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误会

这天,正当陆悦容想去找邱戎谈话时,便被府中仆役告知他已经骑马赶往军营去了。

她叹了口气,只好等对方回来再说了。

此时陆悦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有时候她还能感觉到府中胎儿开始踢自己。每当这时,她都忍不住和邱戎分享喜悦,却失望地想起对方尚未回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陆悦容每天都在等待的焦虑中度过,晚间睡觉时又因为邱戎不在而睡得十分不安稳。

她知道自己这样下去,状态只会越来越差。便让人去请了师兄李溯过来。

见李溯到了之后,陆悦容问道:“邱戎最近在忙什么呀?与北夷议和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吗?已经过去一年了。”

“快了,已经到最后关头了,要不了多久就能结束。”

“前几天,他突然就出门去了军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李溯摇摇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只知道他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人。但好像是他个人的私事,所以谁也没有告诉。”

“哦……是这样。”

李溯见她忧思过度的模样,还是开口劝慰她:“师妹,你不要想太多,思虑过多对自己、对孩子都不好。”

她笑了笑:“好,我尽只吃吃喝喝,不乱想事情。”

又过了几天,陆悦容在府内散步时,见到仆役们正在收拾一间屋子。她上前询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府里即将有客人住进来。

既然有人吩咐他们收拾屋子,看来邱戎应该也快回来了。她高兴地想着。

这天,邱戎终于回来了。

陆悦容立即从软榻上起身,走出了卧房。明明只是几天不见,却过分想念他。

今天,一定要把他们之间的问题解决掉。

陆悦容一只手撑在后腰,一只手扶着肚子,努力加快步子向前走去,在转过走廊的拐角时,她却顿在原地。

不远处,邱戎亲密地扶着一名女子向前走去。

那名女子似是受到过惊吓,此时尚未缓过来。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往邱戎的怀里钻。

邱戎只能无奈地安抚着对方的情绪,“听语别怕,这里没有坏人。”

明明离得那么近,他只要抬起头来就能看到自己,却像是隔了重峦叠嶂般遥远。

原来邱戎的温柔并不是独属于自己的,原来他离开了那么多天要找的人就是她,原来吩咐仆役在自己房间不远处收拾出来的房间也是给另一个女子住。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要浇上一滴水,它就能破土生成一棵茁壮的树。

陆悦容定定地站在那儿,看着他们路过自己。

突然间有些嘲讽地想到,其实十九岁的陆悦容和七岁的陆悦容,并没有什么区别。

原来男人都是一样的,无论是父亲还是丈夫。

她心悦的这个男人,也是如此朝三暮四。

陆悦容神色淡漠地回了自己房间,即使她此时的内心已如翻江倒海。

她吩咐了仆役帮她搬了一口箱子到她的房间里,然后便打开了衣柜开始整理。

她看着衣柜里两个人交杂着叠在一起的衣物,内心百味陈杂。

陆悦容站在衣柜前看了许久,终于伸出手来,把所有的衣服都搬了出来。

她坐在软塌上,一件一件地挑出了邱戎的衣服,将它们折叠好放进箱子里。

深色系的衣服都是邱戎原本的衣服,浅色系如青色、蔚蓝之类比较跳脱的颜色,都是后来陆悦容为他添置的。

每次她让他穿上不符合他过往穿衣风格的衣衫,他总是无奈又妥协地穿上。

记得花朝节时,陆悦容威逼利诱着邱戎与她一起,穿了成套的绣着桃红色花纹的衣裳。

结果恰好那天军营里有事,两人来不及更换衣衫,就直接去了军营。

于是军营里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邱戎,西北军主帅的威严荡然无存。

想着想着,陆悦容便笑了出来。

她收拾着每一件衣裳,就回忆一次他们过去的故事。

越是甜蜜,越是痛苦。

当她把所有的邱戎的衣服都放进箱子后,便让仆役把箱子搬去了邱戎自己的卧房。

陆悦容站在空旷了一半的衣柜面前,仿若自己的心也空了一半。

她觉得自己好像割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人在自己的心里,痛苦哀鸣,放声大哭。

一个人理智地对自己说,赶紧离开吧,离开会避免更多伤害。

陆悦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她走到卧房门口,反锁住了房门,然后躺在床榻上,闭眼睡去。

迷糊间,她似乎听见门口有人在问:“夫人睡下了吗……”

然而她已经困倦得睁不开眼,慢慢睡了过去。

陆悦容昏天暗地地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醒来时,感觉到了饥饿,便洗漱了之后去了偏厅用膳。

她刚刚坐下没多久,昨天见到的那名女子也过来了。

女子坐到陆悦容的对面,她看了一眼对方,脸上已经没有昨日见到的惊恐神色,想来是被照顾得很周到了。

那女子坐下后,便对着陆悦容柔柔地叫了一声:“姐姐。”

陆悦容无动于衷,说道:“你是谁。”

“我叫齐听语,是哥哥的妹妹。”

陆悦容从来没听过这种废话。

名唤齐听语的女子显然也反应过来,懊恼地说道:“我好笨,一句话也说不好,我应该怎么……”

陆悦容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是兄妹。”

“对!不过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我和哥哥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应该是……是……青梅竹马!嗯!”

她看着对面的女子,强压住自己心底的不适,“你们青梅竹马,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听语怯怯地说道:“我现在虽然是在哥哥府上做客,但是还是要和姐姐打声招呼的。”

陆悦容十分冷淡地回答道:“招呼打完了,你可以离开了。”

话音刚落,只见对方泫然欲泣地看着陆悦容:“姐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对不起……”

陆悦容终于受不了她的矫揉造作,放下筷子便离席了。

身后盯着她背影的齐听语,立即收起了脸上虚假柔弱的表情,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回到房间之后,她转头便把刚刚吃下的早饭吐了个干净。

漱完口,她有些无力地闭上眼睛躺在软榻上。

到底是谁在拿刀,割着她的心,她为什么觉得这么疼?

她的心底仍旧在弱弱地为邱戎开脱,可是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她应该怎么逃离这个令她伤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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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时候,陆悦容卧在床榻上,思绪杂乱得睡不着。

这时,她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她忘记把房门上栓了。

邱戎走进来后,褪去外衣躺在陆悦容身旁,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

连续忙碌了许多天,终于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他觉得自己原本空荡荡的心终于被填满。

然而他抱着自己的妻子没一会儿,就见她起身越过他下了床榻,走到不远处的痰盂边,猛烈地呕吐了起来。

邱戎神色剧变,立即走到她身旁抚着她的背。然而往日里,这个动作多少能缓解陆悦容的痛苦,今天却没有任何作用。

“怎么突然又吐了?不是说只有前三个月才会吐吗?”

陆悦容摆了摆手,虚弱地说道:“你先停一停,让我自己缓缓。”

“好,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背对着邱戎坐到一旁的软榻上。

过了一会儿,陆悦容终于不吐了,她问道:“最近好像很忙?”

“嗯,就快结束了。”

“听师兄说你在找人,找到了吗?”

“算是找到了。”

“她是什么人?”

“她叫齐听语,是南乐伯的小女儿,南乐伯夫人与母亲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所以她算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原来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邱戎咀嚼着这四个字,然后笑着说道,“也可以这么说吧,毕竟这丫头打小就爱跟在殿下和我的身后。”

“对了,她也自小饱读诗书,和夫人应该会相处的很好。遗憾的是,不能介绍让你们相识。”

陆悦容从来没有见过邱戎用这样怀念的语气说过什么事情,就好像有关于她的记忆是那么的美好。

她喃喃道:“是吗?可是她不是就住在府上吗?”

邱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她的神智有些失常,她如果和你说了什么话,你一个字也不要信。最好是,千万不要和她碰面。”

“哦……”

邱戎看着从刚刚就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妻子,手轻轻触碰她的后背,又问道:“现在好点了吗?如果还是不舒服就……”

他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只是被自己轻轻碰了一下的陆悦容再次呕吐了起来。

他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沉默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陆悦容慢慢抚平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你离我远点我就不会吐。”

邱戎根本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不敢轻易触碰对方,最终只好忍耐着说道:“嗯,早点休息。”

然后便转身拿起衣架上的外衣穿上,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陆悦容,沉默着离开了她的卧房。

一直到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陆悦容才终于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豆大的眼珠汹涌地滚落眼眶。

跌落舌尖的苦涩,那是割舍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等等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