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即便她再不情愿,也必须把话说清楚。楚清宴推开对方,“离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或者在做什么么?”
半黑化的离衿沉浸在他的幻想里,“变成傀儡后神魂自然消散。除了服从,我不会再有任何思想,所以清清永远都不必与我分开。平日若是厌了,还可以将我收在乾坤戒中。”
他似乎控制不住自己,不但重新将她禁锢在怀里,还小心翼翼地吻上她的发丝。
楚清宴皱眉,离衿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决计先离开这里,让对方冷静一下。然而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清清真软,”离衿心满意足地抱着她,轻柔的吻沿着衣襟一点点向下,他忽然话锋一转,“可是为什么呢,”浓郁地黑色在他眼中翻滚,“为什么总想离开我?”
楚清宴不能说话,只好用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离衿轻笑了一下,拿出银色缎带缠住了小姑娘的眼睛,“清清,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乖一点,我把整个修真界都送给你好不好。”
眼前一片白芒,相应的其他感觉也愈发敏锐,四周好像沉寂了一会,然后小姑娘感受到了对方在做什么,离衿正在解她的衣带!!!
楚清宴怒极,杀意顿起。她运转天穹七宿诀,星辰之力不管不顾地涌入体内,磅礴的力量几乎要撕裂她的经脉,在丹田内栖息的灵力急速修补,但也弥补不了她近乎自残的做法。
三阴三阳经再也承受不住,骤然断裂。灵力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向外奔腾,附在经脉上的禁术也随之消散。
楚清宴冷笑,“我!乖!你!妈!”。
五指化掌,她用尽全身力气击向对方丹田。力量之大,直接将离衿震到地上,半个身体嵌入墙壁之中。
他愣住了。
沉默许久,楚清宴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药丸,她已经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没想到离衿自己站起来,恢复了原来温和的表情,眨眼间,那个癫狂的男人就消失了。
“对不起,我……刚才失控了,”离衿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你身上的虚空经过几日就会消散,失去的因果也能回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怎样才能弥补……”
楚清宴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我不需要弥补,只要你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离衿听了她的话一震,几乎要站不住,“好……”
他语调中的哀戚和浓浓的自我厌恶,连盛怒的楚清宴都为之震惊。她突然想到,以离衿的修为,自己无论如何都解不开他的禁锢,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他希望自己这么做。
数次想要开口,楚清宴想问为什么,然而她的指尖拂过对方吻过的地方,终究什么都没说。
离衿苦笑一声离开了,楚清宴盯着他的背影,既觉得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心中酸楚。
既然两人都想离开对方,那么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
一连几天,楚清宴都没走出过房间。她的伤很重,全身的经脉都出现大小不一的裂纹,有的甚至直接断开。她现在就像漏气的气球,必须不停打气才不至于死亡。
离衿离开的第二天,父母如约来看她。父亲看不见她在哪,一来对着桌子说话,好一会儿才被看不下去的母亲拽到床边。
“你怎么不早说,”楚鸿枕抱怨道,“在女儿面前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明颜给楚清宴掖了掖被子,“清清,你好点了么。”
四源空识经很强大,哪怕明颜能穿破因果看见她,却也仅限于看见。楚清宴不愿让父母担心,笑着应道,“娘,我没事。”
楚鸿枕急忙地询问,“女儿说什么?”
“她很好,让我们别担心,”明颜嗔了他一眼,“东西呢?”
“对,”楚鸿枕一拍脑袋,“这是爹给你炼的丹药,有助于你恢复。”
楚清宴以为他说的丹药是几瓶,没想到她爹直接拿出两个乾坤戒,以心目视之,竟然有上万个瓶瓶罐罐。她惊道,“爹,咱家不过了?”
听母亲转述完,楚鸿枕笑着解释,“你爹是丹修,有钱!而且还有你众位师兄送的,”说到这他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反正管够。”
楚清宴暗暗记下奇怪之处,严肃地问道,“褚晨是怎么回事?”
“唉,没想到他竟然是魔界长老,”楚鸿枕懊恼极了,“我竟然没看出来,让你在他身边潜伏那么久,还好你没事。”
“女儿也受没什么影响,爹娘不必自责,”楚清宴更关注的是别的事,“有查出来他为什么卧底在沧溟宗么?”
楚鸿枕揉了揉额头,“他的尸身元神一点没剩,根本查不出来什么。掌门主张再调查几日,没想到浮寒真人今早就冲到魔界,”他叹了口气,“道魔之战真的要开始了。”
明颜比丈夫更细心,她补充道,“浮寒真人说魔修偷了他的法宝,没把你的事说出去。”
虽然道魔近百年就摩擦不断,早有大战之意。但是楚清宴却不能变成一切事情的起因,否则会受万人唾骂,离衿想得很周全,保全了她的名声。
楚清宴却感动不起来,她现在大概是一片心死的状态。离衿做过那样的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
母女连心,她不说,明颜却也察觉到女儿不太开心,她笑着拽走了父亲,“清清先休息吧,我们过几日再来看你。”
“怎么就走了?”父亲疑惑道,“我还没和清清说几句话呢。”
“你又听不见,等过几天好了,亲自跟她说。”
父母的声音逐渐远去,楚清宴攥着乾坤戒叹了口气,那里面的丹药,一半以上是离衿的。
——————
无论如何,那些丹药很好用。楚清宴服了半个月伤势就好得差不多,而且也算因祸得福,经脉意外被扩充,弥补了原主根基不牢的缺陷。
灵气就好像河水,经脉则是河道。河道越宽,存储的力量才越多。原主天赋较差,修炼又不勤勉,难免经脉不够强悍。而经过这次星辰的冲刷,较之过去有了巨大的提升。
因果已经找回,身体也逐渐恢复,楚清宴决定去趟丹寂山,不知为何,爹娘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走出房间她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青无峰里,这里不知何时被离衿修补好,而且四周都种上了她最喜欢的松柳,风吹过的时候枝条纷纷荡起,好像绿色的海洋。
楚清宴走到山顶边缘,下意识想祭出飞舟,却只召出了一把灵剑。
从今天起,我要学会自己飞。
虽然对高处依旧有些畏惧,但她还是顺利地到达丹寂山。落地的那一刻,楚清宴既喜悦又复杂——这世上,从来没有谁离不开谁。
丹寂山是父亲的山峰,白日很多弟子都在此炼丹。因此,平日的山峰都是烟雾缭绕,丹香诱人,然而今天却冷清清的,一路上没遇见任何人。
楚清宴走到正殿,竟然看见了整装待发的母亲,她不但背上了剑,还穿好全套法衣。
明颜看见她愣了一下,笑道,“你不来,我还要去找你呢。”
“您要去哪,爹和师兄们呢?”
“你还不知吧,浮寒去魔界杀了两个长老,上万的魔修弟子,”明颜将身上的剑绑的更紧一点,“魔尊盛怒下正式宣战,道魔之战已经开始。你爹早就被派去支援,我们作为长老,往日享受资源,此时定也该一马当先。”
战争不会立马进入白热阶段,最开始都是小兵互相试探。化神修士过去多半是鼓舞士气或者镇守后方,不会真的上战场,但楚清宴还是有些担心,她犹豫很久才说,“您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这里还有些多余的丹药……”
“你知道么,”明颜唏嘘道,“清儿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她只会闹着跟长恒一起走。”
明颜的心法是浩渺蜃幻书,能堪破虚妄、洞察真相,自然能发现她根本不是原主,楚清宴一时也不该说什么,“很抱歉占据了您女儿的身体,离衿曾告诉我成仙就能让她回来……”
英姿飒爽的女子哈哈大笑,“浮寒是这么告诉你的?那他活该自讨苦吃。你就是我的孩子。”
小姑娘彻底迷惑了,“恕我直言,我有父亲母亲,也有之前的记忆,不可能是您的女儿。”
“谁说你不能有别的父母了,”明颜眨了眨眼,几千岁的她还和小姑娘一样,“但你还是我的孩子。”
“您的意思,我是她的转世?”
“不是,”明颜拉过她的手,“你未曾入过轮回,只是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那是重生?”
“清清,你经历的要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多,只是我们还不能告诉你,只能等你自己去发现。”
如果排列出所有讨厌的东西,说话留一半肯定高居榜首,楚清宴皱眉,“为什么不能说?”
“这和浮寒不教你心法是一个原因,”明颜怜爱的看着女儿,“说出来的话就会变成现实。而我们之中唯有你能改变一切,清清,这是一条注定孤独的路,可是我们都在帮你,你不要放弃。”
这个信息太令人震惊,楚清宴一时无比混乱。她想起原主,又想起离衿对她好,是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一直都是自己。
明颜没有继续说话,她在等小姑娘自己消化,这孩子旧路坎坷,前路更难。她曾试图用浩渺蜃幻书查探女儿的未来,竟然看到了万般变化,而只有一种是好的。
她的女儿啊,为何要受这样的苦。
楚清宴摇摇头,现在离衿喜欢谁已经无所谓了,破镜无法重圆,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那些丹药是离衿两个月前给你爹的,”明颜拉着她坐在椅子上,突然道,“清清,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楚清宴开始回想,两个月前……是她意识到自己喜欢那个人,并选择逃避的时候。
离衿了解她,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想要离开的意图,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也尊重她的选择。
所以他设了这个局。禁锢她,激怒她,故意做出她无法原谅的事。以她的性格肯定无法接受,必然会选择震碎筋脉。
这样,她不仅能毫无愧疚地赶他走,道途还会更加通顺。
离衿确实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包括放弃他自己。
小姑娘伏在母亲的膝上,眼泪一点点将裙摆晕染成深色,“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娘也不知道,”明颜慈爱地给小女儿擦了擦眼泪,“不如你自己去问问他。”
明颜那双眼睛能洞察一切,离衿确实从没离开过楚清宴,这也是他唯一做不到的事。
——————
母女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明颜就被掌门紧急叫走了,楚清宴心神恍惚地离开丹寂山,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青无峰。
她停在空中楼阁上,这是为数不多没被破坏的地方,楚清宴靠在柱子上,疲惫地闭上眼。
这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所有的颜色都沉静下来,变为透骨的黑色,月亮徐徐拉开夜晚的帷幕,和星星斑驳的光亮普照大地。
自离衿离开后,楚清宴第一次看夜空。不论人间何种景象,或战火燎原,或国泰民安,这片星空都不曾发生任何变化。
是轻蔑,还是漠然?是不是觉得它们高高在上,就可以决定一切?
她修天穹七宿诀,却不了解星星,就像她不了解离衿。楚清宴摘下手中的灵犀隔尘戒扔到地上,圆环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冷清清的亭子里。
小姑娘突然道,“离衿,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概是大型双标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