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晞目光沉沉地看着慕糖,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匆匆离开了暖房。他先把慕糖送回了书房，然后才去了会客室。
慕糖顺手从书架上取了本书,靠在窗边翻着打发时间。
字字入眼,当她满心里想的都是卫晞。
她爱上他了？
当然不是。
慕糖只是觉得他古怪。
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很多，困扰着慕糖的,除了他无法离开这里的理由,他对待她的态度也是耐人寻味。
卫晞待她一向温和体贴,他似乎是在意她的，但每每面对她的引诱，却又总是疏远地抗拒。
他把她温柔地放在心里，与此同时,行动上却又抵抗着她。
如此矛盾。
她看不透其中的原因。
慕糖思考了一会儿卫晞的事情，发现依然毫无头绪，便索性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书本上。
她这才发现，刚刚顺手取的是一本民俗童谣相关的书籍。
慕糖对音乐一向兴趣不大,她意兴阑珊地把书抛到一边，在窗台边托着腮，朝窗外望去。
卫晞的会客厅就在楼下,门口的客人进进出出。
慕糖看到两个男人先后走进他的会客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是城市科技部门的长官，另一个则是常在电视上露脸的知名企业家。
她对此倒不是很意外。这些天相处下来,卫晞也并不总是游手好闲,除了看书和文艺创作，他有很大一部分的时间都在私人实验室里进行科学研究。
卫晞年龄不大，可是手里已经握有好几项技术专利。他不缺钱,这些发明和研究纯粹就是打发时间的消遣，全部无偿贡献给这座城市。
慕糖透过窗，看到拜访卫晞的那两个男人，没多久就从会客厅离开，显然卫晞并不愿意在接待客人这种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她就知道，这个人看上去又温柔又和气，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淡漠，他一定对这种交际相当不耐烦。
但是他也一定也会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绝不肯失了风度，慕糖想着他那一贯的温和从容，笑了起来。
一定忍得很辛苦，她想。
慕糖打算去书架上再挑一本书，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消磨时光。
然而正要离开窗前，却忽然瞧见不远处一个少女正朝这边走来。
她身上穿的不是这里统一的女仆装，而是一条淡粉色的纱裙，她撑着一把遮阳伞，走近些可以看到她姣好的面容，但是神色却有些阴沉，眼角眉梢间隐隐带着一丝倨傲的神气。
显然她也是卫晞的客人。
慕糖有些玩味她和卫晞的关系。除此之外，她还觉得这位少女有几分面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她记忆力很好，几乎过目不忘，唯独对遇见过的人忘性很大，也许是因为她从不曾在意过他们。
少女进了会客厅，不像先前那两个男人很快出来。
慕糖起了好奇的心思，下了楼，悄悄来到会客室一侧的窗边，窗户紧闭，窗帘挡着里面的情形。
声音倒是能听到一点，是女人有些尖利的嗓音，那粉裙子少女似乎在高声说着些什么。可惜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慕糖顶多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愤怒，却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
她也没听到卫晞的声音，这是自然，他一向情绪内敛，一派淡定粉饰太平，慕糖很难想象他宣泄情绪的样子。
她正想再仔细辨别一下里面的声音，面前的窗帘却刷地一下被拉开，窗户从里面打开。
“苏小姐，希望你能适可而止。”卫晞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冷意，“如果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叫警卫——”
他话音顿住，低头看着窗外的慕糖，怔了一下。
他对她突然出现在这里，似乎感到很惊讶。
卫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屋子里的少女却是眼尖看到了慕糖，她一个箭步窜过来，看到慕糖的脸愣了一下，随后涌起一丝尖利的怒气：“是你？！”
她认得慕糖，但慕糖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
“她是……？”慕糖看了眼卫晞。
“她叫苏媛。”
慕糖听到这个名字，终于有些印象，她曾经的一个任务对象，恰好是这个苏媛的梦中情人……这女人给她找了不少麻烦，不过最终造成的结果，只是加深了那个任务对象对她的喜欢。
她还以为这个苏媛有多喜欢那个任务对象呢，没想到一年不到，就把心思放到了卫晞身上。
慕糖嗤笑一声，卫晞瞧了她一眼，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苏媛看到这幅情景更是愤怒：“狐狸精！你笑什么？！”
她手伸出窗外，想要揪住慕糖的衣领，可慕糖却轻巧地往旁边一躲，笑得更加甜美了。
“我笑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有意激怒苏媛，靠到卫晞身边，偏头瞧着他，“卫晞，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我是他的未婚妻！”苏媛气得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她指着卫晞衣领边的口红，“这是这个贱人干的？！”
“苏小姐，她是我的人，‘贱人’这个词，麻烦你收回去。”卫晞冷冷地道，“还有，我们的婚约早已解除，这是两家都同意的事情，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苏媛脸色白了白，咬着牙：“都是因为她，对不对？”
“跟她没有关系。”卫晞说。
“你说谎！你也喜欢她对不对？！”苏媛狠狠地瞪了慕糖一眼，“卫晞，你不要被这个狐狸精骗了！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且，跟她沾上关系的男人，没一个有好结果的！你会死的！”
她说的其实还挺对，慕糖想。
但在卫晞面前，她只要扮演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就可以了。
“我没有……”慕糖楚楚可怜地看了卫晞一眼，“卫晞，你相信她么？”
“放心，我相信你。”
卫晞安抚地摸了摸慕糖的头发，他没有再跟苏媛多费口舌，直接按下了警报按钮，很快警卫冲了进来，将失去理智的女人带走。
慕糖进了会客室，一只古董花瓶被打碎了，碎片散了一地，清扫机器正在自动进行清理。
她缩进卫晞的怀里，悄声道：“……她真可怕。”
“以后她不会再出现了。”卫晞说着，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人都走远了，就别装了……你这样的人，还会怕她？”
被识破慕糖也不尴尬，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我不是比她温柔多了？”
“苏媛这个人是脾气暴了点。”卫晞点头，“不过她蠢，也没什么害人之心，不算危险。”
“你这是替她说话呢？”慕糖笑着揶揄，“对哦，毕竟是曾经有过婚约的女孩子，先生这么温柔的人，哪里舍得说什么刻薄话呢？”
“我实话实说而已。”卫晞叹了口气，“我跟苏媛只见过两面，毫无瓜葛……父亲他总是喜欢给我订婚，这桩婚约是前不久定下来的，已经是第五个了。”
慕糖挑了挑眉：“你父亲就这么着急让你结婚？”
他才二十，也太早了些。
“倒也不是。”卫晞淡淡一笑，“其实更多是出于政客的考量，作为势力之间联系的筹码……不过我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娶那些女人，父亲也不强求，只要他政治上的目的达到了，就不会再管我了。”
看来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是一样淡漠。
慕糖想来也是，这座宅邸永远只有卫晞一个人，他的父亲从未在这里出现过。
清扫机器将地上的碎瓷片全部清理干净，自动归位到角落里。
卫晞把桌上两张纸揉皱，正要丢进垃圾桶里，却被慕糖拿了过来。
“这字挺好看的，就这么丢掉了？”
“这是苏媛留下来的。”卫晞扯了扯嘴角。
慕糖瞧了两眼，纸上抄的是情诗……想来是苏媛打听到卫晞爱看诗集，投其所好抄了几首，今日特意送过来讨他喜欢。
可惜卫晞连看都没看，直接就丢掉了。
慕糖手里的两张纸被抽走，卫晞重新揉起来，随意地丢进垃圾箱里。
“怪可惜的。”她打趣道，“好歹是人家的一番真心实意，再说，这字着实不错，真看不出是苏媛写的。”
“她找人代笔写的……不提她了，我们上去。”
卫晞轻轻拉着慕糖的手腕上楼。
--------------------------------------
卫晞上楼后先回了卧室，将那件沾了口红的衬衫脱下，换了一件新的。
换好衣服他才进了书房。
慕糖也在，她正靠在沙发里，翻阅着一本字帖。
卫晞本来要处理一些事情，可是抬眼瞥到了她正在看的书，倒是挑了挑眉：“我记得，你向来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书。”
“可是连苏媛的字都写得那么好。”慕糖轻轻咬了咬唇，“我不想被她比下去……尤其是在你心里。”
其实她的字写得不错。
但她偏偏假装写得不好。
偶尔扮一下这种柔弱又倔强的样子，还是很能激起男人心里的怜惜……这种手段屡试不爽，不过慕糖通常懒得演。
但在卫晞身上倒是值得一试。
慕糖知道他字写得很好，她故意这样说，就是在等着他手把手交她写字。
指掌交接，耳鬓厮磨，她不信他会无动于衷。
慕糖垂下头，翻着书页，静静等了一会儿，果然等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过来，我教你——”
卫晞在书桌边多摆了一张椅子，朝慕糖笑了笑，眼睛里映着的灯光温柔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