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糖如愿以偿,坐在了卫晞的身边。
“你先写两个字我看看。”他说。
慕糖自然不肯好好写，歪歪斜斜，东倒西歪,一笔字惨不忍睹。
卫晞盯着纸上的字迹,半晌摇了摇头，叹息：“你……”
“你会因为这个嫌弃我么？”慕糖问。
“会。”
慕糖一愣。
卫晞含笑着摸摸她的头：“所以,你要认真一点……好好写,你的字应该还不错。”
他显然已看出来慕糖故意乱写。
“可是你写得更好。”她也不慌乱,把笔递给他，“我就是想让你教我。”
卫晞瞧着她，没有作声。
“不乐意就算了。”慕糖哼了一声，“呆子。”
她作势要站起身,可腰身被卫晞揽住。
他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轻叹息：“真是败给你了……我教你写就是了。”
他拿了一只软头毛笔，递到慕糖手里，然后握住她的手,教她从一笔一划练起。
他没问她想学什么，也没问她喜欢什么字体的风格，只是握着她的手随意比划,似乎已经洞察了她的真正目的。
慕糖根本不想学字,她只是想借机撩人而已。
她也发现卫晞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
现在的氛围与她设想得完全不同，不是不经意间的心动感，完全是彼此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假惺惺地互相配合表演。
慕糖挣开了他的手：“我不写了。”
卫晞顿了顿,搁下笔：“为什么？”
“没意思。”慕糖兴致缺缺。
“那你想做点什么呢？”
卫晞很耐心地看着她，对她的任性，他总是分外包容。
慕糖原本背靠在他怀里,此时却侧过头，定定地瞧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想喝酒，你陪我——”
卫晞怔了怔，随后笑了起来：“你还真是……随性。”
“可是我很容易醉。”他说，“我喝醉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也很容易醉。”慕糖面不改色地说，“我们可以比比看，谁要是先醉了，就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好吧。”卫晞同意了，“不过不要在书房里喝……我们去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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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酒的地点是他选的，卫晞叫人在宅邸西面的人工小湖边铺了毯子，他们两个靠在一棵巨型花树下。
“这里如何？”
“不错。”
湖边的风有些凉，慕糖喜欢这种凉爽的感觉。
边上的小篮子里摆着几瓶葡萄酒，度数偏高，几杯下去就会醉人。
“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慕糖倒了一杯葡萄酒，放在两人中间，“你问我答，我要是答出来了，你喝；我要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喝……反过来也一样。”
“回答问题不能骗人；也不能说那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卫晞点头：“好。”
“你先问。”慕糖说。
卫晞端起中间的酒杯，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
慕糖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竟是这个，但仔细想来，他确实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糖糖。”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写法。
她没有说“慕糖”这个名字，因为她不希望他借此联想到她和慕夫人的关系，这是必须保守的秘密。
慕糖觉得这样说也不算骗人，她本来就没有姓，只有糖糖这个名字。
入职简历上，她的名字也是糖糖，不会穿帮。
卫晞轻轻念了两声她的名字，把杯子里的酒喝下去。
杯子空了，他的唇角边沾了点暗红色的酒液。
卫晞把空酒杯递给慕糖，慕糖在里面添了新酒，语气随意：“你喜欢我么？”
这是她的问题。
“喜欢。”卫晞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救过我，而且整理书架的工作做得很好——我没有讨厌你的理由。”
他答得滴水不漏，绕了一圈，本质上什么信息也没透露。
够狡猾的。
她就知道，他才不像他表面上那么纯良无瑕。
慕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她酒量一向很好，但卫晞准备的这种酒却有些烈性，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是先醉的那一个。
之前卫晞说他容易醉的那些鬼话，她一个字也没有信。
夕阳慢慢在云层间降下，天边被染得五光十色，绚烂得堪比盛大璀璨的烟花。
“在这里过得开心么？”卫晞准备好了酒，问。
“开心。”慕糖说，“这里很美，你对我也很好……很少有人会像你一样对我这样好。”
他确实很好，对她足够尊重，总是无条件地纵容着她，也不会因此占她丝毫便宜。
可慕糖却不相信他，但凡是人都有欲求，她看不见他的欲求是什么，他藏得太深，到现在也没有试探出来。
卫晞把酒喝完，慕糖倒酒添满，问了第四个问题：“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有么？”卫晞眉头轻挑，“我怎么拒绝你了？”
“你总是在逃避我的接触。”
“我没有。”
“答案不能骗人。”慕糖说，“你犯规了。”
“……”
卫晞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从慕糖手里拿过酒杯，又灌了一杯下去。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选择喝酒。
第五个问题轮到卫晞：“未来有一天，你会杀掉我么？”
这次慕糖缄默了片刻。
她静静地望着他，到了最后，也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了不算。”
“你犯规了。”卫晞倒了酒，“喝吧。”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的答案，只是想看她喝酒。
杯沿压在慕糖的唇边，卫晞喂她喝了下去，她中途呛了一下，一丝酒液从她的唇边滑落，被卫晞用拇指指腹轻柔地抹去。
指腹轻轻擦过皮肤，有些痒，有点暧昧。
“喜欢我这样对你么？”卫晞笑道。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慕糖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么轻佻的语气说话。
这酒后劲也很足，即便是她，头也有点发晕。
但慕糖还能保持清醒，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定定地瞧着眼前的男人：“该我问了。”
第六个问题。
“如果……只是说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你，但失败了，”慕糖试探着，“……你会反过来干掉我么？”
“不会。”卫晞回答得很干脆，“我打不过你。”
“……”
他的回答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更令慕糖心惊的是，她从来没有在卫晞面前，展示过任何有关刺杀的技能，可他却似乎对她的武力水平一清二楚。
他知道的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多。
他还知道了什么？
慕糖喝下酒，酒劲冲头，身体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你醉了？”卫晞轻笑一声。
“没有。”她勉强撑着，把酒杯递给他，“继续吧。”
“好。”卫晞把肩头借给她靠着，抬头望着层层叠叠的晚霞，漫声问道，“你刚刚说在这里很开心，那么……你愿意永远留在这里么？”
“不愿意。”慕糖一点犹豫也没有。
“我不喜欢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那样很无聊。”
“我想到处走走，喜欢那里就去那里，不喜欢了就离开。”她说，“我喜欢新鲜有趣的东西。”
她从不去留恋旧物，这是她养成已久的习惯，已经深深融在了骨血里。
卫晞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喝酒。
“第八个问题。”
“如果我足够自由，可以任性畅快地游山玩水、周游各地，”慕糖举起酒杯，接着道，“……我邀请你，你会和我一起同行么？”
她好像真的有些醉了，问出来的问题都是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是个没用的问题，可她还是问了，而且有点想知道答案。
“我不会的。”她听到卫晞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做不到这件事。”
“对哦。”慕糖靠在他肩头，喃喃道，“我差点忘了，你不能离开这座宅邸。”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过问了他也不会说，她才懒得去问。
她的问题，卫晞答得果断，按照规则，她该罚一杯酒。
慕糖看着杯子里满满的酒液，叹了口气，再喝，恐怕就要真的醉倒了。
这场比赛她输了。
她正要张嘴，卫晞却忽然从她的手里夺过酒杯，随便地抛到一边。
他侧过头，轻轻抬起她的脸，下一秒，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只停留了一瞬，很快与她拉开了距离。
唇边还残留着葡萄酒液，还有他凑过来时，淡淡的微醺气息。
一切就像幻觉一样。
忽然起了风，原先平静的湖面漾起了大片波纹，一圈一圈，搅碎了映在水面的漫天霞光，片刻后又重归寂静……像极了转瞬即逝的烟花。
慕糖的头晕晕沉沉，面前的男人轻轻弯着唇，她怔怔地望着他。
“你……”
“我好像喝醉了。”卫晞微微一笑，“我认输……你赢了。”
“你可以提条件了。”
“随便什么都行……只要我做得到。”
卫晞的眉眼较往常更加潋滟些，眸中好似晕开了层层浮波。
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散乱的头发，动作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