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周末,曹玉凤一直呆在省城的小院里,没有出过门,满脑子里想的是绢帕的售卖情况,既有担忧,又有对未来的期盼。

期间,孙苗红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饭,尹招娣没有答应,家里又不是吃不起饭,再说孩子回来,都想跟孩子多处处。

从昨晚张玉朗的表现?中?,尹招娣敏感的觉察到?女儿跟张玉朗之间似乎不那么和谐,她也不想让女儿难堪。

曹玉凤帮着做了一天?家务,于周日?傍晚坐车回了学校。

这次是和张玉朗一起走的,她心里并不愿意,奈何抵挡不住孙苗红的热情,只得勉强答应。

一路上,都是张玉朗一个人在说,曹玉凤偶尔附和,并不多言。张玉朗自?觉没趣,后来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地坐车,或看窗外的风景。

就这样别别扭扭到?了学校,拎行李,下车,一前一后往学校走。

张玉朗盯着曹玉凤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曹玉凤就是不喜欢自?己呢,他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他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复杂,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好像认识很久一样,有些人即使认识很多年,也还像刚刚认识。

每个人身?边的磁场不一样,只有磁场相同的人才会相互吸引。他和曹玉凤大抵属于相反的磁场,相互排斥。

曹玉凤把冬天?的一些衣服背到?了学校,带的不多,只要够穿就行,她不要求款式,也不要求多漂亮,还不到?追求这些的时候。

文?珍和钟婷婷已?经到?宿舍了,陈男的铺位空着,人还没有来。

最近陈男的病症越来越严重,她和萧腾飞的帮助只在最开始起过一点儿作用,后来就完全失控了。萧腾飞分析,陈男家里的情况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曹玉凤不禁叹了口气,不知道她能?坚持到?几时。

吃过晚饭,曹玉凤去上晚自?习,回到?宿舍,陈男的铺位依然是空的。

文?珍和钟婷婷对此漠不关心,只有她说了句陈男为什么还没有来。

第二天?,一上课,萧腾飞就宣布了陈男退学的消息,班级里没有人惊讶,好像陈男早就该退学了。一个行为怪异的人,每个人都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只有她和萧腾飞在看向?彼此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和同情。

下课后,曹玉凤去找萧腾飞,问了陈男的情况。

是陈男的姐姐来学校给陈男办的退学手续,她说本来想让陈男好好读书,不要像她一样一辈子呆在农村,字都不识几个。可是这孩子的压力太大,白天?一个人发呆,到?了晚上就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不是哭就是喊,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她看着实在心疼。

不读书就不读书吧,至少还有一条命在,她不能?把妹妹逼没了。

萧腾飞止不住的叹息,为陈男,也为她的姐姐。

曹玉凤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说什么,穷人的命运就是这样的悲哀与?无力,哪怕拼命改变,也依然拗不过命运强大的齿轮。

萧腾飞嘱咐曹玉凤好好学习,她这个年纪是最好的时候,错过了真的要后悔一辈子。

曹玉凤说您放心,我这辈子就指着读书改变命运呢。

陈男的位置很快被人取代,她也很快被人遗忘,唯有宿舍里空出来的铺位代表着她曾经读过书的事实。

宿舍里的床位一直空着,没有再安排人住进来,空的床位成了大家共同的地方,无处可放的东西、临时的座位,都在这张床上。

每次看到?这张床,玉凤就想陈男现?在怎么样了,不再读书后,她的病有没有好一点儿,还会不会失眠,会不会掉头发。

心里一直惦记着陈男的事,反而把绢帕的事情给忘记了,直到?接到?小陶的电话。

那天?正?在上自?习课,值班室的大爷来教室找曹玉凤,说有她的电话,对方说很急。

曹玉凤被那个“急”字给整懵了,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赶紧往值班室跑,把大爷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大爷跑得气喘吁吁,说你别太急,万一真要出啥事,你跑的这点时间也顶不上啥事。

曹玉凤充耳不闻,一口气跑到?值班室,呼哧呼哧的喘气,问大爷什么时候电话再打过来,是谁打过来的。大爷说十?分钟后,对方没有说是谁。

曹玉凤就跟大爷说:“您下次接电话的时候问问对方是谁,好让人家心里有个底。”

大爷用他浑浊的眼睛翻了个大白眼,说你消停会吧,我通知你过来接电话就不错了,我还给你问对方是谁,你当你是县太爷还是省长啊。

曹玉凤被怼的无话可说,她一个平头小老百姓,确实是没有资格要求上了年纪且做了几十?年值班室的大爷做什么。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无奈,十?分钟,只是一个课间的时间,在你盯着时钟的时候,变成了好多好多个课间。

终于,电话响了,曹玉凤快速接起电话,喂了一声,说我是曹玉凤。

对方呵呵笑了几声,“玉凤,是我,小陶。”

“是您,叔叔。”曹玉凤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雀跃。

小陶说:“你的绢帕卖的不错,只一个星期就卖出了两套,我给你打电话一是报喜,二是催货,下个星期天?你能?再送五套绢帕过来吗?我知道对你来说一个星期可能?有点紧张,做不出来的话,有三?套也可以?。”

“能?能?,五套能?做出来。”这个时候别说五套,就是五十?套,曹玉凤也得做出来。

小陶轻笑,“那好,星期天?下午我一直在供销社,你来了直接找我就行,还有,不能?光做绣活,功课不能?丢落下,我会查你的成绩哦。”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

“那好,咱们?周日?见。”

“周日?见。”

挂了电话,曹玉凤欢呼一声,抓起大爷就地转了好几圈。大爷直转的头昏眼花,眼冒金星,“小丫头片子,你拽老头子干什么,我这身?子骨禁得住你折腾吗,赶紧松开!”

曹玉凤哈哈大笑,使劲拍大爷的肩膀、胳膊,好让这份无处可去的喜悦从身?体里散发出来。

大爷被拍的直吹胡子,“我要去告诉你们?老师,你这个疯丫头,一点儿都不尊重老人!”

“我实在的太高兴了,哈哈哈……”

“你高兴不能?糟践老头子,大不了下次我告诉你是谁打来的电话。”

“不用不用,以?后再打电话我就知道是谁了。对了大爷,你是不是抽烟啊?下个周日?我去县城给您带包烟来,以?后要免不了麻烦您老人家。”

大爷哼哼两声,说:“算你还知道点人情世?故,要不我老头子真的要去举报你。”

曹玉凤嘿嘿地笑,谄媚地给大爷抻平领口、袖子,背着手,乐呵呵地回教室去了。

五套绢帕,都卖出去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突然,曹玉凤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完蛋了,光把绢帕给供销社了,没有谈价格,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给忘记了呢。

转念又一想,反正?有四叔在呢,又是主任点的头,那么个大供销社,总不能?赖她一个小孩子的账吧。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曹玉凤特别忙,白天?上课,晚上上自?习,有空了就绣绢帕,完全没了任何娱乐活动,要不是怕影响不好,她甚至想把绣活拿到?教室里去做。

秦少川天?天?抱怨,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见面,而且为了赶时间,一餐饭玉凤用五分钟就解决了。

秦少川恨不得把绣绷子给扔了。

曹玉凤黑着脸说,你要是敢扔,我就敢不要你。她摆出狼外婆忽悠小红帽的样子,劝秦少川,我们?现?在年纪小,精力旺盛,稍微休息下,精力就养回来了,所以?要多干活。我呢,多做点绣活,你呢,多写点文?章,等你写文?章赚钱了,你就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了。

秦少川心里不同意,但是拗不过他,比起不要他,他宁愿每天?只有吃饭的时候见面五分钟。

五套绢帕紧赶慢赶,终于在星期六的晚上完成了。

无论是胳膊腿还是手,都是又酸又麻,眼睛都快看直了,看到?什么都像绢帕。她瞧着昏暗的灯泡想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灯泡换了,她可不想早早的就变成近视,配眼镜也是钱呢。

鉴于这段时间的忙碌,星期天?早上曹玉凤睡了个懒觉,恢复了大半的精力,简单吃了点饭,把五套绢帕放进书包,去了县城。

供销社还是跟上次来一样,人来人往。曹明珖还是那副表情,机械的拿着顾客要买的东西,好像时间没有在他身?上流过。

曹玉凤走到?他跟前,叫了声四叔。

曹明珖的眼睛在看她的时候,一点点的恢复了神采,“小凤,你来了,小陶说你来让你直接去找他,他就在后面的二层小楼里办公,办公室是203。”

“嗯,四叔,我的绢帕卖的怎么样?”

“昨天?就卖完了,今天?还有人过来买,可惜没有了。”

“是什么样的人买的?买的一套还是一块?”

“有女的也有男的,基本上都是买一块,只有一个人买了一套。”

“买一套的是什么人?”

“一个年轻的男的。”

“来买的都是年轻人吗?”

曹明珖翻了个白眼,嫌她的问题问的多余,“年纪大的谁买,都老夫老妻了。”

曹玉凤嘿嘿笑道:“你要是送给四婶一套,她保准喜欢。”

“行了,别拿你四叔开涮了,赶紧去找小陶。”

“不是,我还没有问完。”

“还问什么?小陶等你呢。”

“不急不急,不问清楚怎么跟小陶谈判呢。”曹玉凤眨眨眼,笑得有点贼。

曹明珖叹气,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心眼,“好,你问。”

“绢帕多少钱一块?”

“三?毛钱,一套一块钱,说实话价格有点贵,起先我还怕卖不出去,谁知道卖的还挺好。”

“谁定的价格?”

“小陶,供销社的进货,还有定价都是他负责。”

看来小陶是供销社的采购,玉凤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信心满满地找小陶谈判去了。

曹明珖的眼睛里抹过一丝担忧,小陶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