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糖为难地看了看身上的裙子:“我穿这身……根本爬不了树。”
“你想走么?”
“想的。”
“那就行。”许知淮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将她一把抱起来,又稳稳地回到树杈里。
他透过树叶的缝隙观察,大门口留了个人看管,李管家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报了警。
但距离警察来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也许在那之前,他们就会被找到,然后她会被时奕白带走。
许知淮不动声色地察看了一下环境,得出结论:斜侧面低矮的围墙是最佳的选择。
他抱着慕糖,静悄悄地沿着树杈挪到墙边,跨坐在围墙上,先将她放下来,让她在墙沿上坐好。
“等一下我先下去,然后你再跳下来。”许知淮小声说,“我会接住你的。”
慕糖点了点头。
许知淮先跳了下去,然后他张开手臂,稳稳接住了随后掉下来的慕糖。
他没有半分迟疑,抓住她的手腕:“跑起来。”
他们一路飞奔,跑到街道上,快速拦下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后,许知淮这才松了口气。
他靠在车座上,耷拉着眼睛,似乎精疲力尽。
“你体质有点弱。”慕糖看上去跟没事人似的,甚至还笑得出来。
许知淮懒懒地看了她一眼:“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祸。”
“跟我有什么关系?”慕糖理了理裙子,故作委屈,“时奕白是个疯子,他看上我,那是我倒霉才对。”
许知淮眼神一凝,思忖了一会儿,对前面的司机说:“麻烦您调个头,我们去机场。”
他刚刚上车,只是随便报了个地点。
“你还是快点回A市比较好。”许知淮说,“我跟你一起。”
A市有宋萱萱在,而且如果要动用许家的力量,他也必须回去。
“这么突然。”慕糖挑了挑眉,然后笑容一转,随意道,“你这个样子……就好像我们在私奔似的。”
许知淮正严肃地思考问题,被她这么一打岔,思绪全散了。
“乱说什么。”他推了她一把,瞪着她,“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二……”
他正想说“二叔”,却忽然想起了什么,闭上了嘴。
“许承业怎么了?”慕糖自然看得出他的异样,闲闲地问,“也挺久没见的了……你这个表情,难道他快死了?”
“我二叔他身体很好。”许知淮看着她的眼睛,顿了一下,“只是,他最近新找了一个女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慕糖笑起来,“你这么关心我和许承业,是盼着我当你的婶婶么?”
“……跟你真的没法交流。”
许知淮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唇角却是悄悄地翘了翘。
他也觉得慕糖不会喜欢他二叔,但凡事有万一,他还是试探了一下,她对许承业有没有心思。
大概半小时后到了机场,许知淮买了两张时间最近的机票。
他们很快登上了飞机,许知淮靠在座椅里,看到慕糖在临近起飞前,用手机发着消息。
“在给谁发消息?”
“时奕白。”
许知淮一惊,坐起来压低声音:“你脑子坏掉了?”
“可是我的行李箱还在他房子里。”慕糖发完最后一句话,关机,抬头看着男人,“里面有重要的资料,衣柜里还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和首饰……我得让他帮我送到A市来。”
许知淮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女人狡猾得很,他不信她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你和他一直住在一起?”许知淮问。
“就昨天一天。”慕糖说,“他找到我,把我带了回去……如果今天没有碰到你,我还是只能乖乖被他带走。”
她说着垂下双眼。
和许知淮搭飞机回A市完全是一时兴起。
本来是和时奕白谈好了条件,但这个男人也是真的疯,不过让他在楼下多等了一会儿,他就急吼吼地带人上来逮她……没有耐心的男人最是讨厌。
本来慕糖还不想走的,但是看到时奕白这般急切地想把她控制在手里,她反而还就起了任性的心思。
越着急,她就越要让他尝尝百爪挠心的感觉。
飞机起飞时,慕糖幸灾乐祸地想,时奕白一定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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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时奕白回到住宅,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慕糖的房间,将早上才装满的衣柜狠狠撂倒。
名贵的时装散了一地,衣柜一侧的拉门杆也应声而断。
他掀翻了衣柜,就没有下一步动作,看脸色似乎是冷静的。
可是时奕白自己心里清楚,他浑身的血液,现在仿佛全部涌进了脑子里,太阳穴处的血管一突一突地跳着。
卧室里柔和的灯光,此时就像是沙漠里的烈日光晕,将他炙烤得眼前隐隐发黑,身上的每个毛孔都仿佛被粗糙的沙砾狠狠摩擦着。
时奕白站起身,把灯关了,感觉舒服了些。
黑漆漆的屋子里,还有东西在发光。时奕白看过去,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没关,里面一枚钻石胸针,正散发着淡淡的青色磷光。
她上午离开的时候,没有盖上盒子。
时奕白把那枚钻石胸针拿了过来,是六芒星的形状,他紧紧捏在手里,很用力,胸针的棱角刺破了他掌心的皮肤。
血流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好受很多。
时奕白彻底冷静下来后,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简单来说,他又让那个女人跑掉了,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回,他彻彻底底被愚弄了。
当时她下了车,时奕白看着她走进了那栋洋房,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打了个电话,派助理去查这洋房主人的底细,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这里住着的,似乎只是一个性情古怪的老画家。
但时奕白就是觉得不对劲,如果真的就是一个小有成就的画家,又怎么会和宋萱萱扯上关系……他认为这里面有极重要的一环,被隐藏了起来。
他命人继续查。
在车里等了十五分钟后,他终于没等到她回来,却等到了助理的汇报电话。
住在这里的老头,和许家有关系,他是许知淮的外公。
时奕白当时二话不说下了车,狠狠甩上车门。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女人一定知道许知淮在这里,她用一套说辞愚弄他,让他放松警惕,然后找借口来到这里,和许知淮双宿双飞。
时奕白雇了打手,进了房子,上到二楼找到了那间画室。
他知道她到过这里,地上还有一枚珍珠耳坠,是她出门前刚戴上的。
还有许知淮那幅画。
时奕白捏着珍珠耳坠,那上面还带着残余的蔷薇香,他盯着画里的女人,雪背上一道道暧昧的血痕,他的目光落在上面。
耳坠被他捏得变形,掉在地上。
时奕白看了半天,最后笑了。
他倒不知,他们私底下竟玩得这么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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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A市后,许知淮想要给慕糖安顿住所,然而被她拒绝了。
慕糖拒绝了他的好意。
她现在的住所离公司很近,是宋家的产业,反倒更安全些。
慕糖回了家里,小黑趴在桌边,正用猫爪子扒拉着一个袋子,看到她回来,停下动作:“出差还顺利么?”
“发生了很多事。”慕糖摸了摸它的头,“我被时奕白带走了,然后又阴差阳错地逃了出来。”
关于B市的事情,她没有多说。
小黑也不多问,只是叼起袋子钻进了另一个房间,它不像平时那样懒洋洋地趴在沙发里……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慕糖也懒得理它,她平躺在沙发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去公司见了宋萱萱。
“那些事情……许知淮昨天打电话告诉我了。”宋萱萱说,“没有想到时奕白这么肆无忌惮,看来当初,我不应该安排你去B市。”
“就算一直留在这里,这样的事情迟早也会发生。”慕糖说,“他盯上的,是我这个人。”
“可惜眼下并没有太有效的办法控制他。”宋萱萱叹了口气,脸色很不好看,“我会请律师来收集他的罪证,但时家的背景有些复杂,可能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谢谢。”慕糖点了点头,“不过其实不用管我也没关系,时奕白也许很快就会腻了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她说不定很快就会完成攻略,让宋萱萱为此破费,倒也不必。
“你是萱语的艺人,公司有保护你的责任。”宋萱萱摇了摇头,看着她,“而且,你不该被时奕白那样的人毁掉……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她的语气很真诚。
慕糖微愣,随后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的。”
她不是原主,沈莺是被时奕白毁掉的女人之一,慕糖却不会,她刀枪不入,什么也不能毁灭她。
宋萱萱站起身,将窗边的百叶窗全部拉起,阳光透进来,明媚而温暖。
她看着慕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桌上的电话铃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宋萱萱微微蹙了蹙眉,当着慕糖的面,接起了电话。
她一直在聆听,表情却渐渐凝重了起来。
电话并没有持续多久,最后宋萱萱把电话放回原处,默了片刻,开口:“时奕白回A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