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凤往家走,她后悔来了,哪怕听到说话声就赶紧走掉,也比听完了好。心里乱糟糟的,好似当了第三者,破坏了人家的感情。
她努力搜刮着记忆,想知道上一世白凤吟有没有同秦少川结婚,跟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头绪。她想,一定是没有结婚的,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如果他们结婚,自己应该能听到消息。
你看,上一世,没有她,他们也没有结婚,所以她不用感到任何的愧疚和不适。
曹玉凤的脚步迈得轻快起来,就当今晚没有来过,她在家里生炉火,白凤吟和秦少川的对话她也没有听到。
回到家,曹明耀也回来,问她去哪儿了,曹玉凤说去外面走了走,便进了屋。
曹明耀是民主的家长,对女儿的事不会过多干涉,也没有继续追问。
曹玉凤放下门帘,俯下.身去看炉火,煤炭红红的,已经生着了。她叫曹玉兰,可以过来写了。曹玉兰收拾了东西进来,问她刚才是不是出去了,炉火差点死了,她扔了几根柴火进去,才生着。
曹玉凤说是,上了一天学,想出去换换脑子。
曹玉兰道:“怎不叫我?不够意思。”
曹玉凤只是笑,叫上你才是真的坏事。
两人头碰头写了一会儿作业,尹招娣便来叫她们吃饭。
两人一起到厨房洗手,帮着端饭菜。
今日的饭菜比往日好上太多,猪肉白菜炖粉条,粥做的很稠,玉米馒头也比往日多热了好几个。尹招娣说:“爸爸教书后,咱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把最后的腌肉拿了出来,正好玉兰也在,就不留在过年的时候吃了。”
曹玉兰自然心中欢喜,吃上肉的日子少之又少,她坐下后,恨不得立时拿筷子夹菜。
曹明耀洗好手进来,笑道:“早就让你拿出来吃,你偏要省着。过年的时候,工分兑换成钱和粮票,咱们再去买就是了。”
“我不是怕不够吗,以后就不用愁了。”尹招娣笑,递给他筷子,众人这才动手开吃。
曹玉兰专挑肉吃,吃得呼哈吸气,太烫了,又不想放凉,只能是让舌头遭殃,不过也是幸福的遭殃,它已是好久没有尝到肉滋味了。
曹玉凤没有曹玉兰吃的那么没有形象,除了肉,粉条和白菜也吃。曹明耀给她夹了好几块肉,估摸是怕曹玉兰都吃光了。
曹玉凤抿着嘴笑,物资匮乏,能吃上一顿好的,实在是少。
这顿饭大家都吃了个肚子滚圆,曹玉凤也没忍心说让尹招娣少吃点。
一大锅的猪肉白菜炖粉条吃了个干干净净,玉米馒头倒是没有吃多少,粥也剩下很多,明早不用烧饭了。
曹玉兰吃得太多,直打饱嗝,写一个字要顺一会儿气。
曹玉凤直想笑,幸好她不是生活在闹灾荒时期,照她这么个吃法,能把自己撑死。
曹玉凤太乐观了些,睡到半夜,曹玉兰爬起来上厕所,吃得太油,肠胃受不了,拉肚子了。大冷的天气,跑了好几趟厕所,连冻带拉,第二天就没从炕上起来,脸白如纸。
曹玉凤很想笑,问她以后还不要吃这么多,在肉面前,理智都失去了。
曹玉兰有气无力地说:“我快要咽气了,你还说风凉话。”
曹玉凤道:“这叫拉一次肚子长一次心眼,下回你就不这么吃了。”
曹玉兰翻白眼,“麻烦你跟老师请个假,就说我生病了。”
“病因要说吗?”曹玉凤嘿嘿奸笑。
曹玉兰气结,咬牙道:“……就说我发烧了。”
曹玉凤笑嘻嘻地说好,热了稀饭端过来,“吃点东西暖暖胃吧。”
曹玉兰摇头,“吃了就得拉,我还是饿着吧,一晚上没睡好,又冷又困。”
“要不给你拿点药吧。”
“不用了,我这叫自作自受,说出去人家要笑死。”
“那行,你好好睡一觉。”
曹玉凤端着稀饭出去,尹招娣已经从诊所里拿了药回来,硬逼着曹玉兰喝了半碗稀饭,将药灌了进去。她没有出工,怕走了曹玉兰照顾不了自己。
曹玉兰很过意不去,想叫玉香过来,尹招娣没有同意,玉香也是个孩子呢。
曹玉凤吃好早饭,背着书包出门,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没有发现秦少川,松了口气,急忙往外走,想尽快赶到学校。
谁知道在胡同口遇到了秦少川,和他在一起的还有白凤吟。
曹玉凤心里叹息,真会掐着点来,她夸张地笑道:“你们来了啊。”
白凤吟面无表情地瞟她一眼,嗯了声,转身就走。
秦少川点点头,“今天晚了些,生怕你走了。曹玉兰没跟你一起?”
“她生病了。”
“嗯,走吧。”这回倒是没在后面跟着,和曹玉凤并排。
曹玉凤就想,他不会是顾忌曹玉兰,昨天才没有说话吧。
走在前面的白凤吟慢下脚步,也和他们并排走。三个人占了一半多的路,每人之间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曹玉凤在正中间,几乎走直线,才能保证与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同。
这样走路实在痛苦,也没有人说话,曹玉凤想缓和下气氛,看看白凤吟,又瞅瞅秦少川,不禁抬头望天,还是算了。
快到学校的时候,遇到了孙沛然,曹玉凤像见到救星,朝她挥手,大声叫她的名字。
孙沛然颠颠地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眼睛朝秦少川和白凤吟身上瞟,“咱俩上学就没遇见过,今天真是巧,你玉兰姐姐呢?”
“生病了,你陪我去跟她班主任请个假。”
“好说好说,我最喜欢干跑腿的事。”
说着话,四个人进了校园。
秦少川快走几步,到了前面,明显不想再跟三个女生一块。白凤吟也加快了脚步,追随秦少川而去。
孙沛然看得直瞪眼,“凤儿啊,怎么个情况?你什么时候成夹心饼干了。”
曹玉凤苦笑,她真是有口难言,便把这两天秦少川的反常表现同孙沛然说了,当然昨晚偷听到的对话,她没有傻呵呵地说出来。
孙沛然摸着下巴笑,“你就认命吧,人家秦少川愿意跟你一块上下学你就让他跟着呗。”
“还有白凤吟呢,你又不是没看到,脸那么臭,我要跟他们一块走,我心里得多难受。”
“人家都不难受,你难受个P,我要是你偏要跟秦少川套近乎,气她个几次,她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她一个大人故意气孩子,做不出来,“不行,想别的法子吧。”
孙沛然耸耸肩,“原谅我,爱莫能助。”
曹玉凤不怀好意地拍拍她的肩,“从今天起,咱俩一块走吧。”
“不行,不顺路。”
“我吃点亏,陪你绕路。”
“别介,我喜欢独来独往。”
上了三年学,孙沛然确实一个人上下学,用她的话说记者要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在她观察的时候,旁边绝对不能有人,会打扰她的思路。
曹玉凤也就是开个玩笑,跟孙沛然一块走确实不合适,她得绕村子半圈。
到了老师办公室,曹玉凤进去给曹玉兰请了假。
曹明耀走得早,只知道她拉肚子,不知道这么严重,学都上不了,便问了女儿几句,得知妻子给玉兰吃了药,放下心来。
孩子毕竟住在自己家,出了事不好跟大哥交代。
曹玉凤和孙沛然一块儿回到教室,过了一会儿,曹明耀也来了,盯着学生们上早读。不管读几年级的孩子,只要老师不在,说话声就能把教室的房顶掀起来,因此,曹明耀会在教室里坐镇,或者多留些题目给学生们做,免得一直吵吵闹闹的。
教室里只有读书声,说话声被掩盖了下去。
孙沛然给曹玉凤写小纸条:你爸爸真是模范老师。
曹玉凤笑,在后面写了俩字——那是。
孙沛然翻白眼,装模作样地读书,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也不知道动什么歪主意。
坐在讲台上的曹明耀看了下表——这块表是曹成送给他的,除了上课,基本不戴,平日里当宝贝似得供着。这个年头,能有一块表,那是非常显身份的。
快打预备铃声了,曹明耀背着手,离开了教室。教室里立刻乱成了一锅粥,曹明耀摇摇头,这些学生大概以为是在给他学习。
随后铃声响起,学生们奔出教室,打闹起来。
曹玉凤照例到篮球场打篮球,跑了几个来回,听到一个声音说:“我也想跟你们打篮球。”
曹玉凤一个趔趄,险些将手中的篮球扔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凤吟。她看向彭俊贤,后者挑了下眉,朝秦少川笑了笑,说:“可以啊,你和少川熟,他可以带你。”
秦少川原地跳了几下,做热身动作,“我技术不如你,还是你教。”
“你不比我差,我在你手上经常丢球,还是你来,再说了,我还有半年就要走了,你就当行行好,让我好好打个篮球。”
秦少川磨牙,腮帮子上的肌肉跟着跳,“行,把篮球给我。”
彭俊贤径直抛了过去,“我本想新篮球走的时候再给你们,看来不用是不行了。”他转身跑进教室,拍着一个崭新的篮球过来。
曹玉凤瞪大双眼,“你买篮球啦?”
“是啊,我这段时间出工挣了不少工分,钱除了买篮球的,还剩下几块。”彭俊贤把篮球传给曹玉凤,“你试试手感。”
曹玉凤三步上篮,正中篮筐中心,“还是新篮球好。”
秦少川在一旁直哼气,这不是下绊子吗,让我教白凤吟,你俩打新篮球,真会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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