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远脸色阴了下来。
好,很好,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江泽远不怒反笑,笑容阴冷。
上午说收拾她不是开玩笑的。
他转身就走。
正想着明天怎么让她在学校里待不下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甜甜的声音。
“江泽远。”
江泽远循声望去,看到一座紫藤花架。
慕糖正坐在下面,捧着书,笑盈盈地朝他招了招手。
江泽远愣了愣。
“……你没走?”
“答应好等你的。”慕糖慢悠悠把书合上,“怎么,你以为我又放你鸽子了?”
江泽远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慕糖弯了弯唇,不跟别扭幼稚的家伙一般见识,把包背起来:“那么,你约我要干什么?”
江泽远又是一愣。
他的本意只是想捉弄她,她昨天让他等了很久,今天自然也是要让她体会一下等人的感觉。
她的确如约所至,等着他,但是最终的结果,却并不能让江泽远感到愉快。
慕糖并没有像他那样站在校门口等着,她坐在花架下面看书,唇边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丝毫没有长时间等待所带来的焦虑与烦躁。
就好像他来不来,根本就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她不在乎他?
江泽远觉得有些可笑。
她的日记本被别人偷拿出来给他看过,里面写了不少关于他的事,还有偷偷的恋慕之心……这些让江泽远觉得又恶心又无聊。
现在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给谁看呢?
江泽远虽然刚成年,可是女人欲擒故纵的手段,他还是见识过的。
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倒刚好,本来都觉得这恶作剧有些乏味了,可是她这故作姿态的样子,反倒让事情有了点意思。
他很喜欢看人撕下面具,然后露出脆弱、不堪一击的模样。
江泽远耸了耸肩:“就像前几天那样,出去逛逛……说吧,你想去哪儿?”
“游戏厅。”
“……”
“不可以么?”慕糖慢悠悠站起身,看着江泽远古怪的神情挑眉,“你不喜欢?”
这着实出乎了江泽远的意料,在他印象里,她一向是个内向懦弱的少女,之前几次都是他去哪儿她就跟着,基本上没有自己的主见。
她这样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还是第一次。
游戏厅这种地方江泽远也没少去,主要是和那群死党。而这样的场所,放在眼前的女孩子身上,就未免有些好笑。
她这样的,话都说不利索,去了能玩什么?
抓娃娃么?
江泽远不屑地想着,不过很快,他的认知就被刷新了。
他发现自己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这个女孩子。
游戏厅里放着嘈杂跃动的音乐,五颜六色的灯光胡乱闪着,慕糖拉着江泽远,几乎把所有的设施都玩了一遍。
枪战、赛车、打地鼠……他全输了。
就连抓娃娃也比不过她。
“丛林枪战”第十四连败,江泽远游戏结束后,自己惨淡的战绩,愤愤地把剩下的几枚游戏币砸在游戏台上。
一开始他还没当回事,想着不如让一让人家小姑娘,结果最后反被按在地上摩擦。
“生气了?”慕糖散漫地抛了抛游戏币,发出叮里当啷的响声,“输不起?”
她声音轻轻柔柔,手支在游戏台上,托着腮,缤纷的灯光在她脸上晃过,看上去颇有几分梦幻。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挑衅般的揶揄。
江泽远抿着唇,瞪着她。
他虽然很想反驳,但是……实力真的比不过她。
尤其是枪战类游戏,她打起来又快又准,就跟电视里的特种兵似的,根本就不是同一量级的。
她到底什么来头?
江泽远一方面气恼自己惨败的事实,另一方面,却也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你……”他沉吟片刻,“你怎么练的?”
“练什么?你说这个?”慕糖一只手抬了抬连在游戏机上的模拟枪支,笑吟吟道,“这有什么好练的?小游戏而已,看准目标打就是了……不瞒你说,这是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
江泽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的唇只是轻轻弯着,明明是很温柔的弧度,可落在江泽远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又得意又猖狂。
他脸色微沉,打算起身离开,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然而冷不丁,一只毛茸茸的玩偶,被轻轻抛在他怀里。
一只兔子玩偶。
江泽远记得,这是她刚刚从娃娃机里抓出来的,他一无所获,而她才投了几个币,就捕获了一只大玩偶。
“不生气。”慕糖笑着指了指玩偶,“我该回去了,这个,送你。”
江泽远皱了皱眉:“谁要……”
然而还没说完,慕糖却已经背起包走远了,只剩下她临走前最后一抹微笑。
很奇怪的一天……更准确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内向软弱的少女,给了他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一辆平稳行驶的列车,不知不觉正开始偏离它的轨道。
江泽远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兔子,粉扑扑的,是小女孩才喜欢的那种玩意儿。
他随手往边上一扔,拿起包。
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地上横躺着的粉兔子,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捡起来,拎着兔子玩偶的长耳朵走出去。
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好好留着珍藏。
江泽远决定耐心地与慕糖再周旋一段时间,等到她装不下去,把一片真心袒露在自己面前,乞求自己的感情时,他就可以把这破玩偶扔到她脚边,然后欣赏她心碎悲伤的样子。
这样想象一下,他的心情总算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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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江泽远没有再见到慕糖。
他没有主动约她出来的打算,对于爱玩欲擒故纵把戏的女孩子,冷处理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反正她偷偷喜欢着自己,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按捺不住,主动凑到他的面前。
但是左等右等,她却始终没有出现。
就好像之前几天一起出去,只是一时兴起。
江泽远对她没什么情愫,更不用说留恋之类的情感。但是将近一周没有见到她,还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好像不在乎自己了。
江泽远并不稀罕她的喜欢,但是他和死党们打下的赌约却需要完成,而自己还得主动去找她,创造机会,这又让他感到十分不爽。
他思考了许久,这才不情不愿地抽出午休的时间,来到十七班的门口,想看看她到底在忙什么。
但是慕糖不在。
反倒是其他女生围了上来,一脸害羞的模样,殷殷期待地看着他。
江泽远厌烦地推开了她们。
这两天天气热了起来,太阳高照,时常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江泽远心里愈发烦躁,不想回教室,也不想和别人说话,干脆下了教学楼的楼梯,一个人随便逛荡着,却偶然间在操场边的大树下,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女孩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树下,一绺碎发用糖果色的发夹别在一侧,白色的短袖校服T恤在她身上很是清爽。
她在看书,似乎最近每次见到时,她手上总是拿着本书。
江泽远对她的成绩还是有些了解的,十七班的吊车尾,老师惯来瞧不顺眼的对象,数理化尤其差劲。
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有用么?
江泽远嗤笑一声,走到她面前,正打算讽刺两句,却看见她身边还卧着几只猫咪,姜黄色,懒懒地贴在她身边,毛茸茸的尾巴搭在她白皙的手臂上。
学校里有几只野猫,江泽远偶尔也会来喂,却鲜少会这么乖顺地呆着人的身边。
树荫过滤掉了阳光的灼热,只剩下一抹温暖的色彩,笼在猫和女孩子的身上,是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面。
慕糖就在这时抬起头,看了过来。
江泽远对上她的眼睛,之前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