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愣怔不已,裴霜言跪在地上瞪大眼睛。
先前二人自认为把裴政迷得团团转,此时才知道裴政才最是个无情之人!
若非如此,当初他又怎会放任柳氏不知所踪却从来不去找?
可没等柳氏与裴霜言再辩解,裴政已经狠声命令下去:“把她们两个关押起来,即日起不许再出院子一步!”
柳氏哭到真正昏厥,裴霜言心急如焚,额头都磕破了,裴政却丝毫不为所动。
等这两人被拖走,裴政浑身疲惫,心惊肉跳后悔不已。
他抬眼看到始终远远站着的周氏,淡淡道:“你怎的不对我冷嘲热讽?”
周氏也不走过去,只拿绣帕摁了摁唇角,散漫说道:“我会拿些体己出来,悄悄让人去打点,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倒是也有几分真。老爷只管每日里按时服药,身子好了才能有机会东山再起。”
裴政心中一震,继而眼神复杂地看着周氏那张宁静素淡的面容。
她其实很美的,只是不善打扮,素日爱穿些老气的衣裳,初成亲那几年她也温婉可人,又会些诗书,管账本也是一把好手,因此那时候他也待她很好,夫妇二人很是和谐。
在裴政心底深处,最好的正头妻子便是周氏这般的。
可后来,自打柳氏回来之后,他便跟着迷了似的,忘掉了周氏的种种好处。
他只看得见柳氏是如何跪着给他穿鞋拖鞋,跪着娇声喊他老爷的,只感受得到柳氏床底之间毫无廉耻的奉承,一味地讨好巴结,那种高高在上的滋味让他忘记了一切。
可如今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荒谬了这么久!
裴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而周氏转身就走,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话。
她为何要帮裴政呢?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从前那点子夫妻情分,那时候裴政待她是真好,否则也不会把曹夫人那个妒妇气成那样。
可后来……后来不提也罢,周氏迷茫地看向远处,女人活一辈子,哪个又自由自在了?可她却真心地希望澈儿若有一日嫁人,会过上舒心的日子。
此时雪澈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她自然知道今日裴家之事泄露出去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裴政的仕途定然遭受影响,但就是这样才会让他知道毫无节制地宠爱一个表面柔弱内里狠毒的妾氏会是什么下场!
他才会真正的感受到切肤之痛!
瑞琴一边给雪澈端来一碗嫩生生的甜豆腐脑,往里头加了些葡萄干花生碎玫瑰酱之类的东西,边道:“姑娘,听闻上头的人来传旨之后,老爷大动肝火,直接踹了柳姨娘一脚,而后让人把柳姨娘与三姑娘都拖回去锁在院子里了。柳姨娘这次似乎是真的哭晕过去了,白眼翻的那样子可怕极了,三姑娘磕头求饶,额头都破了,可老爷丝毫都没心软呢。”
雪澈低头吃着豆腐脑,轻轻一笑,她自然猜得到这对母女会有多惨,因为她身上又多了几缕粉色气运。
这一次多了五缕,就证明裴雪澈是比之前都惨。
忽然多了这么多气运,雪澈就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子又轻快许多,皮肤也细滑了些,原本很容易干裂的唇也变得湿润,微微带着嫣红。
瑞琴在旁看着自家姑娘,忽然就觉得姑娘越来越好看了,此时微微垂首认真吃豆腐脑的样子像个可爱的小猫儿似的,那手腕纤细,皮肤比之前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照着的缘故。
“这都是她们咎由自取,把旁人当傻子,总有自己翻车的那一日。”
瑞琴忙道:“姑娘说的是,只是如今咱们府里被封,就连姑娘也不能出去了,那些人在大门口挡着,整个府里上下都出不去,幸好每日里老陈都会送菜到后门,否则这上下里外日子都难熬。”
但这被封的确不是一件好事,京城上下唯独裴家出了事,往后都是旁人的笑料,裴政被封的越久,回去官场就越难,他若是没有地位,女眷们出门在外也没有底气,自然会波及到周氏。
但雪澈也有自己的思量,虽然这个年代家家基本都是靠男人出头,但她完全可以不靠男人。
她要让裴政知道,柳氏那对母女就是个惹事精,真正靠得住的是周氏与雪澈。
要看着裴政后悔不已真心向周氏忏悔得那一幕。
瑞琴见主子丝毫不急的样子,轻轻叹气,近来主子是变化不小,也不知道是不是落水之后撞鬼了。
不过先前她也不贴身伺候,那时候都是翠萝伺候,因此瑞琴也不是很了解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连着几日裴府都被封着,全府上下也只有雪澈一个人悠闲自在什么都不怕。
裴政急得肝火旺盛,又再次起烧,周氏一边忍不住担心裴政,一边又担心这种种事情会波及到远在边疆的儿子裴舟,忍不住垂泪,雪澈劝了几次都没用,只能叹息。
而最难过的莫过于柳氏母女。
原本下人们都是爬高踩低的主儿,如今瞧着老爷都踹了柳姨娘一脚,便立即不用心伺候了,还想因此讨好夫人。
柳姨娘与裴霜言吃的不是冷饭,就是不新鲜的蔬菜,那药汁都是冷了或者糊了才端去给柳姨娘喝,她身上的水痘又怎么能好起来?
想到自己风光之时人人敬自己,比对夫人还言听计从呢,柳氏气得锤床大骂:“这起子势利眼,狗奴才!等我好了,看我不一个个地撕烂他们的脸!”
发完脾气,又气得忍不住咳嗽好半日,把喝下去的冷药汁尽数吐了出来。
裴霜言一心出去见林墨冗,此时出不去,手心里的伤也迟迟不好,便哭着求柳氏:“娘,我这该如何是好呀。”
柳氏眼神发冷,牙齿咯吱响:“这些人敢这般糟践我们,还不都是周文岫那个贱人嘱咐的!言儿,我们豁出去,既然裴家封了,那咱们就一道病,你去喊个奴才过来,悄悄地把我的一块帕子拿过去,趁人不备跟夫人的衣裳放一起,让她也尝尝得水痘的滋味!哈哈哈!”
裴霜言抖了一下,低声道:“这,这能行吗?”
二人被恨意冲昏了头,便计划起来。
可谁知道此时周氏心中更恨,抓到柳氏院子里的人溜出来,问都不问是干什么的,直接让人打了二十板子关进了柴房!
“若再有人想破坏府里的规矩,只管打死!”周氏声音冷沉,底下人瞬间噤声。
而裴政如今正病着,自然也不管这些。
柳氏与裴霜言好歹安静了些,两人免不了私下咒骂,扎小人,却无济于事,日日被折磨着。
裴政连着服药几日,身子倒是好了些,水痘都结痂了,但周氏却急得不行,盖因封禁一事的确给裴家造成了不小的困扰,雪澈叹叹气,决定还是要想想办法,解了裴家的困局。
其实诗会第二日长宁郡主就让人给她送了一封信来,只是雪澈迟迟未曾回复。
信中长宁郡主大致说了一下,说是如今皇上的静妃所出的和硕公主自无故从楼梯上摔下去之后便怎么都醒不过来,若是雪澈有法子可以一试。
她提笔回了一封信,只说可以一试,但必须要见到真人,只是如今裴家被封,她是出不去的。
长宁郡主不知道使的什么法子,她爹爹亲自去御前提了一嘴,只说裴大人已经好了,且裴大人一向也在朝中是个守规矩的,不必再这般封禁,没得让人笑话裴大人。
皇上本身也不会太关注裴政,便道:“既然他好了,便解封,只是告诉裴政,若是再出现一个水痘之人,朕砍了他一家!”
旨意传到裴家,裴政长出一口气,跪在地上谢恩,胆战心惊,许久未曾这般害怕过。
转身他便对周氏致谢:“夫人,此番多亏了你。”
周氏懒懒地说道:“只盼老爷往后莫要再糊涂了。”
裴政有些尴尬地笑笑:“怎会?我并非那等愚蠢至极之人。”
二人终究有些别扭,而雪澈已经乘坐轿撵去了一趟长宁郡主那里,长宁郡主替公主请人帮忙也是私下的,毕竟雪澈不是什么真正的道家高人,她叮嘱雪澈扮作丫鬟,一起悄悄进宫。
宫中不比外头,步步都要小心,长宁郡主借着探望公主的名头进宫,雪澈低头跟在她身后,只是才走没几步,竟然就遇到了林墨冗!
林墨冗起初没在意,只是跟长宁郡主打了个招呼,可等瞧见长宁郡主身后的丫鬟时,瞬间震惊了。
他心情有些复杂。
在这宫中遇见裴雪澈是很意外,但更诧异的是,几日不见,怎的裴雪澈似乎变样了?
她好像是稍微回到了一点从前的样子,杏脸桃腮,神情柔婉,有一种风中玉兰的清秀姿态,纵然肤色仍旧不如以前那样白,可那宛如盛满湖水一般的眸子却让人心弦一动。
他一直都知道,裴霜言的美是浮于表面的,经不起细细推敲的,而从前的裴雪澈才是真正的美,如今雪澈只恢复了三成美貌,他就瞬间觉得有些走不动了。
但再一看雪澈那冷淡的样子,他忍不住威胁道:“你可知道私自入宫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