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霜言的手才挥过来,旁边瑞琴就一把抓住她手腕。
可裴霜言满腹怒气,此时也顾不得了,只喝道:“你个下人也敢拦着我?住手!”
瑞琴丝毫不怕:“三姑娘,四姑娘乃是嫡出,您是庶出,哪里有您动手打她的道理?”
裴霜言狞笑:“我做姐姐的,教训一下她怎么了?她犯了错,总不能放任不管!”
可谁知道瑞琴最近伙食好,力气大得很,硬是裴霜言拽不开的。
她拼命想甩开瑞琴,见甩不开,便要用另一只手挥上去打裴雪澈,嘴里骂道:“你不就是瞧不起我的出身么?可我告诉你,我才是爹爹的第一个孩子,我是姐姐,我理当教训你!”
实在是裴雪澈方才的话气人,裴霜言这才忍不住,可正在厮闹的时候周氏带着丫鬟从游廊转角处来了。
原本周氏不太搭理柳氏母女的,不是不恨,只是老爷处处维护,她也拿她们没有办法。
可此时瞧着裴霜言一个庶女竟敢堂而皇之地要责打自己的女儿雪澈,她怒从中来,什么也顾不得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
此时,屋子里裴政的声音传出来:“你们闹什么呢?还让不让我好好休息了?!”
他身上疼的厉害,口干舌燥,处处都是难受的,听到吵闹的声音就烦。
裴霜言横了裴雪澈一眼,冲着屋子里委屈地喊道:“爹……”
可下一秒,周氏身边的嬷嬷上去便捂住了她的嘴。
周氏温声道:“老爷,无事,只是澈儿同三姑娘说了几句话,声音略大了些,我已经教训了她们,您安生休息,我又寻到个偏方,说是对水痘很有作用,您不妨试试。”
听到有偏方,裴政自然高兴,哪里还顾得上裴霜言?
而周氏直接命人捂着裴霜言的嘴把她带到了汀兰苑。
雪澈也跟了过去,周氏让人端上来一盘子的吃食。
什么杏脯,蜜汁的桃子肉,山核桃仁,松子糖,以及玫瑰花饼,红豆泥酥,琳琅满目,吃上一块再喝一口碧螺春,那滋味实在是舒爽。
周氏笑吟吟的:“澈儿,这些吃食都是娘让人去苏杭一带新买了带回来的,南方人吃食就是精巧,做的与咱们京城的滋味不同,你尝尝看喜欢不?”
雪澈眼睛里宛如有星星,吃了一块玫瑰花饼,清香甜蜜溢满口腔,忍不住道:“娘,澈儿喜欢!”
而此时跪在地上被人捂着嘴的裴霜言剧烈挣扎,周氏总算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放开她。”
裴霜言才一被放开,就气喘吁吁地看着周氏:“夫人,您如此偏爱自己所出的嫡女,却苛待庶女,就不怕父亲责怪,旁人笑话吗?!”
她与她娘柳氏一向是以父亲以及裴家的名声来压制周氏的。
可奇怪的是,周氏只是冷笑一声。
“你那个低贱的娘害的你爹如今染了水痘,你还有脸来同我说这些?没错,以前我处处忍让你与你娘,任由你与你娘在老爷跟前讨巧卖乖,我周家有的是钱,看不上那点子好处。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想着欺负我的澈儿,莫要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你敢动我的澈儿,我有的是法子教训你!你搬出老爷来?呵,大不了和离,我周氏如今在世上唯一牵挂之人便是澈儿,旁的有什么可怕?”
裴霜言身子一晃,她从前面上做得极好,近来却不知道怎么的错了心智,次次把戾气表现在面上,如今果然把周氏逼急了。
周氏怎么能与爹爹和离?她可还有一大笔嫁妆没有到裴霜言手里呢!
因此裴霜言咬牙含泪道:“母亲,女儿方才也是急了,女儿知道母亲看不上我姨娘与我,四妹妹也看不上我们庶出的,可家里丫鬟们人多嘴杂,若是四妹妹这样的话被人传出去,往后还如何嫁人?女儿也是为了四妹妹着想……”
她这话正戳中了周氏的心窝子。
这阵子以来,周氏惆怅的就是雪澈往后嫁人的事情,这原本就有与书生搂抱一事,纵然解释得再清楚,也改不了两人抱在一起浑身湿透的事实啊!
一想起来这件事,她就难受。
裴霜言说的没错,若是澈儿名声再坏些,只怕就真的没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娶她了!
周氏转头看向雪澈:“澈儿,往后你也确实要注意言行,女孩儿家家的,纵然娘也知道她们是贱人,但你嘴上也不能时时说出来。”
雪澈眼一红:“娘,女儿没那样说过,是三姐姐冤枉女儿,她先是炫耀自己收到了长宁郡主的帖子,再是炫耀爹爹又给了她银钱,女儿想着那银钱不是娘的私库里出去给爹爹的吗?怎的爹爹转头就给了她呢?三姐姐心中不忿,便要打女儿……如今,如今三姐姐又要污蔑我……”
周氏心中一顿,脸色又黑了。
确实,裴政哪里还有什么银钱,如今裴政库房里的东西,有一大部分都是从她这里诓走的!
拿着正妻的钱去疼爱庶女,长久以来压抑在周氏心中的痛弥漫开来,她冷笑一声:“传命下去,老爷与柳姨娘都患病,须得严守他们的院子,人手不够便再去买上些有身手有力气的小厮,没有我的允许,谁敢私自去看,只管打出去!”
裴霜言心中一慌,周氏这是要借着爹爹与姨娘生病拿她开打!
可实际上周氏并非是狠毒之人,她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弄死了裴霜言,最终,她只是道:“三姑娘出言无状,对亲妹妹动手,没有一丝大家闺秀的风范,拉下去打三十个手板。”
裴霜言还要狡辩,周氏道:“多余的话,等你爹爹康复了你尽管去告状,抑或等你姨娘好起来了,你们再商议如何对付我,除此之外你再多说一个字,便多打十下!”
这让裴霜言立即禁言,嬷嬷拿出来竹板子,两个人压住裴霜言,那竹板子往女孩儿白嫩的手心里狠命打去。
这汀兰苑里的丫鬟嬷嬷无一不恨那个柳姨娘,替自己家大小姐周氏委屈,因此打的时候都是下了狠手的。
裴霜言手心剧痛,发热,浑身颤抖,哇地一声痛哭出来。
而雪澈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一股暖流出现,紧接着,手心又多出来一缕粉色气运。
五脏六腑都随着这一缕气运带来微微的舒适感,那种滋味像是刚洗了热水澡,刚吃饱饭,浑身都舒舒服服的。
她心情极好,忍不住走到周氏旁边给周氏捏肩:“娘,您辛苦了,莫要动气。”
周氏摸摸她的手:“从前总是瞻前顾后,如今真的做出了才发现还是这样爽快!我忍让他们也不见得他们就真懂得收敛,你放心,往后娘护着你。”
雪澈眨眨眼:“澈儿也护着娘。”
而裴霜言被打得疼晕了过去,而后被抬回她自己的院子里,纵然下人伺候得再好,可那手心里的疼不是假的。
裴霜言眼眶红肿:“去,去告诉爹爹与姨娘,设法告诉他们,我挨了打!”
这周氏个老贱人!竟敢打她!
丫鬟唯唯诺诺的:“三姑娘,如今老爷与姨娘都生病了,夫人命人把他们的院子都封锁了,根本进不去。”
裴霜言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她再看看自己的手心,忽然就想到一件事!
从前因为身上气运很多,每次受伤也不会特别疼,伤口好的也快,可这次为什么没有以前好那么快了?
她看看自己,这才发现又少了一点气运!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浑身发冷,想到姨娘有可能会被害,想到自己气运越来越少,就更加害怕!
不,她不能放任事情这般发展,但如今能做的只有尽快让裴雪澈与周氏出事,再则就是写信让带着二姑娘去山东老家走亲戚的老太太赶紧回来,还有就是尽快嫁给世子!
裴霜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提笔写信,却觉得难如登天,再一想自己写信过去,老太太并不是多疼爱自己,这信也没用。
不如通过旁人的嘴来传达这件事,若是裴家名声受损,那不就是最好的方式逼迫老太太尽快回来么?
她唇角勾起笑意,丫鬟来上药,她收回手:“不必了。”
这手心的伤越是狰狞,就越是能让长宁郡主等人知道周氏这个贱人多会虐待庶女,也更能让世子怜惜自己!
很快就到了长宁郡主诗会这一日,雪澈起得晚,她娘疼她不要她早起去请安,她便睡到自然醒,这样身子也会舒坦很多。
瑞琴让小丫鬟捧来热水与毛巾胰子等物,并干净的衣裙。
雪澈洗完脸坐在椅子上让丫鬟梳妆,雪澈问:“昨儿晚上做的香囊你可给我娘送去了?”
“送去了,四姑娘,夫人喜欢的很,当时就系身上了。”瑞琴欢喜地说。
雪澈点头,那香囊里头有一道符文,是逢凶化吉符文,当然,不是轻易就能画出来的,这样厉害的符,是她再次刺破指尖用鲜血画就的。
想到上一世师父死的时候,她把十根手指都刺破,大哭着画了好些符,却都没一丝作用,那个霁月清风般的人始终都闭着眼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少女眸子湿润一片,瑞琴手里的梳子一顿,笑道:“姑娘怎的说着说着就伤心了呢?”
雪澈怔怔地说:“我想他了。”
瑞琴柔声哄道:“姑娘想夫人了,等下咱洗漱好就去看夫人,好不好?”
雪澈吸吸鼻子,回过神来,才知道瑞琴误会了,便笑道:“今日还要出门,等出门回来再去看望我娘吧。”
瑞琴点头,就发现姑娘今日的头发丝似乎更顺滑了,皮肤也嫩了些,她觉得不可思议,但也感到高兴。
她手巧,一会儿就给雪澈打扮齐整,虽然说雪澈如今样貌仍旧大不如几年前,可这几日却比先前好一些了,眼睛多了许多光彩,五官本就生得好看,只是肤色神态略微暗淡,不至于惊艳,却也耐看。
雪澈面上笑着夸赞瑞琴,实际上心中还沉浸在方才对师父的思念中。
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师父?
她在心中轻声说道:“师父,我一定会救你的!”
正出神呢,瑞琴忽然领着外头一个丫鬟进来了,笑道:“姑娘您猜谁送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