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巫月一首歌一首歌地听,挑中了第三首歌。
这首歌让她想起了睨睨教她学巫语时的场景。
到了晚上,女孩们都知道巫月要参加《破茧九十天》了。
她们看着巫月一遍一遍地听歌,嘴巴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声音。
她们眼里全是深深的求知。
她们知道默记,默背,默读。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默唱?
傅俏俏在众多眼神的无声催促下,从上铺伸出小脑瓜,眼巴巴地看着巫月,“月月,你挑了什么歌?”
巫月摘下耳机外放。
傅俏俏想劝巫月去练习室练歌的话都给憋回了肚子,她面色复杂,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她前天半夜上厕所时,一个书从书桌上掉了下来,封面颜色鲜艳夺目,落在白色瓷地板上非常的显眼,她一眼看清了书名,正是孟都送月月的《儿童识字大全》,除了第一页有翻动的痕迹,其他页都干干净净,连翻书页的折痕都没有。
昨天她悄悄地观察了月月好久,她发现,宿舍其他人在学习时,月月不是在识字,而是借着尖顶帽和斗篷的遮挡在偷偷地发呆,她感到月月超可爱的同时不得不思考一个大问题:月月不会拼音。
但月月偷偷地发呆就是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她不能在这个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地问,她要私底下悄悄地稍稍委婉地问一下。
“月月,你挑这首歌是为学认字吗?”
“嗯。”
傅俏俏特意挑巫月一个人洗漱的时候轻声地问了这一句话,巫月没有扭捏地承认了,傅俏俏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地问她的学习进度,“学会拼音了吗?”
巫月不吭声,低着头,坐在小板凳上给自己的脚抹药。
不回答,傅俏俏就知道了她默默地看了这么长时间的识字书一无进展的原因,心里感慨,月月和她一样,是个自学困难户呀。
“《生僻字》背会了吗?”
“嗯。”
这么快就记下了全部歌词,傅俏俏猜着月月的记忆力应该可以和孔极智媲美了,既然这样,她可以现场教学,先把63个拼音教给月月。
巫月抬头,看着傅俏俏用水写在洗漱台上的字母,认真地记着。
傅俏俏重复两遍,试探地问了一下,“学会了吗?”
巫月乖乖地点了头,傅俏俏一下子被萌到了。
傅俏俏恍恍惚惚地端着热水盆从洗漱室出来,坐到孔极智旁边,泡着脚发怔。
孔极智瞟她一眼,“困了?”
傅俏俏眼睛锃亮,“你知道吗,月月刚才回应我了!”
“她不是一直回应你吗?”
“不一样,以前是不张口地‘嗯’一下,刚才她对我乖萌地点了点头!这是动作回应!动作!”
“回应而已,你激动兴奋个什么劲儿?”
“我就突然体会到了养女儿的乐趣。”
孔极智是闷声办大事的人。
第二天,巫月在练习室里跟着音乐小声地跟唱时,孔极智坐到木板地面,看着巫月唱。
巫月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孔极智对时间有精细的规划,这个时间点是她看专业书的时间。
这些,巫月都知道,她心里清楚宿舍每个人的习惯和喜好。
她知道孔极智打破时间规划来这里,是找她的。
孔极智挑挑眉,脱掉军绿色的工装外套,露出里面黑色的短袖,“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我一个人。”练习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说不定我无聊了来这里听听你唱歌。”
“你没看书。”
孔极智嘴角翘了翘,心想着,傅俏俏说的对,巫月是细腻温柔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个原因大概跟她脖子和脚上的伤有关。
“傅俏俏跟我说了你的学习进度,你坐下来,我给你讲一讲这首歌里每个词的意思。”
巫月坐下来,黑色的斗篷裹着全身。
“又,象形字,手抓握的样子,五个手指画起来太麻烦简略成了现在这个三根手指的样子。叒和叕这两个字古代常用,现在不常用,你不用记。……针砭时弊,一个成语,‘砭’指的是古代治病刺穴的石针。整个成语的意思是,像医病一样,指出时代和社会问题,求得改善。”
讲到这里,孔极智有些口干,看了眼周围没有水,咽了口唾沫继续说。
一直无声无息的巫月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瓶没有开封的水,放到孔极智面前。
孔极智轻笑。
她有些懂傅俏俏的感受了,散发了善意便会得到巫月小心翼翼的回应,可爱的让人心软。
学习了一天,巫月早早地躺到床上,仍裹着她的大斗篷,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等熄灯了,她才露出了脸,看着窗外的月亮。
她今天的学习量有些大,脑子胀胀的。
明天就上台唱歌了,她在练习室里唱了很多遍,孔极智说她的咬字和断句不会被挑刺,傅俏俏说她的气息和节奏没有大问题,她应该能平平静静地熬过初次表演。
三月十五,月亮很圆。
月光洒在巫月的黑色斗篷上,慢慢地化成一缕一缕的巫丝,渐渐地融入斗篷中。
巫月猛然睁眼,抱紧斗篷,“睨睨……”
“月月?”傅俏俏迷迷糊糊地下床去厕所,看见月月睁着眼睛看外面的月亮,轻声,“紧张的睡不着吗?”
巫月摇了摇头,披上斗篷出宿舍。
傅俏俏也顾不上去厕所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巫月没有回答,缓步来到楼顶。
顶楼亮如白昼。
后背更加灼热。
巫月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后背,暗沉死寂的眼睛里有了光。
睨睨没有丢下她,藏在了她的后背沉睡。
巫月仰头看着月亮,等后背的灼热慢慢地变的剧烈再慢慢地消失。
“月月?”
傅俏俏声音颤抖,她有点害怕,月月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不正常。
“月月,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巫月点点头,回宿舍睡觉。
她要好好地睡觉,好好地吃饭,好好地养身体,好好地攒巫力。
等她攒够了巫力就能喊醒睨睨了。
傅俏俏一大早起来,比往日起的都早。
如果是宿舍其他女孩参加《破茧九十天》,她现在已经拿着化妆品给她们化妆了。参加节目的是月月,月月不需要化妆,素颜就已经美的没有瑕疵了。更何况,她连月月的手都还没有牵到,她不敢贸贸然地碰月月的脸,吓到月月就不好了。
不能化妆不要紧,她还能从别的方面帮忙,比如月月身上这件穿了很久很久很久的黑斗篷,这黑斗篷丑的一批,也就月月仗着脸好看乱穿。
“月月,你知道吗你昨晚梦游了。”
“没有。”她没有梦游。
傅俏俏睁大了眼睛,“你昨晚是清醒的?”
巫月点了下头。
“你半夜去楼顶干什么?晒月亮?”
“嗯。”
傅俏俏拍拍胸口,长松了一口气,只是晒月亮不是想跳楼。
傅俏俏从快递盒抱出一件大红色厚羊绒长斗篷,语重心长:“月月,你要上台表演,服饰也是表演的一部分,你不能再穿你身上的黑斗篷了,要换成这件,这是舞台礼节。而且,这几天冷空气过来,天气变凉了,你的衣服太薄,这个斗篷纯羊绒的,超级暖和。你不想感冒发烧去医院打针输液对不对?”
傅俏俏又是讲大道理又是哄,不这样说,她怀疑月月不换衣服。至于经纪人会不会让月月换演出服,她从不考虑这个问题,依照她对月月的了解,月月绝对不会穿演出服,这件样式一样只颜色不同的红色斗篷已经需要她脑筋脑汁地说服月月了。
巫月拧着眉头,看这件大红色的斗篷看了许久。
傅俏俏摇摇食指,甜声道:“不换不行哦。”
巫月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宿舍,慢吞吞地解开身上的黑色斗篷,换上这件红色斗篷。
红色的斗篷也有一个大大的帽子,戴上帽子,遮住了脸,她僵直的身体才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刘菱比傅俏俏以为的更了解巫月,她开车送巫月去节目,车后座上摆放着一件黑色的暗绣斗篷,也有一个很大的尖顶帽。
停车场里刘菱叮嘱巫月:“节目是为期九十天的半封闭管理,有通告的选手也可以抽时间赶通告。选手约一百五十人,有一些是已经出道的。其他具体的,你不必知道,我全程陪同。你可能会遇见采访,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不能不说话。”
“嗯。”
节目编剧在一百五十八个选手里一眼盯上了巫月,大红色的厚斗篷在一群穿着凉爽的人里非常的显眼,就像在一群光溜溜的海豚中间出现了一只毛绒绒的大白熊,看着就暖和。
她喜欢这样的与众不同。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来参加节目?”
“好看保暖。”
“你为什么参加这个节目?”
“公司安排。”
刘菱捂额头叹气,她早该想到的。
巫月平日不喜欢说话,在镜头和不认识的人面前更会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