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学生时期家长会与家访两件事情就已经并称为来自学校的最大杀器,如果要有第二大的招数,那么必然就是“考试之后卷子让家长签字”。国木田独步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哪怕当了两年老师,到头来还是会遇到“家访”这种情况。
只不过让他有些惊讶的是秋叶樱在见到自家社长时不仅没有任何紧张,反而还对着他微笑着打了个可以说是很轻快的招呼。
“福泽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福泽谕吉盯着那双深灰色眼眸,良久之后才对着她颔首作为回应:“确实已经有两年了,好久不见,樱小姐。”
看着眼前两个人,国木田独步刚迈出一步就感受到来自福泽谕吉犀利的眼神。僵在原地了好一会儿,银发的社长大人才轻哼一声,抬脚走进了国木田宅:“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是呢,至少没有为了自己掌握自己的性命而把一只手给切掉。”
秋叶樱笑眯眯地往前带着路,面对这张似乎有些过于严肃的脸却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看来应该是您的命令了?真是多亏了独步先生及时赶到。”
“我只是让他来帮你忙而已。你不选择加入港黑?”
“嗯……自己的东西,我比较喜欢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把它交给别人。”
国木田独步瞥了眼身边这个少女,虽然之前就听过她那种“宁可断手也不加入港黑”的想法,但是再一次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胳膊上已经愈合的伤口莫名因为共情在隐隐疼痛。
“这样。”
低头瞥了眼依旧微笑着的少女,福泽谕吉着重端详她已然还在的胳膊,总算是翻过一页:“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这段时间?请您放心,独步先生真的是个好人哦。”
听着这张发的无比利索的好人卡,国木田独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勉强露出来个笑脸后却看到自家老师难得嫌弃的表情。
“那也不需要结婚。”
“我倒是觉得挺有必要的。”
“不也不是结婚,事实婚姻……”
“哪怕是事实婚姻,那也是结婚。”
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国木田独步的解释,福泽谕吉的声音略微缓和了一些,坐在餐桌边看着回到厨房后无比熟练系上围裙的少女再瞥了眼自己的弟子:“最近好像看你状态很不错?”
“……”
“嗯?”
“不……是的,很不错。”
虽然不知道福泽谕吉和秋叶樱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但国木田独步知道这个时候只能顺着老师的想法来:“老师,那个,这也算是权宜之计。”
“我知道。”
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生气或者愤怒的表情,福泽谕吉只是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当时我让你去帮她的忙,其实我已经想到会有意外,只不过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应她结婚这个要求。”
“您知道?”
“她的自尊心非常高,并且从来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不如说只要是陌生人伸出的援手都会被她回绝。但如果你在提出帮助的时候同时让她付出一些东西作为回报,那么她才有接受的可能性,也仅仅是可能性罢了。”
至于国木田独步歪打正着的事实婚姻……福泽谕吉不会对此做出什么评价,毕竟按照当时国木田独步对他的转述来看逻辑严密并且不管正推反推,都能做出一样的结论。
回想了一下秋叶樱和自己交流的过程,国木田独步略微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而且我对你有信心,她就暂时交给你了。”
“……”
等等,社长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家长般的语气?
“好啦,虽然不知道福泽先生你喜不喜欢,今天去商店街的时候发现鲑鱼很新鲜就买了一点。柠檬香煎鲑鱼,炒西蓝花,煎蛋卷还有味增汤,不成敬意。”
“煎蛋卷?咸味的?”
“嗯。”
没有错过福泽谕吉眼里一闪而过的纠结,秋叶樱笑得有些狡黠:“没关系我知道,所以您的这份是正常口味。独步先生的话,你说过不讨厌咸味,我就没有区别对待。”
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看着国木田独步郁闷的表情福泽谕吉莫名心情愉快了不少。其实他也不介意口味的问题,只不过能不碰还是不碰的好。
两年了,他也已经没有了可以怀念的资格。
在饭桌上堪称是安静地吃完这一顿饭,等到收拾完毕后秋叶樱看着福泽谕吉站起来很明显已经决定离开的模样往前快走了两步:“您已经要走了?”
“嗯,你可以信任国木田。”
“那当然了,毕竟我们现在是‘夫妇’了嘛。”
听着少女几乎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个词,福泽谕吉脸上的笑意明显了许多:“两年不见,看到你这种状态我很欣慰。”
对于福泽谕吉一眼就看穿他们之间貌似夫妻实则是朴素平凡的金钱雇佣关系这点秋叶樱并不惊讶,毕竟国木田独步肯定和他有说起过:“福泽先生,我之前就说过我会过得很好的。”
“如果他没有来也一样?”
“是的,也会一样。”
看着少女肯定而坚决的模样,福泽谕吉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我也相信你。”
与国木田独步站在家门口看着福泽谕吉的背影,秋叶樱嘴角的微笑加深了许多:“独步先生。”
“嗯?”
“你不觉得这样的我们很像是一对‘夫妻’么?妻子和丈夫一起送别丈夫的老师,很夫妻哦。”
站在一起目送客人离开就像了么?
顺手抬起揉了揉旁边这颗亚麻色的脑袋,国木田独步最后仿佛是在小小的惩戒一样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一点也不像。”
感觉到自己头上的温度秋叶樱愣了愣却也没有躲开,直到国木田独步的手离开才带着点复杂叹息:“我倒是觉得我们很像。而且独步先生,我现在还是没有退役的JK诶,和JK结婚什么的不应该是漫画里才有的故事么。独步先生可以窃喜的哦,虽然一年后我这个JK就不是JK了,但现在尽情吹嘘吧,没问题的。”
“夫妇什么的绝对不像。说起来,你以前见过社长?”
“是啊,两年前我在妈妈的葬礼上见过他。”
听到葬礼这两个字的时候国木田独步下意识想要开口道歉,却被秋叶樱抢先一步对他摇了摇头:“关于这个不用道歉,妈妈的葬礼上来的人不多,我基本都能记住。比如说国木田先生应该是第一天来的吧,在我印象里妈妈的同事和学生基本都是那天来的。”
“社长认识秋叶老师?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嘛……”
略微拖长了一点音调,秋叶樱侧过身,看着国木田独步歪了歪头,语气里还带着些许期盼:“如果说我告诉您有关妈妈和您社长的事情,您会给我加薪么?”
“……”
很好,这的确是很单纯的金钱交易。
“如果不加薪的话,那就是独步先生承认和我的确是‘夫妇’好了。夫妻之间不会有隐瞒的,怎么样,很划算吧?”
“不,我并不好奇。”
从源头堵死了秋叶樱想说的话,看着她脸上依旧微笑着明显算定自己会问的模样,国木田独步轻咳一声:“你想要多少?”
“算了算了,我知道您的意思,就和您聊个500元的量当赠品吧。做生意嘛,自然是有来有往。”
秋叶樱耸了耸肩,关上门后回到客厅里泡了茶坐在了餐桌旁,盯着茶杯里淡绿色的液体开口:“独步先生是追悼会的第一天来的,福泽先生和森先生两个人则是妈妈下葬的那天来的。妈妈没有家人,我父亲那个时候是个什么货色您也知道。所以下葬那天人很少,至少我记得应该只来了他们两个人。”
下葬应该是直系亲属出现的场合,而秋叶心下葬的那天居然社长和那位都出现了……
“好啦,500日元的情报到此为止,虽然我觉得好像溢价了。”
笑眯眯地抬起头,秋叶樱看着国木田独步喝了口茶:“如果说您要继续听的话,就不是赠送的了哦。”
知道国木田独步估计从自己的一句话里得到了不少信息量,秋叶樱也低下了头。如果不是突然见到福泽谕吉,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回忆曾经了。仔细想想,她依旧记得自己身为国语老师的母亲叙述那些故事——故事里的人有着神奇的能力,有着伟大的抱负,说着远大的理想,完成了美好的计划。
“妈妈,然后呢?”
“然后啊,没有然后啊,我一直都是国语老师,才不管他们呢。”
最后的结局总是以母亲笑嘻嘻地说着自己身为老师的烦恼,比如说什么“我真的不想上学,但是我是老师我还能怎么办”,还有类似于“哎呀呀今天又来了个好难搞的孩子,妈妈心好累”的抱怨,现在她这些抱怨也都听不到了。
早就听不到了。
“不过如果您要继续听的话,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了。”
要打破安静的气氛是需要勇气的,秋叶樱倒是觉得这也算不上什么勇气,只不过是正常的谈话而已:“很简单的问题,您要不要试试呢?”
“嗯?”
仿佛是想要通过镜片看透国木田独步的眼睛里到底藏着什么,秋叶樱的视线锐利而又带着些许审视。但是这种眼神持续的时间不长,甚至可以说只有一瞬就彻底消失,变回了那个十八岁的狡黠少女:“毕竟我觉得我这个消息好像不止500日元,有点亏。”
“你问吧。”
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前这个姑娘为了还债确实做到了无所不用其极,国木田独步觉得自己算是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您的异能力是什么?”
“……”
推眼镜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他看着脸上有着隐约的笑意问出这个问题的深灰色眼眸少女,听起来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没听清么?我想问,您的异能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