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糖蹲在时奕白面前,轻轻抚摸着他的伤痕。
“这是谁打的?”她问得温柔。
时奕白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他紧紧抿着失去血色的唇,一言不发。
慕糖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你爱她,却也不愿意想起她,对么?”
“……是你的母亲?”
她说出这个猜测时,时奕白的呼吸一滞。
“这跟你没有关系。”他声音不高,却满是冷意。
“难怪。”慕糖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她终于探寻到他心灵秘密的一角,虽然他依旧不肯说,但仅凭这点线索,已经可以对他诡异的行为模式稍作解释。
他或许有这样一个母亲,时而温柔地疼爱他,时而却又歇斯底里地鞭笞他……时奕白在这样一种扭曲的环境成长,他厌恶变化,固执地要将自己对于一个人最喜爱的部分剥离出来,把他不想要的东西扔掉。
他渴望掌控一切,但本质不过是为了获得心理上的慰藉。
而最终他所做的一切,又只能把他引向空虚。
真可怜。
但这并不是他为所欲为的理由。
慕糖把鞭子扔在地上,走出了卧室,再回来的时候,她端着一杯水、一盘面包。
她放在时奕白的身边,他的手虽然被绑着,但只要一弯腰,就能碰到食物。
慕糖弯起一个甜美的微笑。
“我要走了,你放心,我还回来的。”她说,“现在这个状态很好,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闹脾气。”
她似乎没有给他松绑的意思。
他们的角色现在反过来了,时奕白被虚弱地绑住,衣衫凌乱,动弹不得;而慕糖却穿着华美整齐的裙子,头发干干净净散在身后,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看上去又高贵又美丽,就像高居王座的女王。
“……你囚禁我?”时奕白仰望着慕糖。
“没错。”慕糖从柜子里拿出钥匙,轻轻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以为只有你能这么做么?”
“你以为我会被你控制住?就凭你?”
“可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慕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头发,“不信你就试试看。”
时奕白的目光像冰棱一样扎在她身上,但慕糖没有再理会,她只是冲着他翘了翘唇角,然后把门关起来,上了锁。
门里的人咳嗽起来,但被厚重的门阻隔住,这里隔音效果很好,几乎穿不出去任何声音。
现在是半夜,在这个时间出门会很可疑。
所以慕糖在另一间卧室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她还贴心地嘱咐了保姆:“时先生很累,今天就不用餐了……他说他想一个人待着,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他。”
叮嘱完这些慕糖就出了门,若无其事地去了萱语。
她在门口遇到了宋萱萱。
“你——”宋萱萱紧紧握住了她的肩膀,惊讶地看着她,“你没事?你是怎么从时奕白那里逃出来的?!”
“说来话长。”
慕糖不欲跟她多做解释,随便编了套话,应付过去。
宋萱萱拉着她的手,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复杂,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迟迟没有开口,一点不像她平日里果断干练的风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慕糖倒是先笑了,“时奕白跟我说了你的事情……你选择萱语,是对的,换我也是一样的做法。”
没有人会为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去换取另一个无关紧要人的自由。
比起情感,慕糖更相信人性里的利己性,她从不期待,所以事情发生以后,她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背叛感。
“萱语是我全部的心血,你应该从时奕白那里听说了,我的家人并不喜欢我做这些事情。”宋萱萱轻轻说,“他们对女人有偏见,女人做生意一定比不过男人,只有安安心心联姻、确保家族的商业利益,才是正事。”
她这些年,与她的家族对抗得很辛苦。一年年的努力,到现在终于有了成果,可是在她父亲的面前,依旧比不上和时氏联姻的诱惑。
现在时奕白是断掉了和宋家的联姻,可是未来呢?是不是还有李氏?张氏?她依旧摆脱不了相似的命运。
“他们不是偏见,是害怕。”慕糖看着宋萱萱,忽然开口。
“他们还害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动摇,害怕没有办法再物化女人,把她们当作属于自己的资源来享用……所以他们拼命地拉扯着你,不让你往上爬,想要用成规和俗见来捆住你的手脚,防止你爬到他们头上,成为他们的主人。”
“所以,他们怕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没有人能真正阻止你,去你想做的事情,全部做到为止。”
“然后,他们谁也说不出话来。”
宋萱萱怔怔地看着慕糖。
她从前就很看好她,但直到今天,宋萱萱才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光芒是有多么强大。
慕糖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可是却散发一种摄人心神的气魄。
谁也无法征服她,只能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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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糖照常去萱语,安排街拍、采访、试戏等日常活动。
她现在的职业道路很顺,《帝业》电影让她声名大噪,而之后拍摄的《野外生存》综艺节目虽然还没有播,但节目组提前流出的某些花絮也始终维持着她的人气,甚至她和许知淮的cp都在超话上有了姓名。
许知淮……慕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没去了解过,许知淮的家事与她没有关系。
不过宋萱萱告诉她,许知淮已经开始接受他父亲的安排,正准备和时氏联姻。
慕糖觉得这是聪明的选择,无论如何,也应当先把权力一点一点收回手里,没有自己做主的能力,又何谈自由?
她不再去思考许知淮的事情,把东西收拾好,重新回到了时奕白的宅邸里,距离她上次离开,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她没有给时奕白留太多食物,但也绝对饿不死他。
这是慕糖报复的小心思,他活该,谁叫他踩到了她的雷区。
慕糖回去后,先把自己精心装扮了一番,挑了件淡紫色碎花连衣裙,优雅地挽起发,然后打开了时奕白卧室的门。
然而时奕白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面包和水他一口没动,人倒在浴室门口,不省人事。
时奕白的手依然被领带缠着,手腕上勒出了一圈红痕,似乎拼命挣扎过。
慕糖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但是他的额头滚烫,在发烧,而且似乎烧得很严重。
虽然慕糖很想就任着他自生自灭,但从任务的角度来考虑,她还是把他送去了医院。
打了退烧针后,时奕白的体温降下来,但依旧没有醒过来,偶尔发出几句低低弱弱的梦呓。
慕糖把他带回自己的住所,放在了客房的床上。
这个时候的时奕白看上去很脆弱,似乎谁都可以把他毁掉。他的眼睛紧紧闭着,额头上全是虚汗,低声地说着些无意识的话语,慕糖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她不怎么想照顾他,反正现在也没什么问题,扔在这里就行……反正时奕白早晚会醒,等他醒了再攻略不也不迟。
慕糖思考了一下,就打算转身离开。
但是她的手忽然被握住了。
慕糖的第一反应是时奕白醒了,可是他的双眼依旧紧紧闭着,似乎还没有醒来。
她尝试抽回手,可是他握得很紧,力气比他平时清醒时还要大一些。
“时奕白。”
慕糖唤了两声,回应她的,只有他低低的梦呓。
这回她听懂了一句,他说,别走。
慕糖不知道时奕白是在挽留谁,他看上去像是在做梦,梦到了什么她不知道,可能是以前的人,也可能是她。
如果他在尝试挽留她,那就太蠢了……她想。
因为她是一定会离开的,攻略完成后,她不仅会毫无留恋地离开,还会送他一份“大礼”,作为他鞭打她的回报。
不过现在她还得沉住气。
时奕白的手握得很紧,慕糖暂时挣不脱,想着他应该快醒了,就干脆在床边坐下。
他的手很冷,抓握的力道很大,就好像溺水的人正在抓着一块浮木。
“……不要打我。”
“为什么?”
“为什么走?”
“……别走。”
他发出无意识的低语,眉头越蹙越紧,手心里沁出了冷汗,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最后,时奕白猛地睁开眼睛。
他似乎是想要坐起来,但浑身脱力,只能陷在软软的床垫里。
时奕白的眼睛里满是昏乱,但很快恢复清明,他清醒过来,然后看到自己正攥着慕糖的手,愣住。
他的目光最后定在慕糖的脸上。
“你一直在我身边?”他的嗓子有些哑。
“不然呢?”慕糖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拍了拍他的脸,“我对你好不好?”
“好?”
时奕白冷笑一声:“我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如果你乖乖听我的话,好好吃掉我留给你的东西,现在一定不会这样。”慕糖说,“我只想惩罚你,没打算让你死掉。”
她表情无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乖巧纯洁的波斯猫,任何罪恶的事情似乎都与她无关。
可是她拿着鞭子,肆意抽打他的模样,还刻在他的脑子里。
自从他成年后,还从未有人像这样折辱过他。
时奕白恨着她,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可看着她的脸,却又无法否认,他被她深深吸引着。
那种感觉,已经远远超过了兴趣,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
毁了她会比较安全。
时奕白盯着慕糖看了很久,最后抬起手,一下子捏住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