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凤期待的工厂老大的生活开始了,她背着手?，在工厂里溜达，每溜达到一?个绣娘旁边就驻足,观察绣娘的手?法和绣品的质量。
论技术，这?些绣娘的水平都相差无几，可要是轮细心程度和手?速，就相差太多了。
去苏州的绣娘选得?都是拔尖的，最开始跟着曹玉凤干的六个绣娘去了四个。曹玉凤很欣慰,她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
目光落在剩下的两个绣娘身上，两人脸上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干活也没有劲头，她知?道她们心里不满。
去苏州的人选是商月娥定的，曹玉凤没有插手?,商月娥管理?了这?么长时间的工厂，谁干活怎么样，她相信她比自?己?清楚。
在用人方?面,曹玉凤从来没有怀疑过商月娥。
工厂的账,也是商月娥管的，曹玉凤只是偶尔看看,主要是她觉得?自?己?的那点财务知?识少?的可怜,也只能看个大概。她想趁着这?次有时间，跟会计好好学学。
正准备回办公?室,眼睛的余光里有个人站了起来。曹玉凤回过头,是她带来的未去的绣娘中的一?个。那绣娘小?跑着到了曹玉凤跟前，脸红通通的，说：“玉，老板,我想跟你说点事。”
曹玉凤喜欢人家叫她老板，很有成就感。这?些绣娘们也就投其所好，都叫她老板。
曹玉凤点点头，和她一?起去了院子中，“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
这?绣娘大概四十岁，留着齐耳短发，略胖，脸圆圆的，小?眼睛，长得?不算好看，名字很好听，叫王琳，“我想知?道为什么巧姑她们都去苏州了，就我们俩没有去。”
“人选是商厂长定的，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我和阿芬哪里没有做好，我们可以?改。”
“你和阿芬做的都很好，只是这?次去苏州的人员有限，才没有叫你们去。”
“是商厂长说的吗？”
曹玉凤挑起一?根眉毛，“什么意思?？”
绣娘压低声音道：“我是巧姑介绍来的，最开始跟着你，你叫我们来工厂，说有更多的绣活做，我们就来了。虽然挣的比以?前多了，可是规定也多了，八点上班，五点下班，活做不出来还得?加班，请假就扣钱，家里什么都顾不上。为了赚钱，我们忍了。
可是商月娥对我们六个明显对别?人不同，别?人的活没有做好，她也就是让她们重新做，我们要是没有做好，就是一?顿骂。这?次要不是巧姑和晓丹妈找了她好几次，她也不会让她们去。”
曹玉凤的心头狂跳，她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尽力装出镇定的样子说：“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不是，玉凤，我跟你说不是让你处理?，是让你堤防着商月娥，你平常又不在这?边，厂子里什么情况你又不知?道。”
她知?道王琳叫她玉凤是把她当自?己?人看，“那你说厂子里什么情况？”
“商月娥一?个人说了算呗，现在我们也不按照绣了多少?绣帕发工钱了，而是按照天数算，无论做得?快慢好坏，都是拿一?样的工钱。你说，谁还会好好的干呀，就巧姑她们几个还死心塌地的，每天拼命干活。”王琳很是不满，语气里满是讥讽。
曹玉凤并不知?道绣娘们开始按照天数算工钱了，商月娥没有跟她说起过，这?样的模式肯定没有原来的效果好，按照件数算钱能极大的提高绣娘的工作?积极性。怪不得?这?些绣娘们干活拖拖拉拉的，原来症结在这?。
“什么时候按照天数算钱的？”
“有半年了。”
这?么久？商月娥却只字不提，看来，真不能表面看人。
“厂子里还有什么情况，你再跟我说说。”
王琳竹筒倒豆子，把她来后厂里的变化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曹玉凤认真听着，不落一?个字。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商月娥会背着她做些小?动作?，但真的听到，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就在前一?天，她还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百分百地信任着商月娥。
王琳说完，曹玉凤摆摆手?，让她回去上班，并叮嘱她，跟自?己?说的话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也不要告诉别?人她知?道了厂里的情况。
走到办公?室，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要是她没记错，会计是坐班的，这?个时间是上班时间，会计去哪里了。
曹玉凤坐在商月娥给她安排的办公?桌前，盯着空白处发呆，她知?道不能单凭一?个人的说辞就定了商月娥的“死罪”，可是王琳说的那些话，都不停地往她脑袋里面钻。
她要怎么做呢？现在跟商月娥撕破脸皮还早，高中三年，她还需要跟商月娥合作?。
那就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得?知?道商月娥都瞒着她做了点啥。
站起身，走到商月娥的办公?桌前，办公?桌的抽屉都锁了，靠墙一?排的柜子也锁着，桌面上放的文件都是无关紧要的。
曹玉凤冷笑，说是让她管两个月，什么都不让她看，她怎么管，当时就想着能当两个月的工厂老大，光顾着高兴了，根本没有往深了想。
曹玉凤拖着下巴沉思?，对了，她有会计的电话。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出一?串数字，嘟嘟的盲音响了很久，电话才接起来。曹玉凤说：“是林富贵吗？我是曹玉凤，你怎么不来上班？”
电话里传来林富贵懊恼的声音，“曹老板，对不起，我给忘了，以?为今天星期天呢，我立刻就来。”
星期天？今天可是星期三。“按照规定，无故不上班，又不请假，按照旷工处理?。”
“这?个，曹老板，你看，我是初犯。”
“我不管你是不是初犯，都得?按照规定处理?。还是说你觉得?商月娥才是厂长，我说话不算，所以?趁着她不在，准备欺负我这?个小?孩子。”
林富贵的冷汗涔涔地往下、流，他是故意没去，曹玉凤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呢，他量曹玉凤不敢拿他怎么样，谁知?道这?孩子说话直接的让人害怕，“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您和商厂长都是我老板，我立刻、马上到。”
“半小?时，我要是还没见到你的人就卷铺盖走人！”
他们这?里的会计工资在县城里不算最高也比最高的低不了多少?，她就不信还招不到一?个会计。
十五分钟，林富贵就到了，跑着上的楼，满头大汗。
曹玉凤坐在商月娥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我要厂子里近半年的账本，你拿给我。”
林富贵迟疑，曹玉凤又道：“怎么？忘记带钥匙了？”
“带着带着，我这?就拿。”
钥匙都串在一?起，栓在林富贵的腰间，找出钥匙，打开了靠墙的柜子，柜子里放着好几叠账本，林富贵刚要拿，又听曹玉凤道：“我要的可是真实的账本，别?拿假的糊弄我！”
“不敢不敢。”林富贵的手?从这?边的一?叠账本挪到了另外的一?边，直接抱了出来，“老板，半年的账本都在这?。”
曹玉凤随手?拿起一?本，眉心一?皱，又立刻松开，这?不是商月娥给她看的账本。原来真的有两套账，她只是单纯的想诈一?下林富贵而已，“你坐那，有问题我会问你。”
“好，您喝水吗？我去给您打壶开水。”
“不用，我打好了，你安静坐着，别?说话。”
“哎，好。”林富贵正襟危坐，一?眨不眨地盯着曹玉凤，心里直犯嘀咕，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而已，怎么心里直发怵呢，他可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
曹玉凤越翻账本越心惊，这?本账上的订单要多得?多，而且结余的利润也多，给绣娘们开的工钱却少?很多。她拿出下面的账本，还是一?样。
曹玉凤暗想幸好林富贵胆小?，要是胆大的，依然拿假的账本给她，她还不知?道商月娥背着她私吞了这?么多。
林富贵暗暗观察曹玉凤的脸色，见她一?直冷着脸，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也不敢吭声，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也不敢说，眼巴巴地等着，直到曹玉凤合上账本，不再看。
曹玉凤抬头，和林富贵的目光撞在一?起，林富贵可怜巴巴的，等着曹玉凤给个结论。
曹玉凤轻笑，“你做的很好，等商厂长回来，我会跟她提，给你加工资。”
给加工钱当然高兴，林富贵赶紧站起来说谢谢老板。
曹玉凤摆摆手?，“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对了，你做了多少?年的会计了？”
“快十年了，我做的账清楚明白，就算一?点儿都不懂财务知?识的也能看懂。”林富贵朝曹玉凤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而且我的假账做的跟真的一?样，当初商厂长就是看中我这?一?点儿才把我招进来的，她说要应付税务局。”
顺便应付她，曹玉凤赞许地点点头，心里面却是又苦又涩，果真从一?开始，商月娥就没有真心想跟自?己?合作?。也罢，这?场表面上的合作?做到几时算几时。
“林会计，你知?道咱们厂附近哪里有好点的饭馆吗？”
“知?道啊，前面靠近街边就有一?家。”
“走，我请你吃饭去。”
“不行，怎么能叫老板破费呢。”
“这?不叫破费，叫犒赏员工。”
“可我上午还旷工呢。”
“一?码归一?码，我请你吃饭是因为你的账做的好，你旷工该扣的钱还是要扣的。”
“啊？！”林富贵目瞪口?呆，曹老板果真是奖罚分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