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矍晚上到琼花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傅知微坐在石凳上,和沈皖还有谢升平一同喝杨梅酒。
她瓷白的脸上染上了点点酡红,看到他进来了,眼睛眯成月牙的形状,笑眯眯地朝他招招手,说道:“你、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迟。”
说完后,她作势要起来,结果脚步一踉跄,差点要摔倒在地上。
司矍快步走到傅知微面前,扶着她的身子,免得她摔下去。
沈皖在军中喝的酒都是烈酒,抿了几口杯中的杨梅酒,就觉得这酒寡淡无味,不得劲,便唤宫婢上了壶白酒,同谢升平一同在树下对饮。
杨梅酒并不醉人,又尝起来酸酸甜甜,在短暂的甜腻酸涩过后,舌尖上的味蕾勾缠住酒里面的点点苦味,勾得人停不下口。
傅知微酒量浅,又喜欢贪嘴,于是这桌上的一壶杨梅酒,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被她全部喝完了。
一触碰到熟悉的触感,傅知微宛若找到了主心骨,一头栽进司矍怀中,将头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撒娇似的蹭了蹭,而后柔弱无骨的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肢,仰头冲他露齿傻笑。
“司矍,月亮、月亮怎么跑到你脑袋上了。”
她口齿不清地说道。
司矍皱着眉头,嗅到了怀里面少女散发的淡淡酒香,看向坐在石凳上的沈皖,不赞同地说道:“公主不甚酒力,沈小姐怎么也不多照看公主一点。”
说完后,他面带不悦地看了谢升平一眼。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公主同这人的关系竟然已经变得这样好了吗?
沈皖无辜地摊了摊手,解释道:“我也没想到她喝了这么多。”
谢升平在朝堂上的应酬多,也时常爱和几位同好出入酒楼,同沈皖喝了几杯,也不见醉态,笑吟吟地打圆场道:“司侍卫莫要挂心,杳杳被我们照顾得可好了。”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早就将长乐公主当妹妹了。
这句话本来是无心之语,但是落在司矍耳中,就是另外一番滋味。
他绷着嘴角,抱着傅知微没有说话。
沈皖看到他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色沉了几分,心里面有些暗爽,也没有戳破谢升平的身份。
看来这小侍卫还被蒙在鼓里面啊。
看热闹多好玩。
“是啊。”沈皖端起石桌上的酒蛊,扬起脖子一饮而尽,乐呵呵地接话道:“今日杳杳同谢大人说话说得可开心了。我呀,白疼她这么多年,在一旁连话都插不进去。”
“女大不中留啰。”
司矍的脸更沉了。
谢升平也是个人精,此时也察觉到不对劲了,狐疑地看了沈皖一眼,觉得这话说得,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味。
沈皖冲她挤了挤眼睛,然后促狭地看了司矍一眼。
谢升平此时才注意到那侍卫不虞的面色,她本就聪慧,脑子一转,想到这几日公主同这侍卫的举动,心下也明白了,会意一笑,开口附和道:“长乐公主学识过人,能与之结交,谢某也是荣幸之至。”
“公主这样的女子,温柔贤淑,又学识广博,实乃天泽国之幸,谢某亦是倾慕。”
这两人一唱一和,根本没有给别人接话的机会,一番奉承说下来,司矍抱着傅知微站在原地,被他们说得脸越来越黑,却也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傅知微可不管这么多,她缩在司矍怀里面,闻到了自己安心的气息,心神松懈,酒劲也跟着上来。
她勾着头,听着沈皖和谢升平闹哄哄地在一旁不知道调侃自己些什么,挥了挥手,软绵绵地开口抱怨。
“司矍,好吵。”
她用手堵住耳朵,磨蹭着在他胸前拱来拱去。
司矍将傅知微往怀里面带了带,眉头皱得更深,眸子里面带着威胁,扫了沈皖一眼。
“你们吵到公主了。”
他沉着声音开口。
“谢大人再滞留在此处恐怕不妥,还是请回吧。”
他顿了顿,终是忍不住补了这一句。
夜已经深了,这鸿胪寺卿竟然还恬不知耻地留在公主的住处,若被人传出去了,岂不是白白让人抓住公主的话柄。
可是这话里面的酸味,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谢升平和沈皖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何况也知道放任一外男留在公主宫中太久也委实不妥,相视一笑,也笑说着告退。
傅知微见自己的小姐妹要走了,从司矍怀里面探出被自己拱得毛茸茸的脑袋,闹着一定要送她们一程。
“公主,你醉了。”司矍赶忙拉住她,防止她摔倒了,低下头柔声劝哄道。
“我没醉。”她不满地推开司矍的手,理了理头上有些散乱的发饰,笔直地站在原地,“谁说的本公主醉了,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醉了?”
“司矍,你好蠢啊。”她往日里面清润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眼睛亮得吓人,就是平日一样,不满地嘟囔道。
司矍低声下气认错道:“公主说的对,是卑职逾距了。”
沈皖在一旁拉着谢升平看热闹看得起劲,后悔早些时候没有唤人端上一碟瓜子。
不然光是看热闹,嘴里面空落落的没有滋味,也是怪可惜的。
结果没想到傅知微竟然瞪了她一眼,凶巴巴说道:“绾绾,你在看些什么,司矍回来了,你还和谢大人留在这里干什么。”
言之意下是怪她们打扰她和自己的小侍卫相处了。
得。
沈皖知趣地摸了摸鼻子,拉着谢升平同傅知微道了别,就脚底抹油似的溜走了。
等到这两人走后,琼花苑的院落内只剩他们两人,傅知微靠在司矍身上一个劲儿地笑。
“公主在笑什么。”
见公主站在琼花苑门口恋恋不舍地同沈皖和谢升平告别,司矍心中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嗝——”傅知微笑得停不下来,忍不住打了一个酒嗝。
“就是、就是好想笑。”
司矍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东倒西歪的样子,眸子里渗出一缕笑意。
“公主玩了一天,也该是时候休息了。”
还没有等他说完,就被傅知微出声打断:“那你送我回房间,再走好不好。”
司矍一愣,迟疑地说道:“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管他什么规矩。”傅知微转过头去冲湘云使了一个眼色。
“本公主就是规矩,湘云,你说是吗。”
“是是是,奴婢觉着公主说得对。”
湘云连声应和,捂着嘴偷笑。
傅知微乐颠颠地拉着司矍的手,软软地说道:“你看,我没说错吧。”
司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忍不住将怀里面的少女抱紧几分。
“公主说的是,卑职遵旨。”
傅知微脑子昏沉沉的,脚步一深一浅,觉得自己像是风筝一样,不受控制地往上飘,又哐当一声疏忽坠地,一上一下捉摸不定的感觉,让她觉得脑仁疼,只能凭着感觉哼哼唧唧往司矍身上靠。
司矍好不容易才将她扶到床榻上,给她盖好被子,就转头出去给她端水进来擦脸。
等到他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少女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湘云跟在他身后端着醒酒汤,看到公主这个样子,担心地开口说道:“公主,不然还是让奴婢来伺候你洗漱吧。”
“不要。”傅知微撅着嘴,别过脑袋,“就要他。”
“那……”湘云拿捏不定主意,怕这小侍卫笨手笨脚,可又知道自家公主的性子,无奈说道。“那奴婢就在门外等着,有什么事情唤奴婢便可。”
等到房内只剩他们两人,司矍才端起醒酒汤,坐在床榻边,让傅知微的头靠在自己身上,一口一口地喂她。
“好苦。”傅知微喝了几口,有些嫌弃地说道。
“乖,不喝醒酒汤明天起来会头疼。”司矍缓下声来诱哄道。
“那……我可以吃一个蜜饯再喝吗?”她抓着他的衣服,可怜兮兮地问道。
司矍被她看得脸红,可还是硬下心肠说:“不可以。”
“为什么?”
喝了酒之后,傅知微整个人的小孩子心性都出来,嘴巴一瘪,快要哭出来了。
“果然,爱会消失地吗?”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司矍失笑,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解释说:“因为现在公主吃了蜜饯,喝醒酒汤就会更苦了。”
“我不听。”
听司矍这么说,傅知微心里面好受了一些,可脸上还是一副娇娇气气的样子。
“那公主要卑职怎么做?”
“除非……”她狡黠地笑了笑,“你用嘴喂我。”
听了这话,司矍一张清俊的脸庞瞬间红成了熟透的虾子样的颜色。
“怎么,你不愿意。”
“我、我……”司矍结巴地话都说不出来完整的一句。
她娇气地哼了一声,扒拉扒拉他的手,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你若是不愿意,我就去找谢升平……”
一听到谢升平这个名字,司矍眸子里面燃起一丝火光,积蓄许久的醋意瞬间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把将她压在身下,迫切地覆上她的嘴唇。
青年的吻急切地落在她的唇上,脸颊上,额头上,毫无章法,却又小心翼翼地克制着自己的力道,唯恐吓到了怀里面的少女。
他的嘴唇扫过自己的额头痒痒的,就像羽毛一样,傅知微闭着眼睛缩在他身下咯咯直笑。
司矍停下动作,双手撑在她身侧,看着她。
“杳杳……”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低低地唤道。
“别停。”
感受到青年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少女睁开眼睛,软糯地开口说道。
她双手向上勾住他的脖颈,不满地用脸蹭了蹭他的脸颊。
“你好讨厌,点了火又不负责。”
戏折子上,大概是这样说的吧。
傅知微迷迷糊糊地想着,又补了一句。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身下的少女撩人不自知,司矍终是忍不住又倾身覆了上去。
……
……
湘云在门外等了许久,才等到司矍推开门出来。
“没事吧。”湘云忧心忡忡问道。
她听到里面不时传来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心里担忧得紧,又不敢贸然推门进去。
“公主睡下了。”
司矍恢复到了往日冷漠的神色,只是耳根上残留的一抹微红暴露了他此时的心绪。
“别去打扰她。”
他单手握拳在唇边清咳一声。
那碗醒酒汤竟然真的被他……
他今天晚上差一点就把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