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峘的家族,是山东古老世族的后代。拘囿在古时繁荣昌盛的假象之中,不愿迈开脚步接受新生的时代。
纪峘不愿衰老腐败在他们苛责古板的教条之下,十五岁时便独自一人前去州城念书,准备通过科举实现自己的理想。
十六岁时,纪峘与外出游历的裴琰、邱戎结识,三人志趣相投,遂成为朋友。在知道了裴琰的身份之后,便立志成为辅佐君主的一代贤臣。
于是年少时的三人,各自定下宏大的理想,希望在各自追逐理想的道路上崭露头角。
二十一岁时,纪峘提前了大半年来到泽安,开始准备起来年的春闱。
上巳节这一天,几年未见的三位朋友相约出来游玩。
因为纪峘从未参与过泽安城少男少女们的上巳节之游,所以当他来到约定地点时就发现自己来早了。
他只得无所事事地四处闲逛着。
穿梭过一片杏林时,他看见春风吹拂下,杏花花瓣簌簌地从枝头坠落。
在他的正前方那株杏树下,有一名衣着粉白色裙裾的女子,独自一人坐在那儿安静的看着书。
偶尔从树上飘落的花瓣会落在女子的发髻上、书本里,她会轻轻抬手,捻走书上的花瓣,然后继续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纪峘伫立在不远处,不欲打扰眼前恬静美好的画面。
却在这时,从树林深处传来了交谈声、马蹄声。女子被惊扰,蹙眉抬头,转过去看了一眼身后渐行渐近的人群,立即合上书籍站起身来,匆匆离开了。
纪峘眼看着对方离开,原地上还遗留了一页因为匆忙而从书的夹页中掉落的纸张。
他略带遗憾地走上前去,捡起那页纸,仔细地看着上面工整美观的字迹。
这时,从身后赶来的裴琰看向他,问道:“子勘,在看什么呢?”
纪峘匆忙收起纸张,对他抱歉道:“殿下,非常抱歉,我有点急事需要先走了!”
裴琰叹气道:“好不容易我们几个有机会一聚,罢了,你去吧。”
“多谢殿下!”
纪峘立即跟上那女子离开的方向,好在对方尚未走远,他便一路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直到看见对方进了陆府的后门。
门已经关上,纪峘却依旧站在原地。
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妻子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今天之后,她终于有了具体的模样。
他想,如果是这名女子,一定会和自己有很多共同话题吧。
于是他开始努力为自己能娶到心仪的女子做准备,他的两个朋友也都知道了他在上巳节那天,遇见了一见倾心的女子。
他们都在祝福他,他自己也在祝福自己。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尤其在春闱放榜之后,他觉得自己即将成为事业、家庭双圆满的幸福之人。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美好的开始并不意味着完满的结局。
在他前去陆府登门拜访的那天,陆尚书在听完了他的来意之后,告诉他:“老夫只有两名嫡女,并无庶女。一位已经嫁与邱戎将军,一位也已经与二皇子说亲。”
纪峘甚至以为,陆尚书是瞧不起自己的出身,因此编造的谎话。
在他多方调查之后,他终于知道了,原来他心仪的姑娘,就是那位嫁给了自己朋友的陆家嫡长女。
纪峘嗤笑着命运的捉弄,却是无可奈何。
原来自己心仪之人出嫁时,自己就是堂上宾客之一,眼看着她与别人成亲拜堂。
自己却一无所知。
纪峘以为,命运残酷不过如此。
他心灰意冷,再加上躲避,便申请调职去了瀚漳。
然而在瀚漳,他经历了重逢、期待是命运的眷顾,到再一次失望。
或许很多事情,的确是有一个先来后到吧。
陆悦容和邱戎再次成亲的前一天,她叫了纪峘出去谈谈话。
她问他:“你的答案变了吗?”
纪峘扯了扯嘴角:“变了,我不会再追求你了。”
陆悦容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子勘。我好像不管怎么做,都会伤害到你。”
纪峘摇头:“你不用道歉,感情本就不是可以勉强的东西。”
见着对方郁结的神色,纪峘笑道:“都要做新娘了,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就像你说的,我们做朋友也很适合。”
“那你闲暇时,记得来找邱戎或者我聚聚,瑾淮也很想他的纪叔叔。”
“好。”
陆悦容离开之后,纪峘收回了面上的笑容。
他那再也无法说出口的爱意,被封闭在了心中,酿成一坛独属于纪峘的苦涩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