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太宰治的唇角自然而然地向上扬了起来——真是意想不到的逆转啊,在这样的时刻。
在那个穿着深蓝色狩衣的男人出现的时候,鬼舞辻无惨的脸上也不免透出了些许意外。毕竟现下他们所处在的“无限城”是存在于地面以下的绝对隐秘的空间,除非有鸣女的调度,否则不该有人能侵入这里才对。
可眼下竟然有入侵者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他面前,鸣女那家伙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无惨立刻就想抓鸣女过来兴师问罪,可偏生方才在把童磨送走的时候,鸣女也十分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当然,鬼舞辻无惨本可以立刻将消息传入鸣女的脑海里,而鸣女本身也可以在瞬间便操控着“血鬼术”赶过来将这个突兀出现的入侵者赶出去。但对方这样的入侵实在让鬼舞辻无惨觉得相当屈辱,是而比起将对方驱逐掉,无惨更想让那家伙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跟太宰治一起。
鬼舞辻无惨的思索给了太宰治一瞬间喘息的余地,他总算也能趁机从地面上爬起来,侧头看向忽然降临此间的家伙。
“三日月宗近,所以只有你一个人过来了吗?”调整了一下呼吸,太宰治问了一句,语气倒是平常的,像是没有什么惊诧,只是单纯地想要确认一样。
“毕竟是刚刚搭建的时空之间的通道,好像还不算太稳定,所以只好让我先来进行这样的实验了。”三日月半阖着眼眸,一双含着新月的眼睛里带着一贯温和的笑意:“让您一个人在这样危险的环境,本丸里的谁都放心不下啊。”
“将您迎接回本丸,也该是我作为‘近侍’的职责所在吧——主殿。”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再次让一旁的无惨进入了盛怒的状态。
“所以你们是当我不存在了?”
一面说着,无惨的攻击也很快扫向了二人。
这样的攻击来得委实凌厉,虽然三日月宗近也算是久经战场的付丧神了,但是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之下,想要抵挡多少还是有些困难的。
掌中的太刀在空中挥出,只在触上鬼舞辻无惨的身上延展出的棘鞭的瞬间,三日月宗近就很清楚,以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战胜这个家伙。
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毕竟三日月宗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清剿什么鬼王——他只是为了见到太宰治而已。
“哈哈哈哈——”被棘鞭刺破身体的时候,三日月宗近的眸光微沉,纵然还是在笑着的,声音里却透着无需掩饰的森然:“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吗?看来我也应该稍稍认真一点了啊。”
“没那个必要了吧。”一旁的太宰治却是撇着嘴抱怨了一句:“比起继续战斗,还是赶快回本丸手入吧。”
“修太刀真的好麻烦啊。”
“既然是您的命令的话——”
说话间,三日月似乎从袖中拿出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他与太宰治的身上骤然泛起了柔和的华光,在鬼舞辻无惨还没有想通眼下究竟在发生着什么的时间里,就好像三日月宗近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一样,原本的两个人就这样突兀地从他面前消失了。
而待太宰治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入目的是熟悉的和式庭院。身背后高大的樱树正满开着粉红色的花,夜色的笼罩下,整座本丸都显得安闲静谧。
“真是很久没有回过这样的地方了呀。”太宰治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在这里就任审神者什么的,还是他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前的事情。那时的他只是个为了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四处乱撞的迷茫的孩子,误打误撞地被时之政府捡了回去。
可太宰治并不知道所谓保护历史究竟有什么实在意义——总之所有历史的走向所引导的不过是这个虚空又无聊的世界而已,既然如此,比起保护,难道不应该是破坏更能带来刺激吗?
这样的念头险些让这座本丸走上邪路。事实上,如果看现在的情况的话,太宰治所拥有的这座本丸所做的也的确并不是正常本丸会做的事情。
“时空并不是一条单纯向前延伸的直线,同样的事情会在平行着的时空里一次又一次地上演——但因为‘偶然’的存在,那些事情在重复上演的时候,真正的展开方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甚至有些‘偶然’的选择会导致整个历史的走向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研究过几次出阵记录之后,太宰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即使没有‘历史修正主义者’和‘时间溯行军’的存在,历史本身也是会发生改变的,所以你们守护的又是什么呢?”
他直截了当地问了自己身边的近侍三日月宗近这样一个问题。
“是什么呢?”三日月的脸上却带着一贯的温和:“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吧。”
“对于刀剑来说,遵从主人的命令完成战斗就是生命的全部了,至于我们所挥动的意义,我们所守护的东西,这些都是主人赋予我们的。”
“所以您又会赋予我们怎样的意义呢?”
“真是狡猾。”太宰治瞥了三日月宗近一眼,不满地抱怨着:“居然把赋予意义这样重要的责任推给我。”
但当时的太宰治并没能在本丸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他曾经尝试着做出了一些恶劣的改变,接着又眼睁睁地看着历史一点一点地变回成了原来的样子。
——在这样无可逆转的洪流中间,人的力量总是过分渺小的。
于是后来的太宰治索性不怎么会回本丸那种地方了。直到脱离了港口黑手党之后。
即使过了这么久,本丸看起来与之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家里的刀剑们在见到他的时候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重逢的欣喜之外。
“是去转换心情了吗?”三日月宗近注视着太宰治,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也蹿高了一大截:“总算是回来了呀。”
就算语气平常,可太宰治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里面夹带着的情绪。即使是刀剑——或者该说正因为是刀剑,所以他们才格外担心自己被遗忘,担心主人一直不回来,他们就会一直这样沉寂下去。
“我回来了。”太宰治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今天会回来大概也算得上是心血来潮——”
“我的意思是,以后我可能也并不会经常回来,去做什么保护历史的战斗之类的,这样的工作听起来就实在太过无趣了。”
三日月宗近怔了一下。
“但我们依然可以一起战斗呀。”说话间,太宰治弯起了眼眸:“既然你之前有跟我说过,刀剑的意义都是由主人赋予的,所以即使不是保护历史的战斗,你们也一样可以参与其中吧。”
——可就算太宰治这样说,想要让刀剑成为他身边的力量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对于可以自由跳转时空的刀剑而言,通过时空隧道进入某个时间节点的时候,理论上来说可以降落在任何地点,也就是说,一旦刀剑进入现世的话,以他们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比如降临在某个大统领的府邸,随手就能破坏掉时空的秩序。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风险,刀剑进入现世这种事情基本来说是被严格禁止的。
“当然你们完全不可能通过我日常通行的路径来往返本丸和现世,但只要能开辟出一条避得开‘时之政/府’监察的路径,似乎也不是不可以的?”
在太宰治的提案之下,本丸里对“直通主人所处时空的路径”的开发便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也正因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在被查理引导着进入了这样一个时空的时候,太宰治本身并没有多少慌乱。毕竟他有着那样一张底牌——虽然需要等待,但太宰治相信,这张底牌总有一天会发挥它的效用的。
方才放眼看了一遍自己熟悉的本丸,回过头,太宰治忽然发现某个跟自己一并回来的太刀竟一脸“柔弱”地倒了下去。
太宰治的表情也顿时有些僵硬。他当然也知道,三日月宗近在与鬼舞辻无惨的交手当中的确是受了伤的,但是有达到这种完全站不起来的地步吗?
所以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平安时代的老爷爷就随随便便地躺在那里碰瓷啊!
“喂喂喂,你没关系吧?三日月?”太宰治蹲在了三日月宗近的面前,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能不能再坚持一下啊?我刚刚受伤也不轻,让我扶你回手入室什么的,我才不要呢,会死掉的——”
“那可真是恭喜您了呀。”耳边忽然传来了另外一个熟悉而温软的声音:“这样一来,主殿一直以来的心愿也可以实现了不是吗?”
“髭切!”太宰治回头瞥了某个顶着奶油色短发的太刀一眼:“比起在这里说风凉话,你不觉得你现在有其他该做的事情吗?”
“嘛,搬运这种事情就交给肘丸好了。”髭切耸了耸肩:“不过真是意外严重的伤啊——主殿您之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哥哥——”在太宰治做出回应之前,一旁的某个顶着薄绿色短发的青年一面伸手扶起了倒在地上的三日月宗近,一面不满地抱怨道:“是膝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