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叙年幼时,见过他的父皇于壮年之龄发现自己所爱之人已经命陨黄泉。
自此,曾经曾经心高气傲、励志将大顼变得更繁荣昌盛的帝王,一夜之间一蹶不振。在位不过短短十年,便将皇位让位于年仅十三岁的独子,自己却孤居在南方小镇之中。
小小年纪的裴叙,因此在心中立誓,若是将来自己遇见所爱之人,定然爱她护她,决不要在相互之间产生误会。
尤其是政治联姻,绝对不可触碰。毕竟他自己就是政治联姻所生出的孩子。
所以后来,在他二十岁时,南越派来和亲公主,欲嫁与大顼的皇帝。裴叙碍于两国邦交,委婉地拒绝了这门和亲。然后另行在皇室子弟中,挑选与公主匹配的夫婿。
然而,南越竟是野心勃勃,势要将公主嫁与裴叙。竟寻了借口找来他,意欲生米煮成熟饭,促成此事。
彼时,宗径寒是裴叙的贴身护卫,故而代他与公主行了亲密之事。
裴叙在勃然大怒之下,扣下了南越使者,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想让公主逐渐取代皇后的位置,并进而控制大顼。
为免南越朝廷起疑,裴叙先是假意收下了公主,暗地里却派遣了军队悄悄逼近南越。
半年之后,南越被剿灭,而泽安皇宫中的南越公主也已经怀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
纵然是敌人,对一个孕妇下手也是非常残忍的事情。于是等到公主诞下孩子后,才将她发配为官奴。
而这时,宗径寒才坦白原来自己是罪臣之后,与公主是年幼相识。宗径寒不愿意公主与自己的孩子自小收到异样的眼光,便恳求裴叙不要说出他不是皇子的事实。
裴叙念在宗径寒往日功劳,允了他的请求,只是此后他便不再是皇帝的贴身侍卫,而是金吾卫。
皇帝并非食言之人,既然应了承诺,在对待那孩子上,从未有过苛责。给他取名裴瑀,让他和自己的儿子一同成长。
虽然皇帝皇后都待裴瑀很好,但是随着他越来越长大时,他就察觉到自己与他们显现出来的格格不入。
裴瑀十二岁的时候,知道了自己原来与皇兄、皇妹并非一奶同胞,他才明白了为什么宫中有些奴婢对待他时那么漫不经心。
自此,裴瑀开始变得刻苦、努力,希望让别人看见自己的优秀。
他知道金吾卫中一名将军,总喜欢躲躲藏藏地看着自己。他第一次学会“扮猪吃老虎”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是用在了宗径寒身上。
皇帝不意他们想见太过频繁,但是裴瑀却仗着宗径寒对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关注,央求到对方教自己拳脚功夫。
裴瑀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了齐听语。
他知道她是南乐伯家的掌上明珠,她的母亲与邱家夫人是金兰之谊,所以齐听语和皇兄的伴读邱戎情同兄妹。
他曾经听过宫人谈天的时候提到过齐听语,当时的他并未当回事。但在见到她的时候,却是第一眼就被对方浑身散发的光芒与喜悦所吸引。
如果他是生活在泥沼里的凡人,那么对方就是阳光下的天使。
他想要拥有她。
那是裴瑀和裴琰这对兄弟相处最久的一段时间,只要齐听语在,裴瑀必然会跟着过去。
而邱戎永远只会站在一旁,用目光打量着裴瑀,像是已经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
半年后,裴瑀被心中的渴求折磨得夜不能寐。他想要试试,自己有没有追求佳人的机会。
于是在一次与齐听语独处的时候,裴瑀表达出了自己的爱慕之心。
然而齐听语却非常果断地拒绝了他,“我以为,你跟着我们这么久,应该可以发现我和琰哥已经私定终身了。你这样非常贸然的言语,于我、于你的皇兄,都不是合乎礼仪的事情。”
情窦初开的裴瑀带着破碎却又不甘的心,又去找了裴琰。
然后事情里的另一位主人公说道:“这件事情决定权在听语,如果她允许你的追求,那么我们兄弟二人自然可以来一场公平竞争。”
裴瑀觉得自己士被互相推搡的烫手山芋,没有人正视自己的意愿。
没过多久,北夷使团前来泽安请求与大顼和亲,在选定和亲对象的花名册中,原本是没有齐听语的名字与画像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即将是大皇子妃。
然而,最后北夷使臣定下的和亲人选,竟然是齐听语。
裴琰去找了皇帝,询问是否有通融的余地。然而北夷不比南越,裴叙并不能出尔反尔,让他们自己定了人选,最后却又不遵守约定。
父子二人难得地大吵了一架,裴琰说自己的父皇是严于待人宽以律己,裴叙觉得自己儿子是在忤逆自己。
最后,裴琰被禁了足,齐听语被嫁到了北夷。
使臣回北夷的那天,正是泽安梅雨时节。
傍晚时分,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宗径寒的府门被一名落拓的皇子叩开。
裴瑀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进了府门,可笑此时的他竟然只有在宗径寒面前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话。
自从自己亲手将心爱之人送往敌国做和亲公主,裴瑀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外人来看,他还是一副谦和温顺的模样,只有宗径寒知道,他的内里早就已经天翻地覆。
裴瑀二十一岁那年,在一次宗径寒醉酒时,他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了自己不是裴叙的儿子,而是他的儿子。
自己的世界再一次崩坏,他正式与裴琰打擂台,他要成为大顼的皇帝。
裴瑀开始掠夺原本属于裴琰的东西,小到一个瓷瓶,大到人脉、名声。
既然要成事,自然需要手握兵权。
西北军是目前大顼境内最大的一支军队,掌握西北军,大事可成。而如今西北军实权掌握者是邱戎,于是裴瑀准备与邱戎建立关系。
邱戎的未婚妻是吏部尚书陆峰的嫡女,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裴瑀知道了陆峰还有一名不受宠的嫡长女。
他在了解过陆悦容的身世之后,觉得她的现状与自己很像。出于同理心以及无权无势之人更好利用,裴瑀着正装,前去陆府提亲。
裴瑀曾经偷偷地跟在陆悦容身后好几次,打量着这位自己选定的妻子,心中惋惜着这样坚毅的女子,却要成为自己府中的摆设。
遗憾的是,裴瑀一向的算无遗策,这次却出了意外。
在他上门提亲的时候,被陆悦染撞见。自小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的陆家嫡女,这次也不例外地将裴瑀当成了自己的彀中之物。
一出女儿家落水,被皇子救起的戏码,彻底将她自己绑在了裴瑀身上。
恰在这时,邱戎回了泽安,陆悦染为了将自己的婚约调换,又安排了一出上巳节同游,长姐相中自己未婚夫婿的戏码。
陆悦染将邱戎约出来,将信递给他时,裴瑀就在一旁看着。
他看着不远处的女子被邱戎从沙场上带回的煞气震慑到,瑟瑟发抖的神情反而帮助了她演出楚楚可怜的姿态。
裴瑀嗤笑,此时的陆悦染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令人恐惧的眼神。
虽然心中恼恨陆家的所作所为,但是裴瑀看中了吏部尚书的权力。既然邱戎不能结交了,那就把吏部尚书的作用,利用到极致。
短短几年里,裴瑀借着陆峰的手在朝堂上安插了许多自己的亲信,包括北夷使臣乌格那被刺杀的案子。那名鸿胪寺的官员便是由陆峰安插进去的。
纵使陆峰责备他的胆大包天,但只要他一天想将手伸进皇家,那他一天就不得不依附裴瑀。
哪怕他叫了无数声岳父,却尚未迎娶他的女儿。
直到后来,陆峰被逮捕入狱时,才知道自己这一次满盘皆输。他压的宝,根本就不是皇子。
裴瑀从泽安逃窜出去,除了带上了几名仆役以及陆悦染之外,谁也没有带。
在路上闲来无事,他唯一的乐趣便是吓唬陆悦染。
原本这几年她便发现裴瑀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光明磊落,此时又总是被对方恶趣味的阴郁气息惊吓。这位从未吃过苦头的嫡小姐,很快就崩溃了。
从他弑父杀兄的计划失败后,裴瑀的野心便已经消失,他从泽安逃离,只是想回到自己原本的故国看一眼,也想见见陆悦容。
裴瑀此生几大憾事之一,便是没有娶到陆悦容。
人都有向善向美的心,即使是伸出泥淖的裴瑀,也渴望接触光明。
她的悲惨与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她的生活却是和自己完全截然相反的结果。
他喜欢看她努力生活的模样,就仿佛这样便能想象另一个自己也想她这样努力生活。
南越国,那个闹着玩儿似的登基大典举行到一半的时候,裴琰率领大顼士兵冲进了宫殿之中。
裴瑀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自己曾经的皇兄,笑着叫道:“皇兄。”
裴琰看着他,问:“裴瑀,你真的要当叛臣贼子吗?”
他仿佛听见了笑话,“我不是早就已经是叛臣贼子了吗?”
“你认错,我向父皇求情。”
“裴琰,我叫你一声皇兄,你就真的以为我们是兄弟吗?我是南越人,不是你们大顼子民。”
高台之上的宫人,在看到声势浩大的大顼军队到来时,便已经四处逃窜了。
此时上方只有裴瑀一人。
裴琰下马,向着对方走去。
裴瑀抽出一旁的利刃,剑指裴琰:“来吧皇兄,我们许久没有切磋了,让我看看从绛贡磋磨回来后的你到底怎样。”
裴琰抽出佩剑与对方缠斗在了一起,双方你来我往了一炷香的时间。
突然裴瑀一个动作刺向裴琰要害,出于反击,他将剑锋也刺到了对方的腹部。
然而裴瑀的剑没有给自己造成伤害,自己却刺穿了对方。
裴瑀手中的剑跌落,他笑道:“我是南越人,我之死活,再与你大顼无关。我也……再也不需要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了。”
裴琰接住他,连忙派了军医为他治疗。好在伤势虽重,却并未伤到要害。
翌日清晨,队伍便返回泽安。裴瑀被关在囚车里,一路送进了皇宫之中。
裴叙见了裴瑀一面,什么话也没说,只下旨将他幽禁在了掖庭。
临被关进去,裴瑀提了个要求,“把那个疯子也和我关一起吧,一个人住闷得慌。”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可以写的内容有很多,但是最后想想还是太繁冗了,所以就只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