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咬着唇,默不作声,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与苍白的脸色,泄露了他的感受。
他似乎在极力忍耐药物带来的痛苦。
“轻些咬。”慕糖坐在他床边,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唇,“我无意折磨你,不过总得让你知道,我给你下的药,货真价实……你想要好好活着,就得顺着我,陪在我的身边。”
她一边温柔地说着,一边用手帕托起一粒药丸,喂进了洛寒嘴里。
洛寒不能拒绝。
服下解药后,毒药的作用很快消失。
洛寒微微喘了口气,虚弱地靠在床头,盯着近在咫尺的女人。
乌发如云,肌肤胜雪,垂在颊边的鎏金蝴蝶,随着她低眉垂首,泛起明灭的光彩。
即便是近距离观察,她的容貌依然精致得无可挑剔。
洛寒的目光落在她颈间,如果可以,他很希望能像折断一根树枝一样,折断她纤细的脖子。
只是他现在提不起半分力气。
洛寒垂下眼,把杀意隐没在安静虚弱的外表之下。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慕糖感受到他一瞬的杀意,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莞尔一笑,“你好好睡一觉,放心……讨得我欢喜,我自然会疼你。”
洛寒阖上眼,没有回答她的话。
慕糖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今日的目的达到了,把人留在身边,捆上一道无形的枷锁。
想要驯化一头狼,得先给他栓上链子,磨去它的爪牙与凶性。
更何况,像洛寒这样行踪飘忽的刺客,若是放跑了,下回遇到还不知什么时候。若是不能把他留在身边,很难有相处的时间。
没有时间,哪来的感情?
慕糖看了眼意识中的好感值,从她下药开始,一直在降,从55降到了45。
才10点而已。
慕糖笑笑,她都下毒了,居然才掉了10点好感。
她还以为会变成负的,这也太友好了。
慕糖慢悠悠地离开房间,小黑跟在身后,猫脸上写满生无可恋。
它觉得这个宿主,不太靠谱。
*****
过了两日,当小黑靠在窗边晒太阳时,看到了洛寒的身影。
小黑有些惊讶,它原以为,经过之前的操作,洛寒不会愿意再见到慕糖。
谁知道他居然还肯主动送上门来?
慕糖倒是毫不意外,她很清楚洛寒是什么样的人。
他能忍,也会装,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也能算计进去。
他清醒过来,到她这儿来虚与委蛇,伺机谋得生路,很符合他的个性。
彼时她刚睡醒,随便披了件外衫,走到窗边,看见洛寒正弯着腰,将几株半人高的兰草栽进土里。
因为毒药的缘故,洛寒体质变得虚弱,明明只是栽几株花,额头上却沁出了几滴汗珠,时不时停下来,咳喘两声。
慕糖的良心并不会痛。
甚至她还能假惺惺地取出一方丝帕,温柔地按在他额上。
洛寒抬起头。
窗边的少女探出半个身子,正低头看他,青丝散散地披在脑后,直至腰间,不加任何点缀,却美得动人心魄,浑然天成。
他轻轻触到她的指尖,接过丝帕:“谢谢。”
语气自然而柔和,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过节。
“不谢。”慕糖笑靥生花,“你在种什么?”
“这是莲瓣兰。”洛寒的指尖轻轻拂过花叶,微笑,“小姐既然让我当花匠,我也不好尸位素餐,便从花房里寻来这几株,花色好看,香气还妙,种在你窗前,每日醒来香气缭绕,花开入眼……喜欢么?”
花匠是慕糖给洛寒安排的身份,不过下人们都心知肚明,洛寒是大小姐养在院里的男宠。
这个时代风气较为开放,贵族女子养面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虽说未出阁的女子这般行事,有伤风化,但原身积威甚重,下人们也不敢多问多说,生怕触了霉头。
慕糖倚在窗边,笑着睨了洛寒一眼,“喜欢,你不恨我了?”
洛寒把玩着手里的丝帕:“我没恨过你。这两日你请大夫治我的伤势,又百般体贴地照顾我,我感激还来不及。”
“你能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慕糖欣慰道。
她根本没照顾过他,不过他非要这么说,那就这样好了。
“只是……”洛寒为难地看着慕糖,“你让我住在后院,恐怕对你的名节不好吧……若被你父亲和未婚夫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他这两日,也从下人口中打探到一些消息,比如,江大小姐已经定亲,未婚夫亦是侯府世子,两家世交,门当户对。
“我不在意名节,至于我爹爹……那就是个荒唐人,哪有功夫管我?”慕糖说,“给你喝的那月圆散,还是从他那儿拿来的。”
永安侯江别耽于声色,荒淫度日,他的心思全在后院一众莺莺燕燕身上,根本没空管她。
名节什么的就更无所谓了,慕糖只为任务而来,干完这一票就走,难道还会留在这儿等着嫁人?
“至于我那未婚夫……”慕糖眼波流转,伸手抚在洛寒侧脸,“他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最喜欢你,就行了。”
那未婚夫还真不重要,他与原主只是政治联姻,真正喜欢的是江素琴。
在原剧情里,他就是个工具人,作为江素琴的备胎存在。
“那就好。”洛寒握住慕糖的手。
“你在乎?”
“我不好说。”
“哦?”慕糖轻轻笑了笑,“怎么个不好说?”
“这种心情本就复杂。”洛寒叹了口气,“你看,你给我下了毒,可我还是来给你种花,忍不住多看你一眼……你觉得这算在乎么?”
在乎么?
慕糖笑而不语,瞧了眼意识里的好感值。
45分。
她又低头瞧了瞧刚栽好的莲瓣兰,鼻端嗅到淡雅幽远的香气。
如果没记错,原身平素爱喝的茶,似乎正与这兰花香气相克。这种毒性慢慢累积,时间长了,可以让人变成痴呆。
看来是很在乎了,在乎到想让她死。
“你的心意我很感动。”慕糖弯起眉眼,轻轻摆弄着窗下兰花,“你栽得花也很好看,我本以为你只是个冷冰冰的刺客,却不想会栽种这么温柔的花。”
“这不算什么,我的父亲是花匠,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会几手。”洛寒说。
哎,又骗人。
慕糖知道,洛家原本是武将世家,洛寒的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披甲挂帅,所向披靡,却被永安侯一众党羽陷害通敌,最终家破人亡。
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当时洛寒尚且年幼,也不知他是如何逃过一劫,只知道后来新帝即位,他又成了新帝的心腹暗卫,时常执行一些秘密任务。
便是这回夜探永安侯府,也是奉皇帝密令,说白了皇帝也想搞永安侯,而洛寒与永安侯隔着血海深仇,自然是最佳人选。
这倒真是难为了洛寒,新仇旧恨加起来,怕是恨不得一口咬死自己,却还大早上跑来给自己种花。
这般隐忍示弱,恐怕不仅为了解药,也想刷高她的好感度,然后像对待原主那样,把她利用得一干二净。
哎呀,真是太可怜了。
慕糖虚情假意地叹了口气。
“怎么忽然叹气?不舒服么?”洛寒诧异。
“我心疼你啊。”慕糖怜惜地瞥了他一眼,“花匠生意想来是不好做,破产了,不得已落草为寇,结果做贼偷到了我永安侯府上。”
洛寒:……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我也遇不到你。”慕糖凑近,轻轻抚摸他的脸,“这样,挺好的。”
洛寒微怔。
她的手很柔软,落在自己耳畔的位置,唇边细语萦萦绕绕,带着些许暧昧,让他觉得微微泛痒。
虽然洛寒恨不得咬死眼前的女人,不过这短短一瞬,却还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掠过。
就好像春风吹落枝头的一片花瓣,落在波心泛起的细小涟漪。
但几乎不易察觉,很快就被憎恶的主基调淹没。
慕糖看着好感值加了1点,有些意外。
不过只是一点,45与46分,本质上没什么差别,洛寒对她的情感,依旧处于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的状态。
慕糖并不急着攻略,感情讲究水到渠成,即便是虚伪的情感,也需要讲究时机和节奏。
更何况,她瞧见院落外的月门边,正露着一片裙边。
看来有人很闲,正躲在后面,听别人你侬我侬的壁角。
慕糖收回手,笑吟吟地又与洛寒敷衍了几句,便将他打发走了。
月门边露出的裙角颜色浅淡,绣着几朵月白色小花。
截走洛寒那夜,为了省事,慕糖直接出手打晕了江素琴,也没仔细瞧过这个名义上的妹妹。
如今她自己送上门来,倒正好瞧瞧这姑娘有何等本事,在原剧情里叫一众男人们神魂颠倒。
慕糖慢慢踱过去,悠悠一笑:“江素琴,可偷听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