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偶然

寺庙的环境倒是格外的清幽宁静,大片大片的竹林笼罩在屋宇四周,一踏出屋门,竹子那特有的清冽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雀儿牵着苏若檀的小手,有些兴奋的四处张望着。苏若竹则是一脸温和的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紧不慢的坠在两人的身后。

以防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们出发前还特意向寺庙里的小沙弥取了经,故意挑的僻静小道走的。

这羊肠小径显然已经久无人过往,玉石的缝隙处都已长满了杂草,唯有小道两旁的竹林依旧青翠笔挺,还昭示着此处勃勃的生机。

苏若竹十分喜欢这种幽静的环境,仿佛能让人忘记一切杂乱,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听着耳边簌簌的风吹竹叶声,只让人连步子都忍不住慢了几分,只想静静的感受下此刻来自于大自然的美好。

远处,雀儿和苏若檀回头望来,见苏若竹远远的落下,纷纷喊道:“三姐姐,快点!”

“小姐,快点!”

听到两人的呼喊,苏若竹轻轻的睁开双眼,有些留恋地又停滞了几秒钟,这才迈步朝前走去。

十一寺和十寺相隔的并不是很远,往上跨过二十阶石梯就到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这上下两阶的距离有些太高,对于一个想要攀爬的小奶娃来说,实在是有些困难。

苏若竹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苏若檀努力的抬高小短腿想要上去,偏偏石阶的间距又太高,试了几试,也没能成功,可把小丫头急出了一身的汗。

雀儿在她身后护着,唯恐她后仰过去,几次上前都想要抱她上去,偏偏小丫头的倔劲儿上来了,鼓着腮帮子偏要自己一个人,急得身后的雀儿抓耳挠腮的。

见此,苏若竹眸里忍不住添了抹笑意,实在觉得这画面有些好笑。

眼见两人一直僵持不下的,她终于大发慈悲的开了口,就是这出口的话里多了抹调侃之意。

“照你这个速度,怕是明年开春咱们也看不了桃花!”

苏若檀听到这话,腮帮子又下意识的鼓了鼓,眨着大眼睛满是幽怨的的转回头看她:“三姐姐!”

不过最终,为了能够看上梦寐已久的桃花林,小丫头还是退了一步,同意让雀儿牵着她往上爬。

等到三人终于登上十一寺的时候,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尤其是小丫头苏若檀,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嚷着要自己往上爬,如今却跟只小奶猫一样,蔫儿了吧唧的倚着雀儿的大腿大口喘息着。

十一寺倒也不愧有京城第一桃花林的美称。举目四望,竟漫山遍野的都是桃花,深入其中的人就如同坠入了花的海洋一般。

远处,几座朴实无华的庙宇隐藏其间,若隐若现。如不仔细观察,怕是很容易就被人忽视了去。

苏若檀看着漫山遍野的桃花林,瞬间又振奋了起来,高兴的跳了起来,跟个小陀螺似的四处转着。一边跑还一边喊着苏若竹:“三姐姐!三姐姐!这里好美啊!我好喜欢啊!”

苏若竹看着她笑而不语,看着时不时在风中飞舞的粉色花瓣,心里也忍不住赞道:确实很美!

三人就这样穿梭在花海中,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粉红色的桃花渐渐褪去,越往前走,越变得赤红。

终于,直到最后一株粉红色的桃花树从视线里消失,她们才惊觉此时已踏入到另一个世界,满目皆是红色!

火红的花瓣在枝头迎风招展着,姿态万千。时不时有清风擦过,带走其中的几瓣,瞬间,天空中就如同下起了火红色的花瓣雨一般!

苏若竹席地坐在一株桃树下,赤红的花瓣悠然地从她的发梢间掠过,又滑落至她的脸庞,最终悠悠扬扬的飘落在她水蓝色的裙摆之上。

但她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只是将目光轻轻地放在不远处打闹的两个人身上,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的往对方身上砸着花瓣。素来清冷的面庞上添了抹笑意,眸光似溪水一般潺潺地看着两人。

桃林深处,有一美人兮,岁月静好,恬淡安然。

不远处,静立的男子看到这一幕,一时间都有些怔住,他素来冷漠的眸里忍不住滞了一瞬,生怕一个动作就会将这眼前美好的景色给打破。

就在这时,对面的人仿佛察觉到了有人注视,不经意的扭过头来,两双眼睛瞬间撞在了一起。

男子也终于看清了女子的全貌,淡然的眸,清冷的脸,冰肌雪肤,在这赤红的花海下,更显得遗世独立。

苏若竹隐隐感觉到视线的窥视,下意识得朝那处看去,可惜距离有些远,她也没看清那人的容貌,只依稀从那修长挺拔的身形看出来是位男子。

不想节外生枝,苏若竹淡淡地瞥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喊了一声不远处还在玩闹的雀儿和苏若檀,然后带着两人朝别处走去。

“殿下,师傅请您过去。”

不知何时,一个光头的小沙弥走了过来,见明承珏站在这里,连忙跑过来请道。

明承珏却没有立即动作,而是又看了眼远处的那处花海,这才冷淡地收回了目光,跟着小沙弥朝前边走去。

……

漫天花海深处的寺院内

云尘大师手拿着佛珠,看着眼前戾气甚重的明承珏,叹息一声:“殿下,听老衲一句劝,执念过深,终究只会伤人伤己,殿下这又是何必呢。”

明承珏却满不在乎的轻笑了声:“你觉得本王会在乎?”

不欲与他多说,明承珏神色冷凝,薄唇轻启:

“既然大师无事,本王也就不在这里讨嫌了,先告辞了!”

话落,将手中的苦茶一饮而尽,甩下手中的杯盏,扬长而去。

云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沉默良久,最终捏了捏手中的佛珠叹道:“阿弥陀佛!因果循环,终究万事皆有轮回,善哉!善哉!”

……

苏若竹带着雀儿和苏若檀又闲逛了会儿,见小丫头神情之间已有几分疲态,这才原路返回。

至于刚刚在桃花林那遇到的男子,早已被她忘到了一旁。

她们出门的时候太阳还高高的挂在正中,如今再回到斋房后,天竟已有些昏黑了。

蓝知等在房门口,见三人从远处走来,立马一脸喜色的迎了上去:“小姐,您可回来了!可担心死奴婢了。”

苏若竹朝她笑了笑,然后牵着苏若檀走进屋内,见蓝知还是一脸担心的模样,遂开口解释道:“那桃花林果然名不虚传,一时入了迷,倒是忘了时辰。”

苏若檀也在一旁开心的插道:“是啊!蓝知姐姐,那里可美了!”

蓝知闻言,见此,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不过在一旁附和的雀儿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被蓝知连连瞪视了好几眼。

苏若竹又被苏若檀拉着说了会儿话,眼见外边的天色越来越暗,见小丫头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这才让蓝知把她送了回去。

不过临走之前,小丫头又跟苏若竹相约好了明日要去哪玩。

显然今日的一番游玩,还没让小丫头心满意足。

苏若竹听到小丫头这话,平淡的眸里染了抹笑意,眼见小丫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这才点了点头。

苏若檀见此,终于放心的跟着蓝知回去了。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蓝知也从三房那处斋院回来了。此时,苏若竹已经卸了妆发躺在了床上,身子斜倚着床头,手里拿着一本《野闻杂记》看着。

见此,蓝知踌躇着上前一步,嘴巴蠕动了好几下,终还是轻声问道:“小姐,明日朝佛日,您真打算和六小姐还要一起出去吗?”

苏若竹突然听到蓝知的话,正欲翻书的动作一顿,她将书放在褥被上,扭头看着她,却答非所问的开口道:“这朝佛日有什么特别的吗?”

蓝知见她一脸不解,心里不禁多了抹无奈:“我的小姐呀!您未免也太不上心了些!这朝佛日这一天,世家贵族,更甚是皇亲国戚可是都会到场的,每年的这个时候,各家各户的小姐们都是十分期待的,都想着借此机会可以和名门贵子搭上关系。因此,这云寺中的十寺也素有‘姻缘庙’的别称。”

苏若竹闻言却有些不以为意,甚至还十分郑重的开口道:“这…在寺庙里找姻缘,有些不合适吧?”

蓝知却对她这关注重点有些一言难尽:“可在这云寺二十四寺中,大盛朝人人都知道,十寺之下的庙宇算不得是真正的寺院,您怎么就突然较起了这个真?”

苏若竹闻言,见蓝知有些哽噎的表情,表情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轻声开口道:“其实也没怎么,我就觉得在寺庙这种庄严的地方,有些不合时宜。”

她以前也不信佛的,可自从知道自己穿进了一本书里之后,突然觉得自己又有些信了。

所以,才有些接受不了把寺庙当作玩乐的场合。

不过,她倒也从蓝知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些事情。原来云寺这二十四寺,真正能称为寺院的是十寺以上的庙宇啊。

也许趁着这个机会,她去拜拜佛也不错。

一旁站着的蓝知还在纠结这有什么不合时宜的,这不是大家都已经知道事实吗?

不过见苏若竹也不想再说这个事情,她也只好就此打住,默默地退了出去。

可在回去的路上,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眼见她家小姐就到了适婚的年纪,偏偏她又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仿佛早已看淡了一切。她就生怕有那么一天,她突然一个顿悟,从此不再参与世间事,就此削发成尼!

她觉得这太符合她家小姐的性格了!

蓝知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有些窒息。

苏若竹还不知道因为她对于世事的态度过于平淡的原因,让她的大丫鬟都担心起她会不会出家成了尼姑。

不过,若她知道了,一定会非常坚决回答她: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做尼姑这种清苦的事情,她可受不了。

她只是性格冷淡了些,倒也不至于真的四大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