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姐夫男主

林问从上一个世界脱离后,迅速进入到新的身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间古香古色的屋子里,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正抱着他的手指咿咿呀呀,口水乱流。

林问不敢乱动,生怕不小心戳着这个小家伙。上一次抱孩子,还是一百多年前赵景的儿子呢。

屋里除了他和小婴儿,还立着几个婢女小厮,垂首沉默,床边候着一位打扮稍微华丽的妇人,看样子是得脸的下人。

“您刚来大公子就醒了,这父子之间呐,心有灵犀,看大公子这眉眼,和您多像呀。“妇人满脸喜悦语气轻快道,她是大公子的乳母,自然希望大公子和世子父子情深。

林问微微含首,没有多言,低头认真地打量他的儿子,一边从脑海里接受记忆和任务。

这一世他穿到了古代,不仅是威远侯府的世子,还是太子伴读,身份贵重,如今刚到弱冠之年,已经娶妻生子,床上的这个小孩,就是他的长子林彦。

别看小孩胖乎乎的,面色红润,很健康,但他的妻子尤氏却在生产时大出血,身体受损,伤了元气,调养了半年不见好转,反而病入膏肓,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按照原本的发展,尤氏怕自己撒手人寰后,后面进门的继室苛待儿子,所以舔着脸,希望原身娶自己的嫡亲妹妹当继室。这样儿子有嫡亲姨母照顾,就能在深宅大院的侯门中保住性命和爵位。

其实尤氏家世低微,父亲只是五品小官,虽然贵为清流,祖上也曾出过帝师,但现在没落,后人一代不如一代,当初尤氏能嫁进侯门当世子夫人,完全是走了大运,被有意打压侯府的继后赐婚。

原生的母亲威远侯夫人碍于赐婚,只能捏着鼻子让儿子将尤氏娶进门,如今怎么可能继续娶尤家的姑娘。

尤氏苦苦哀求,甚至放下脸面把妹妹接到府上,打着侍疾的幌子,实是撮合妹妹和丈夫。

原身看在尤氏和长子的面上,尤惜瑶又知书达理,勉强答应了同尤家继续结亲,在尤氏过世一年后,娶了尤氏的嫡亲妹妹尤惜瑶当继室。

尤惜瑶就是女主,原本进侯府是代替姐姐照顾儿子。但渐渐的,她就完全取代了姐姐的位置,她儿子也取代了姐姐儿子的位置。

原身是典型的古代男子,不管内宅之事,忙于朝政,等他反应过来,发现长子歪了,他试着掰回来,但于事无补,为了保存两个儿子,便将越发偏激的长子打发出去,安排后路,侯府爵位留给更有出息的次子继承。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求而不得,而是明明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被夺走。林彦接受不了自己爵位旁落,还要远走他乡的下场,被分出府后不久就抑郁而终了。

林问接收完记忆,再看床上虎头虎脑、傻不愣登的小胖子,眼里划过一丝同情,好好的孩子,就这么被养废了。

原身可能不懂内宅之事,但林问稍微一想就能发现,尤惜瑶刚进府时确实全心全力照顾林彦,但自己的儿子出生后,心态就变了,后宅中想要一个孩子长歪,实在太容易了。

这次同样有两个任务,一是远离女主,不当女主工具人,二是守护长子林彦。

林问想到缠绵病榻的尤氏,微微皱眉,吩咐乳母看好大公子,轻手轻脚离开屋子,穿过抄手游廊,去同正院里原身的母亲,威远侯夫人陈氏告退。

主院中,陈氏正在和几个管家盘账,忙的不可开交,见林问来了,淡淡地瞥一眼,语气生硬道:“看过了?我早说了,彦哥儿在我这一切都好,我是他的嫡亲祖母,还能害他不成?”

“母亲说的是。”林问恭恭敬敬地立在下首,古代以孝治天下,一个孝字压死人,他可不会和自己的母亲唱反调,这是亲妈,虽然为人严谨,说一不二,但没有坏心思。

陈氏见儿子没有顶嘴,心里的气稍微顺了些,打发走管家婆子,语重心长道:“我理解尤氏爱子心切,看不到儿子不放心,但她病着,尚且自顾不暇,我把彦哥儿抱到屋里,也是为了彦哥儿好,免得过了病气。”

林问继续点头:“尤氏知道您的用心良苦,昨儿还跟我道母亲慈悲,处事周到。”

陈氏听到这话一愣,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揉了揉眉心道:“她知道就好,我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会刻意离间他们母子感情,昨天铺子里收来的燕窝人参,我都让人安排好了,每天炖一碗送德阳院去,早日把身体养好,彦哥儿也好回亲娘身边,总归是养在亲娘膝下得好。”

陈氏说到这里声音低落下来,当年她生林问的时候,没多久就被抱到老夫人院里,一抱就是五年,好不容易熬到老夫人身体不适了,林问又被侯爷提到前院教养,导致她和林问母子感情淡薄,每次见面都客客气气,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陈氏这些年管理后宅,性子有些霸道,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这件事上,却是看得开的。

林问想到原文中,侯爷去世陈氏避到郊外修养,一去多年,回来后发现彦哥儿被养废了,发了好一通脾气,要原身休掉狼子野心的小尤氏。

但那时原身已经被尤惜瑶笼络,坚信林彦长歪是天性难为,不关小尤氏的事情,加上对这个不亲近的母亲只是面子情,所以坚决不肯休了小尤氏。

陈氏发现自己在府里说话不管用了,怀着伤心回到郊外,临死前才被下人抬回来。

林问想到这里,看陈氏的目光柔和不少,又说了些顺耳的话,把陈氏哄顺了,这才离开主院,前往德阳院。

德阳院是原身和尤氏的住处,因为尤氏生病,所以彦哥儿出生没多久就被抱到主院。

尤氏想要看儿子,还得跟陈氏报备,三次中有两次都被驳回,也是这一点,让尤氏生起让妹妹进府的念头。

林问到德阳苑的时候,尤氏正在喝药,被嬷嬷扶着,喝了一口就拼命呛声,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

林问嗅到满屋子的药味,微微皱眉,吩咐候在门口的婢女去把窗户打开,换换空气。

那婢女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还请世子体谅一下我们世子夫人,世子夫人生着重病,哪能吹风啊。”

林问闻言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这几句话说的,非常有艺术。

见林问沉默下来,婢女缩了缩肩膀,慌乱地跪在地上求饶,哭啼啼的声音,吵得人心烦意燥。

坐在床上喝药的尤氏见状,连忙给婢女求情:“小绿也是关心我,一时忘了分寸,世子大人有大量,就别怪罪她了。”

说到后面,尤氏声音低沉下来:“妾身体不好,汤药不离手,世子要是闻不惯屋里的味道,以后就别进屋了,有事让下人给我通传一声就行。”

尤氏知道自己能嫁到侯门,是撞了大运,攀了高枝,所以进府以来一直小心翼翼,维持大家闺秀的气度体面,但这半年缠绵病榻,儿子还被抱走,思念成疾,心思更加敏感起来,浑身笼罩着一股阴郁之气,原本容貌就寡淡,现在没了精神气,整个人苍老许多,死气沉沉的。

陈氏不只一次跟身边的嬷嬷抱怨,尤氏病后一脸晦气,愁眉苦脸的,看着就没好心情。

林问看着尤氏,笑了声:“我进屋只说了一句话,你们倒是都给我安排好了。”

尤氏一愣住,刚要辩解,林问摆了摆手,耐心解释道:“开窗是为了通风,空气流通了,你的病才能好得快,而不是为了自己舒坦。”

地上的婢女夹着哭声道:“可是大夫说了,世子夫人不能着凉,这窗户得关着。”

林问皱眉,想了想说道:“改日我去求太子,赐下一名御医,原来的大夫谁找的?快请走吧。”

尤氏旁边的嬷嬷出声道:“这位孙大夫是我们世子夫人的亲娘,尤家老夫人亲自去德春堂请的,这贸然辞退了,是不是不太好交代?”

林问绕到屋里,把燃着的香料灭了,不紧不慢道:“怎么,府里的一个大夫,我这个世子还辞退不了,难道他比宫里的御医还厉害不成?”

“不敢不敢。”嬷嬷立马低下头,声音呐呐。

尤氏见自己贴身的嬷嬷被训斥,默默垂泪,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林问:……

他从原身的记忆中看到,尤氏明明落落大方,处事周到,就算偶尔低落,也不在人前显示,怎么这会儿,变得如此敏感自卑了?

他叹口气,让跪在地上的婢女出去,顺便道:“你这名字不好,以后叫小红吧。

小绿,不,小红磕头道谢,爬起身退了出去。

尤氏见状突然幽幽道:“世子若是满意小红,我这就让人收拾包袱……”

“不用!”林问赶紧打断尤氏的安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在敏感的人眼里,做什么都是敏感的。

林问深吸口气,转移话题,说了些彦哥儿的事,见尤氏渐渐有了精神,鼓励道:“母亲说了,彦哥闹腾得很,你赶快养好身体,把彦儿接回来照顾,孩子还是养在亲娘膝下得好。”

尤氏眼睛微亮,很快又沉寂下来,干枯的手指慢慢摸上消瘦的脸颊,黯然道:“妾的身体,怕是好不了了,可怜我的彦哥儿,小小年纪就要没了娘亲,以后可怎么办呐,这偌大的侯府,可怎么活下去…”

林问:……好像他这个亲爹也要死了似的。

尤氏现在的状态死气沉沉,根本不利于养病,这么下去,还得像原文一样,两个月后消香玉损,给女主腾位置。

远离女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尤氏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就算不看这个,林问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他娘死去,他低头沉思,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然而林问这副样子,在敏感多疑的尤氏眼里,就是生气不满她刚才的那翻话,心里更加绝望,擦了擦眼泪,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说道:“我时日不多,思念家中妹妹,已经打发人把妹妹接到府上,陪我住几日。”

林问保持微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妹妹想必已经到门口了,我身体不适,能否劳烦世子替我出去迎一迎。”

林问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在尤氏痛苦纠结期盼的眼神中,淡淡道:“我一个男子,不太合适,既然妹妹要来,我就避到前院,你们姐妹好好说些体己话。”

说完不看尤氏的表情,抬脚离开屋子。原文中,原身也拒了的,原身没发现尤氏的意图,单纯为了守礼避嫌,觉得这样不合适。

换成林问,单纯的就是不想看到女主。

尤氏痴痴地望着门口,捂着帕子默默流泪:“世子爷是不是看出来了?所以才匆忙避开。”

花嬷嬷连忙劝慰道:“世子一向守礼,避开也正常,姑娘不要着急,慢慢来,瑶姑娘年轻貌美,性子活泼,相处久了,世子一定会喜欢上的。”

尤氏闻言表情勉强,并没有被安慰到,她现在心里十分复杂,自己命在旦夕,还要忍痛撮合丈夫和妹妹。

可她没办法啊,为了她的儿子,没办法。

花嬷嬷还在一旁自顾自地说道:“瑶姑娘小时候落了水,寒了身子,不易有孕,彦哥儿就是她未来的指望,姑娘放心吧,她肯定会对彦哥好的。”

“是吗?”

林问离开德阳院后,前往前院,在二门等到候着的贴身小斯有福。

“世子,侯爷刚来差人来说,让你从后院出来,去躺练武场。”有福说道。

“知道了。”林问回忆着关于威远侯的信息,带着有福前往练武场,没走几步遇到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子,林问目不斜视,直接走了过去。

轿子里的人刚掀开帘子,还来不及打招呼,望着林问挺拔的背影,心里忐忑起来。

“姑娘,快放下帘子,别看了。”

尤惜瑶回过神,立马放下帘子,坐的端正,生怕被侯府的人道没规矩不知羞。

尤惜瑶自然知道姐姐重病,自己被接到府里是何用意,她身子骨不行,生不了孩子,嫁进侯府替姐姐照顾小世子,也算是个好归宿。

而且世子姐夫玉树兰芝,文武双全,是京中多少闺秀的如意郎君,尤惜瑶想到自己能够嫁给这样的男子,成为他携手共度余生的妻子,怎么不心动?

尤惜瑶渐渐羞红了脸,不过去主院给陈氏请安的时候,瞬间被一盆冷水破了个透心凉。

陈氏冷眼打量了一会儿尤惜瑶,随手赏了个镯子,说道:“既然是侍疾,就好好待在德阳院,这府里院子多,弯弯绕绕,别不小心走错了路。走错路没关系,就怕做错了事,毁了两家之间的交情。”

陈氏说完拿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

尤惜瑶满脸通红,捏着手里的镯子,被下人领出去。

陈氏等人走了后,这才放下茶杯,冷下脸,嘲讽道:“侍疾?用得着一个小姑娘侍疾?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呢,病榻前替妹妹拉起皮条,还清流人家的女儿!笑话!”

一旁的秦嬷嬷跟着同仇敌忾:“我们世子身份贵重,当初娶尤氏,就是遭了继后算计!尤氏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平日里看着知书达理,没想到心眼挺多,自己命不好,命不久矣,就想把妹妹也嫁进府里,替她养儿子。”

“夫人,我听说那姑娘,身子不好,怕是怀不了孩子。”

陈氏冷笑:“现在怀不了,不代表在侯府养了几年也怀不了,让这么一个女人进门,就是乱家之源。而且世子若是续弦,也该娶豪门贵女,你让人去德阳院盯着,不管她们打什么注意,别让世子糟了算计。”

“是。”秦嬷嬷退了下去,风风火火安排人手去了。

这边,被明着敲打一顿的尤惜瑶,跟着两个婢女前往德阳院。

尤惜瑶绞着帕子,听着婢女一言一语说些侯府的事,来往的什么人家,哪里该忌讳。

“侯府规矩大,来往的都是体面人家,尤家姑娘最好谨言慎行,别冲撞着贵人了,世子夫人如今重病卧床,怕是没人给您求情。”

“我们说话虽然不太中听,但句句肺腑之言,尤家姑娘别在意。”

尤惜瑶笑容勉强,听着两个穿戴比她都华贵的婢女,说些名为善意,实则嘲讽的话。

她心里开始退缩,这侯府连两个婢女都如此难缠,她进门后的日子能轻快吗?

一路煎熬走到德阳院,刚进屋就被扑面而来的药味呛个正着,尤惜瑶捂着帕子好一阵咳嗦,她虽然自幼身体不好,每到寒冬都需喝药调养,但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重的药味。

这让尤惜瑶深刻意识到,她的姐姐,怕是真的要不行了。

尤氏见妹妹站在门口,眉头轻颦,体态婀娜,一袭黄衫衬得皮肤娇嫩,年轻貌美,尤氏看着自己干枯的手背,笑容微微收敛,招手让人过来,把屋子里的下人打发出去,关上门说体己话。

“刚才世子出去,我算算时间差不多,你碰见了吗?”尤氏问道。

尤惜瑶点点头,又瑶瑶头:“见了,但姐夫行事匆匆,好像赶着去哪儿,没见礼。”

尤氏微微皱眉,心里猜测世子会去干嘛,不过她和世子感情淡淡,还没到报备行程的程度,尤氏只大概知道,世子在给太子做伴读,这段时间忙着太子大婚的事情。

尤惜瑶和尤氏只差了四岁,又是一母同胞,所以感情极好,尤惜瑶跟尤氏一五一十说了在主院被敲打的事情。

“夫人好像知道我们的打算,姐姐,怎么办?”尤惜瑶咬了咬嘴唇,想到世子俊美的侧脸,有些着急。

尤氏想到婆婆平日里对她冷漠的样子,叹口气安慰道:“这世上就没有扭得过儿女的父母,只要世子答应,夫人迟早会点头的,等你进了门,就算看在彦哥儿的份上,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只要你替我照顾好彦哥儿,让他平安长大,娶妻生子,继承爵位。”

尤惜瑶用力地点头,她没有孩子,彦哥儿就是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