予的“异能”,在这种力量的加持下,即使是上弦之鬼——
如果连“上弦”都可以战胜的话,那么关于他成为“柱”的事情,鬼杀队里大概也不会有人再有异议了吧。
这样想着,狯岳的心情也逐渐变得激动了起来。
距离越来越近,狯岳摒住了呼吸,脚步也放得很轻。太近了,这样的距离下,就算是一般的鬼也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吧?
可那个看似强大的家伙却始终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是在等他一样。
真是傲慢啊,仗着自己的实力,就可以不把鬼杀队的剑士放在眼里了吗?狯岳嘲讽地扬起了唇角,他已经在想象自己战胜对手之后该用什么样的话来讽刺那家伙了。
“好慢呀。”耳边忽然响起了有些轻佻的声音,狯岳猛地抬头,却正对上了一双映着月色的彩虹色的眼瞳。
狯岳的心里猛地震颤了一下,他从未见到过这样颜色的眼睛,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如他所猜测的一样印刻着墨色的文字。
“上弦·贰”。
而眼睛的主人此刻正随性地坐在突起的岩石上,单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虽然唇边也带着笑意,可那双眼底里冰冷的情绪还是让狯岳不自觉地有些毛骨悚然。
“这样扭扭捏捏的,我还以为来的会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呢。”青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狯岳,借着月色,狯岳才看清了他白橡色的发顶像是有一大摊血泊似的痕迹:“嘛,不过既然你已经走到我面前了,有什么烦恼说给我听也是无妨的,反正我是‘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大人嘛。”
狯岳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似乎有些濡湿,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这个鬼身上散发的气场的确给了他相当强烈的压迫感,但这是一场力量的较量,只要他可以战胜对手的话,那么所谓威压什么的……
“雷之呼吸·四之型·远雷——”
刀锋上凝结出了电光,结合着异能带来的绿色闪电交织成了色泽诡异的光辉,随着呼吸法带出的剑势,铺天盖地地向着坐在岩石上的青年的方向卷了过去。
“哎。”青年却是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幽幽叹息了一句:“果然男人总是不解风情的,明明是这么美好的夜色来着……”
话音落下的时候,青年的手里却已经多出了两只画着莲华的金色对扇,飞薄的扇边泛着寒意,借着劈头压下来的电光,足可以看出那扇子有多么锋利。
“血鬼术·散莲华——”
没有丝毫的退却,青年挥动着对扇直接迎上了狯岳的攻击,扇面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凝结出了冰晶,借着攻击的方向,瞬间便与压下来的电光相接。
然而在交触的瞬间,晶莹剔透的冰晶瞬时便被杂色的闪电撕成了碎片,当碎冰炸裂开的时候,童磨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丁点惊诧。
“真是厉害啊,这样的攻击,这就是传说中的异能吗?”
一面说着,童磨向后跳开了些许,躲开了劈向自己的远雷,而下一式的血鬼术却也已经出手。
“血鬼术·玄冬冰柱——”
冰晶似是在林间的叶上凝聚而成的一般,几乎在刹那间便铺满了狯岳的头顶,接着像是盛夏肆虐的冰雹一样向下狠狠砸了下来。
狯岳也有些慌乱,他连忙扬手,用异能凝结出了一层防护罩,竟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样的攻击。
接连的得手总算让狯岳信心大增。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家伙的力量的确很强,但也完全达不到无法应付的程度,至少他从比水流那里获得的能力是奏效的。
“看来所谓‘上弦’的力量也不过如此啊。”狯岳的声音变得张扬了起来:“说什么几百年间都无法战胜,我还以为会强到什么程度。”
“那么就让我来打破这百年以来的不破传闻吧——”
“你该不会真的觉得,稍微用一点异能就可以杀死我吧。”童磨用单边的扇子遮住了上扬的唇角:“被这样小看的话,就算是我……”
“也是会生气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