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拂面,从马车车帘外吹进?来,少女巴掌大的脸上都是恍惚。
她?对这位姓言的公?子莫名关怀,不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否则完全可以用金钱,或者派其他人去救他。
可每次提到他,就总觉得他似乎与?师父有什么关联。
比如他也姓言,比如他那双与?师父一样修长的手,比如他的草房子。
很久远之前,有一次师父抱着她?坐在山顶的树上晒太阳,曾经提过他的草房子。
“草房子很破,可却充满希望,那是师父一生最难忘的时光。”
雪澈嗓子发硬,微微握拳,她?发誓一定要救了言轻,要让这个姓言的公?子平安入考场,拥有本就应当属于他的光辉灿烂。
马车颠簸往前,行了许久,瑞琴探进?一颗小脑袋:“姑娘,前面就是大喜胡同,转个弯就到了,您还是莫要下车了,奴婢带人先去看看。”
雪澈还未答话,马车忽然猛地停顿,她?立即抓稳,此时车外忽然有一道沉稳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知?道车上可是四姑娘?”
车外一年轻后生微微弯腰,拱手问道。
他穿着一件发白?衣衫,却身姿清俊,头发梳得干干净净,面庞上黑黄一片,但却比前些日?子好看了许多。
瑞琴一阵讶然,这言公?子面上的黑黄竟然好了许多,此时一看,除了肤色不太好之外,那深邃眸子,高挺鼻梁,薄唇微抿,处处竟都是长得恰到好处!若是那黑黄的面颊能白?净些,京城美男子还有林世子什么事儿啊?
瑞琴忍着心中乱七八糟的猜测,转头对车里道:“姑娘,言公?子好似没有被绑,此时正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雪澈一怔,她?心中也松快了,心里猜测约莫是有人从中作梗。
而另外一个想法便是,这言轻声音倒是好听的很,他们二人几次碰面都是对方?有为难之时,倒是不曾说过话。
“正是在下,言公?子怎的在此?明日?便是会试之日?,言公?子切要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的丫鬟说,言公?子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必定倾力?相报。”
言轻出来之时犹豫了很久,原想把脸上泥污尽数洗净,好叫她?看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子。
他不是个丑人,相反的是,那长脸足以比大多数人都好看的。
可最后还是叹息自?己过于肤浅,只是没有涂往常那么多泥污,收拾齐整了这才出来。
现在想想也是自?己可笑了,她?是个大家闺秀,又哪里适合下车与?他面对面说话呢?
可即便他知?道那些规矩,心中却还是有许多纷乱思绪。
一次次的相逢,他心中那些情感就像是自?己会增多,一日?比一日?多。
更何况今日?她?为何会来,他比谁都清楚。
也不知?道为何,他忽然就生出了个想法。
“言某一切都好,多谢姑娘关怀。姑娘对言某也曾有过救命之恩,如今是言某还欠着姑娘的人情。今日?之事想必姑娘也已经想到了,是有人意欲陷害你我。”
有人想陷害你我有私情,可我们有私情吗?
我们之间是我单相思,这样隔着马车也觉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生怕说错了话。
雪澈顿了顿,道:“那人只怕是我招惹下的人,无故牵连了你,实在是抱歉。言公?子,但我信你会试之后必能取得功名,往后我也会尽力?解决此事,不再波及无辜。”
言轻眸色一暗,无辜?他的确是算是无辜,是她?无意中搭救了几次的人。
说来,她?兴许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可他不想做那个无辜之人,不想这样始终在她?的世界之外。
“四姑娘,言某既已与?您相识,也做不到把这样的事情完全推到您一个柔弱女子身上,今日?之事言某唐突了,已经还击了回去,还望四姑娘莫要责怪言某……过于无情。”
他原本也不想做些什么,实在是那位姓林的以及裴家的三姑娘一次次地忒烦人,他才一不做二不休,想了法子反击回去。
雪澈一怔,虽然知?道男女之间需要避嫌,可此时却顾不得了,这样隔着马车厢壁说话实在不行,她?撩起来帘子,一张精致脸庞映入眼帘。
她?如今皮肤气色仍旧不如以前,可五官本就生得极好,梳得少女发髻,戴着一支梨花发簪,端得是娇柔清丽,全脸最出彩的就在那双眸子里,如春湖映月,盈盈顾盼。
言轻一顿,她?比那次落水之时美上许多,这是让他非常意外的。
他几乎立即垂下眸子,心中大跳。
原本以为她?容貌普通,心地善良,可此时才知?道,她?容貌也不普通,只是那日?落水显得十分落魄。
一时之间,他脑中百转千回。
从前觉得她?名声被人损坏,容貌也稍显普通,等?他功成名就之后去求娶应当也不会太难,可此时却觉得她?长得眉眼生动,又是那样至纯至善娇柔之人,许多年前还有过才学?之名,难保不会有眼不瞎的男人看上。
若有人捷足先登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处,言轻心急如焚。
雪澈却好奇地说:“你如何还击?”
他一个布衣书生,之前还差点饿死在野地里,按说没有什么能力?去反抗的。
言轻如实答道:“我模仿了林墨冗的字迹写信让裴霜言出门,再以有考试机密为由写信要林墨冗出来,此时他们二人正在张家浜码头处的一艘船上。”
这花了他几乎尽数的积蓄,帮人写文章挣到的银钱都赔进?去了,但若是能成事倒是也不亏。
雪澈饶有趣味,杏眼中漫上笑意:“而后呢?”
见?她?露出笑意,言轻心中也有愉悦散开,他声音更是温和了起来:“而后,会有十几个书生赶到那艘船上,因为有人提前散布了消息,说是会有高人预测会试题目,地点就在那艘船上。”
这世上多的是不学?无术偏生想不劳而获之人,听闻有考试预测题目便立即忙不迭地跑去,这样的人,有达官贵人之子比如林墨冗,也自?然有那些贫苦之子,都是可笑之人罢了。
雪澈忽然觉得眼前这位言公?子好玩的很,且又聪明睿智得令人叹服。
“那我倒是也想去看看热闹了。”雪澈弯唇一笑。
瑞琴立即拿出来事先备好的幂蓠给雪澈戴上,车夫问道:“姑娘现下是要去张家浜码头么?”
瑞琴点头称是,又问:“姑娘,要言公?子跟咱一起去吗?”
雪澈是不在意这个的,让言轻坐马车前面一道过去也没什么。
可言轻却立即道:“在下不敢污了四姑娘的清誉,本就有人想要抓住您的把柄,若是再重?蹈覆辙,只怕会影响您将来……说亲。”
最后两个字十分艰涩,他却没料到雪澈只轻笑一声:“我本就没想过嫁人,无所谓的,你若是去的晚了,赶不上热闹了岂不是遗憾?”
最终,言轻坐在马车前头同车夫一起赶车,雪澈与?瑞琴则是坐在后头的车厢内。
等?几人赶到张家浜码头时,远远地就看到一群书生正朝船上走去。
其中一青衫书生道:“大家莫要发出声音,据闻这位大师不喜欢有什么声音,他今日?就在这艘船上,咱们去偷听试试……”
船上的一个房间内,裴霜言扑到林墨冗的怀里,泪眼盈盈哭诉:“世子,言儿好想您!自?从上次一别,寝食难安!”
林墨冗心中焦急,他来是为了信上“裴霜言”所提到的她?爹得了考试密卷的事情,可见?裴霜言这般痴情,也不忍心都不温存就说那件事。
因此他握住她?手,勉强一笑:“我也想你。”
实际上他近日?焦头烂额,先是派人偷偷拿到了言轻那里的考试密题,再是四处打听有没有人知?道如何笼络考官,那里想得起裴霜言?
他对裴霜言的感情最浓烈之时都是在见?面的时候,只要不见?面,那点子感情很快就不再那般浓厚了。
就比如此时,本身心中烦乱并不想与?她?卿卿我我,可被裴霜言这样一搂抱,她?身上的清香传入鼻息之中,有一种莫名勾人的味道。
而裴霜言今日?则是打定了主意,她?要在此处成为林墨冗的女人!
若是再不抓紧,等?林墨冗高中之后,自?己只怕更难了。
温软的小手沿着男人的手缓缓往上爬,那满是柔情的眸子里像是有无限柔情一般,水汪汪的,娇柔一片,裴霜言声音嗲得厉害:“世子……言儿,真的好想您呀……做梦都是您抱着我……”
林墨冗瞬身一僵,似有火在燃烧一般。
他莫名想到这几次碰面裴雪澈对自?己的冷淡,对比之下,就在裴霜言这里得了许多安慰。
林墨冗本身就与?丫鬟有过经验,此时只觉得脑门发热,忍不住扣住裴霜言的下巴吻了上去。
两人痴缠一片,只觉得此时此刻心中满是炽热的爱意,怎么都克制不住。
见?林墨冗这般,裴霜言似乎都幻想出来自?己当上世子妃的那一幕。
等?她?当上了世子妃,一定会把裴雪澈与?周氏摁到尘土里,而她?跟自?己的娘则会一步登天,做人生人,有无限的荣耀与?富贵。
裴霜言一心想要今日?让林墨冗答应娶自?己,更是使尽浑身解数讨好他,此时完全不顾羞耻与?礼仪体统,完全沉醉。
裴霜言谨记她?娘的指点,想着这船离岸边还有点距离,便忍不住喊了起来。
“世子....呜呜,世子,您会娶言儿么?”
“好言儿,你这般喜欢本世子,本世子定会拿你当心肝一般!”
“世子饶命,呜呜,世子,言儿爱你……”
房间外十几个书生目瞪口呆,有矜持的人面庞红透,也有猥琐的人笑了起来,更有心思细腻之人道:“这人声音好像是林世子?那女子连声喊着世子……这不会真的是林世子吧?”
几个人正举棋不定呢,身后林世子的亲娘镇国?公?夫人余氏已经怒气冲冲地带着丫鬟赶来了,厉声喝道:“墨冗,你给我滚出来!”
屋子里的林墨冗与?裴霜言吓得脸色大变浑身僵硬,可房门很快被人打开,两人浑身未着寸缕,林墨冗还嵌在里头,此时赶紧爬起来找东西遮羞。
裴霜言正欲找被子盖住自?己,余氏身边的嬷嬷已经上去一把薅住她?头发喊了起来:“你这贱妇!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竟然数次勾引我家世子,今日?管你是谁家的姑娘,打死得了!”
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朝裴霜言身上责打起来,她?光着身子头脑发昏,吓得几乎要厥过去,不住地求饶,屈辱让人真是想死,可她?却不是会求死之人。
从小到大,旁的苦是吃过不少,可哪里吃过这般让人难以忍受的羞辱?
林墨冗勉强穿上衣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孩儿错了!”
裴霜言被打得鼻青脸肿之时,万念俱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好过这般被人□□!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发现的一个秘密。
身上的气运可以供她?得到无数好东西,被人喜欢,但若想气运发挥到极致,放血便是其中一大助力?。
想到这,她?狠命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顿时鲜血涌出来,痛楚让人深吸一口冷气。
林墨冗原本头皮发麻想要逃走,可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地看向裴霜言,接着便觉得心底升起来一股非她?不可的念头,竟然梗着脖子说道:“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娘,您若是不让我娶她?,我今日?便从这船上跳下去!”
余氏一惊,张张嘴,话没说出来,忽然就喷出一口热血来!
她?实在是怒火攻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般不成气候,往后还不得是旁人的笑话?!
外头十几个书生们议论纷纷,怕被连累赶紧地逃走了。
雪澈与?言轻就站在码头旁边一处过道墙后。
她?身量在女子中不算矮小,可被言轻一衬,就显得较小许多。
两人听着那些书生们言语之中林墨冗与?裴霜言的滑稽样子,都忍不住想笑。
这二人应当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吧!
雪澈悄悄道:“言公?子真是厉害,不愧是饱读诗书之人。”
言轻却笑道:“裴姑娘谬赞了,往后……”
他想说往后若还有人要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来帮你教训他们。
可这话终究有些不合时宜,最终他还是没说下去。
雪澈好奇地问道:“往后什么?”
男人深邃眸子里浮起浅浅一层笑意:“往后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雪澈点头:“自?然是朋友,毕竟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这样难得的缘分也是少见?。”
“那……你与?林世子的婚事,不知?道是如何打算的?”
明日?便是会试之日?了,雪澈清浅一笑:“我这就回府与?我父亲商议退婚一事。”
退婚这件事裴政早就有打算,见?雪澈提了便道:“爹爹会安排的。”
雪澈也不催,只道:“今日?林世子与?三姐姐被人当众目睹在张家浜码头处的一艘小船里……此事穿得沸沸扬扬,爹爹,不如今日?便去退婚吧。”
“什么?”
裴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听清楚了,只觉得荒谬,可又知?道澈儿是不会说谎的,顿时脑门充血,立即站了起来。
“去喊你们三姑娘来!”
可三姑娘哪里在府上呢?
没多大会儿,裴霜言就衣衫不整地被人护送了回来,她?哭哭啼啼,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裴政大怒,手脚都是颤抖的,但却并不责怪裴霜言。
“定然是林墨冗这混小子欺负了我的言儿!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雪澈静默地看着,只觉得可笑。
幸好自?己对林墨冗没有感情,也并不想嫁人,否则这件事中收到最大伤害的人是自?己吧。
可镇国?公?府心疼林墨冗被害,裴政心疼裴霜言被害,思来真是荒谬至极!
最终,裴政带着人上门去退亲,林墨冗本就有把柄在雪澈手中,哭求爹娘成全,镇国?公?与?其夫人怒不可遏,可为了顾全大局,最终只能答应由裴家来退亲。
镇国?公?府不远处有不少闲人围观,裴政铁青着脸带着人在门口喊道:“镇国?公?府世子林墨冗德行不正,我裴家自?觉得配不上镇国?公?府,特?来提出退婚!”
镇国?公?怕丢人,只能装病,让自?己二弟出来代办,两家里退还了庚帖,下了大印,林墨冗硬着头皮出来站在门口说道:“此事是我德行不正,配不上裴四姑娘。”
他怕自?己不说这话,雪澈真的会把诗作一事抖出去。
裴政咬牙切齿:“您是世子,我不敢说什么,可人在做天在看,你且等?着!”
林墨冗眼神晃了晃,什么都没说,但心底却莫名烦躁,他如今仍旧是想娶裴霜言的,只是如何都压不住那种念头。
因此,他还是说道:“裴大人,我是真心喜欢霜言……”
裴政一口唾沫飞到他脸上:“承受不起!”
两家不欢而散,可等?裴政回到家,却发现裴霜言正在闹自?杀。
这是柳氏给她?出的主意。
趁着裴政去镇国?公?府退婚之际,裴霜言哭着去找自?己姨娘,柳氏这几日?一闭眼就做噩梦,精神不济,听到女儿说与?林墨冗私会被人撞见?,还挨了林墨冗母亲的打,浑身发软心里突突地跳,但还是强行镇定下来给女儿出主意。
“如今你跟了他,被人知?道也不算坏事,至少余氏不能不承认你们有了关系,如今林世子也喜欢,你就只说自?己被占了身子却不能嫁过去,不如一死了之,你爹爹自?然会想办法!若是过了这个时候,后面再提起来那才是真正的没有希望,言儿,人要脸皮能做什么?你能当上世子妃才是要紧的!”
裴霜言暗自?摇头:“娘,我忽然有些怕,您是没瞧见?林墨冗他娘是如何着人打我的,我只怕他娘绝对不会同意让我进?门,就算进?门也只是个侧妃……”
柳氏却道:“傻言儿!你可还记得我当初一意孤行带着你逃到江南,原以为男人会在意你,可你爹找过我们吗?我若是能回去当年,就算做妾,也要先进?府!待到如今我们回到裴家来,不还是要从妾做起?做妾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心机手段!一个人若是厉害了,自?然也能把妾氏的名头摘掉!”
母女二人暗自?计划一番,裴霜言便把自?杀的事儿闹开来了。
周氏在自?己院子里喝茶,头也不抬冷笑一声:“她?想死便去死,别来烦我,还不够丢人的么?!”
雪澈赶忙安慰周氏,知?道她?是怨恨裴霜言坏了裴家名声,如此会影响雪澈的婚事。
“娘,名声这种事都是自?己打出来的,林墨冗家世好吧?如今谁不在背后笑话他?我能逃开这样的人,就是一种幸运。”
她?今日?又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气运回到自?己体内,心中越发开心。
周氏抬眸,瞧见?女儿近来气色当真好多了,总算有了些曾经的样子,这才舒缓了些。
“你说的是,即便不嫁,也比嫁给林墨冗这样的竖子强百倍!”
娘儿俩并不搭理碧池苑的那对母女如何,裴政回来之时瞧见?裴霜言这般,更是气得跺脚。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够丢人么?再闹下去,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裴霜言披头散发哭道:“爹,您就让我嫁给世子吧!若是您不允准,我就一头碰死得了,横竖如今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裴府院子里哭声喊声一片,裴政头疼欲裂,柳氏也哀哀痛哭:“老?爷,如今还有旁的法子么?谁不知?道言儿是世子的人了?您就成全了他们吧……”
此事闹到了大半夜,林墨冗不知?道少了哪根筋,说是今日?不把亲事谈妥,明日?就不参加会试,他爹娘气得宛如被火烧了脑仁子,可最终也舍不得把唯一的儿子如何,只能含泪忍痛答应了。
最终,镇国?公?出面给裴政致歉,提出来定下两人的亲事。
裴政不舒坦,但碍于镇国?公?的威严,何况人家还低头了?最终只能答应。
这庶姐偷了嫡妹的未婚夫,却成功定亲一事,一夜之间传得沸沸扬扬,长宁郡主都写信来安慰雪澈,只有雪澈知?道,自?己并没有不高兴。
反倒觉得挺开心的,如今总算不是林墨冗的未婚妻了,何况打从今日?之后,满京城的人笑话的都是林墨冗与?裴霜言,同情的倒是她?。
第二日?,便是会试之日?,一大早便有上万人到了考试场地,乌压压的人,老?少不一,眸中里是各样的神色,有人镇定自?若,有人吓得还没进?去就尿湿了裤子。
言轻就站在这些人之中,他出生于穷乡僻壤,却自?小发奋读书,一路吃了不少的苦,为的就是做官,做一个好官,为黎明百姓谋福,改变天下的大局。
可这一切,都要从最初开始努力?。
他得首先考上进?士,且要是排名靠前的,才能有望得到更多的机会。
言轻微微闭眼,脑海中回想起来父老?乡亲们那黝黑枯瘦的脸,想起来自?幼的玩伴被饿死时那空洞的眼神,想起来一路以来遇到的灾民?,抱着孩子病死在路边的年轻母亲……
他想到很多事情,都是旁人的事情,却忽然,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清秀的面庞。
她?声音甜软:“把这手炉给他。”
是她?,救了他的命。
言轻微微握住手,此番不仅是要为黎明百姓而战,也要为他的恩人姑娘而战。
少年抬脚,迈着沉着的步伐顺着人群走入了考场。
会试要考三场,每场都是三日?,这对体力?上就是一种煎熬了,更别提承受着这种煎熬之下在那个小小的格子间里笔走龙蛇了。
不少考生第一日?便被拉了出去,在门外大哭大叫。
言轻始终镇定自?若,沉静地答着考卷。
恰好的是,林墨冗与?他是相距不远的位置。
林墨冗原本以为把握十足的,他把各处提到的有可能是密卷题目的东西都提前拿到了,而后在家背诵下来。
说起来做文章,林墨冗并不算很擅长,可他也不是不吃苦的人,若是旁人做的文章,他倒是肯下功夫背下来,但要他自?己做,是怎么都做不出来上乘的文章的。
等?林墨冗拿到考卷,看到考卷上的题目,瞬间一喜,提笔就写!
“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义”。
这题目与?他之前派人从言轻那里偷到的题目很像,言轻这个小子倒是机灵,还真的拿到了题目!
林墨冗立即照着自?己背下来的答案往上写。
而言轻也发现了,自?己真的大致猜到了题目,但里头的一字之差却完全可以把意思曲解。
他故意让林墨冗的人偷走的那张纸上,便是沿着这个题目写了一篇走题的文章,且里头暗示了好几个当今皇帝不喜之处,若是林墨冗有脑子自?然不会复述那篇文章,可若是个没脑子的,自?然会倒霉。
想到林墨冗,言轻心底冷笑,这样的人,自?然是绝对配不上裴四姑娘的。
他们一行人会试之时,裴家仍旧是有些乱糟糟的。
雪澈怕柳氏怀疑,特?意让丫鬟去了一趟。
“柳姨娘,我们姑娘派我来问问,您这几日?好些没?若是好了,可否将玛瑙小红鱼还给姑娘呢?”
柳氏立即护得什么似的:“瑞琴啊,回你们姑娘,就说我身子仍旧有不适,若是好了,自?然会主动去还的。”
瑞琴有些失望:“这样啊,那我回去跟我们姑娘说一番,只是我们姑娘也很是喜欢那只小红鱼,姨娘若是用完了,一定要及早还呀。”
柳氏此番更是不会怀疑问题出在玛瑙上了,但每到夜里就做噩梦,实在是疲惫至极!
这一日?,她?在裴霜言的院子里说着话儿,忽然觉得瞌睡,没忍住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没做噩梦!
两人都惊喜,继而开始分析,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柳姨娘浑身冷汗:“你说那玛瑙有问题?!”
裴霜言凝眉:“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吗?娘,定然是她?!”
这一发现让柳氏与?裴霜言都愤怒异常,却知?道如今没有证据。
“那贱丫头数次让人来要小红鱼,便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就算是对质,也只能说是她?不愿意给,是咱们硬要霸占着呢,不愧是周文岫的女儿!手段这般了得!”
裴霜言赶紧安慰柳氏:“娘,不急,横竖我如今与?世子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何况祖母也快要回来了。”
柳氏很是烦躁:“你祖母回来又能如何?她?素来也不待见?我!”
“她?不待见?您,难道还不待见?您肚子里的孩子?裴舟那个蠢货非要去边疆,您不是已经托人给堂舅舅带了信儿的吗?裴舟一出事,您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裴家唯一的香火了,老?太太再怎么着也会在意这孩子吧?”
被裴霜言这么一提醒,柳氏倒是染起了斗志,但却也舍不得把那玛瑙小红鱼还回去,而是丢到了库房里存着。
打从这日?开始,柳氏倒是真的不再梦靥。
她?开始去给周氏请安。
周文岫非常不想见?她?,可柳氏每日?都要去,怀着孩子站在汀兰苑里,面色苍白?:“夫人若是不见?妾身,便是怪罪妾身,妾身在此罚站也是应当的,毕竟尊卑有别,妾身不能不敬着夫人。”
这话把周文岫气得不行,她?坐在屋子里,几乎要捏烂了帕子,低声咒骂:“我不见?她?,她?还非要凑上来!”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裴政去上朝了,若是柳氏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一个妾氏不打紧,可周文岫也介意那肚子里的孩子。
她?只有一个儿子裴舟,原本在子嗣方?面就受到了颇多议论,若是这柳月眉的孩子出了问题,所有人都会指责她?。
周文岫想想就头疼,最后厌恶地摁摁太阳穴:“要她?进?来。”
柳氏进?去就跪在地上谢恩:“妾身能有今日?,全靠夫人疼爱,老?爷昨儿还说,这孩子生下来得喊您一声母亲,也是等?于您的孩子,往后还要仰仗您呢。夫人,这是老?爷的第二个儿子,妾身没生过儿子,老?爷昨儿晚上摸着妾身肚子说,要妾身多向您请教如何养胎,回头说与?老?爷听,他也好照顾妾身。”
周氏冷淡看过去,这人字字句句都是温和谦卑的,说出去的却都是诛心的。
她?想起来自?己曾经怀裴舟时所经历的种种,那时候裴政对她?还算好的,都没有这般尽心过,又是摸着肚子安慰,又是担心不好……
周氏心中凄凉,嘴上却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看着柳姨娘发间簪的珠花,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柳氏瞧见?周氏这般恍惚的样子,便觉得自?己来对了,人哪,尤其是女人,还是这样钝刀子扎过去才最痛,折磨得她?心智渐渐崩溃,总有一日?会香消玉殒。
还是周氏旁边的嬷嬷说道:“姨娘院子里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婆子,生儿子的多了去了,姨娘不拘着问哪个都是一样的。难不成人家生孩子不是生?”
柳氏扶着肚子一笑:“陈嬷嬷这话也是,只是老?爷说了,这是老?爷很喜欢的孩子,终究不能轻慢了,若是老?爷知?道陈嬷嬷把这孩子看的跟下人似的,恐怕也不好吧?”
陈嬷嬷脸色一僵:“那夫人的孩子是嫡子,姨娘的孩子是庶子,又怎可相提并论?”
柳氏笑得更温柔:“是啊,若是夫人能再生出个嫡子来,老?爷也就没时间对这庶子这般上心了呢。夫人,妾身定当劝老?爷多来您的院子了。”
瞧瞧,这话是十足的恶心人!
周氏猛地一顿,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怒气:“柳氏,你到底想干什么?若是请安,我已经累了,不想再瞧见?你。若是想探讨如何养孩子的,我好人家的女儿,又不会巴结讨好男人,没被人疼过,哪里知?道如何养那种精贵的孩子?”
原本这话是赶柳氏走的,可谁知?道柳氏却当即腿一软跪下:“夫人饶命,妾身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夫人,妾身错了……您要么再打妾身一顿……”
她?想起来上次被周氏害的喝童子尿一事,脑中一阵阴狠,今日?必定要周氏吃瘪一次!
因此,她?不住地哭求,周氏头疼不已:“我今日?并未同你计较,你还要干什么?自?己跪在地上干什么?”
柳氏只管哭:“夫人,妾身真的不是有意冲撞您的啊,妾身……”
她?忽然捂着肚子:“妾身肚子好疼,夫人……”
周氏深吸一口气,她?原本忍着就是怕柳氏拿孩子作伐,可此时却发现柳氏无论如何都会把事情引导向那个方?向的。
只是没等?周氏说什么呢,裴霜言忽然带人冲了过来。
“姨娘!姨娘您怎么了?”
柳氏虚弱地捂着肚子:“言儿,快求求你母亲,要她?,要她?饶了我与?你弟弟……”
裴霜言转头悲愤地看着周氏:“母亲!纵然我姨娘只是个妾氏,但那也是一条人命啊!您怎能如此!退一万步说,您不喜欢我姨娘也就罢了,难道连裴家的子嗣也要残害么?!”
周氏大怒:“住嘴!我何时残害过子嗣?你们母女两个联合起来唱双簧,这屋子里每个丫鬟都瞧着了!”
裴霜言擦泪:“这屋子里都是您的人,我姨娘只是来给您请安,忽然就成了这样,难道真的与?夫人无关?”
周氏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一股气憋着,几乎呼吸不过来,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柳氏与?裴霜言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阵得意,而柳氏更是呻/吟起来,不住地喊肚子疼。
裴霜言喊道:“大夫!快叫大夫来!”
屋外却忽然出现一道靓丽身影,雪澈身着一件浅紫色襦裙踏过门槛走了过来。
老?远听到这屋子里的闹声,她?就知?道绝对没有好事,再看看地上的母女二人,简直就觉得可笑。
“这样的剂量早就过时了。柳姨娘也不算蠢人,怎的不知?道想想其他的法子呢?”
雪澈扶住周氏,低声道:“娘,我来对付她?们。”
柳氏看见?雪澈,下意识有些心虚,她?现在认定那个玛瑙就是雪澈在害自?己。
裴霜言站起来,冷冷地看着雪澈:“你来干什么?今日?之事必定要找大夫来瞧,此外等?爹爹回来自?然会见?分晓!”
她?想到自?己即将与?世子定亲,而世子此时正在参加会试,以世子的才能必将高中,自?己将来是肯定会踩到裴雪澈的头上的,瞬间就挺直腰板,眸子里都是傲气。
而雪澈只是轻蔑一笑:“今日?之事?你说的是什么事,是指你们没事找事这件事么?”
柳氏脸上都是委屈:“四姑娘,您怎的可以这般血口喷人!妾身怀着老?爷的孩子,怎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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