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三个男孩并肩坐着。
“老大,老大!”赵鹏举着面包,身体直接猛地撞向一直发呆的人。
陈浸被撞得晃了两下,皱着眉喊道,“你干什么呢!”
王东兴看着卷子叹了口气,“鹏子都喊了十几声了,你再不答应,他就要把你送到医院去了。”
“没听见!”
陈浸说完又一副神游太空的样子,王东兴和赵鹏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悄声说道,“老大不会让人给打傻了吧。”
赵鹏点点头,“也可能是刺激太大,疯了。”
“我听着呢好嘛,”陈浸托着下巴,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们说,一个女孩亲你嘴角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喜欢你呗,这有啥好问的,”赵鹏捡起身上的面巴渣塞到嘴里,“老大你又看言情小说了?”
陈浸一脚把他踹到地上,“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就是好奇看了两眼。况且你怎么不问是不是哪个女生亲我呢。”
赵鹏拍着裤子,满脸怀疑地说道,“老大你就别做梦了,就咱这样,哪有女生喜欢?”
王东兴扶了扶眼镜,“准确来说,只有你没女生喜欢。”
其实这话还真是玩笑,他们三个在学校也算小小的风云人物,家世好长得又不差,自然透出一种桀骜不驯的潇洒感,这个年纪的女孩对喜欢还停留在原始阶段,对自由和特立独行有着天然的崇拜。只不过陈浸这个钢铁直男,总能敏锐地躲避所有喜欢,并且时不时还能给对方致命一击。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女孩什么来头?”陈浸动了动手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们打听了,从小的全能学霸,各科奖状都能堆成山。是你爸亲自招来咱们学校的,据说是状元苗子,”赵鹏有点为难,“这样的人,也不好揍一顿。”
猛地拍向对方脑袋,陈浸道,“你说什么呢,谁说要揍她了。”
“我以为你想报复她呢,”赵鹏有点委屈,老大好不容易回来,今天还被打了两下。
“咱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祖国未来的花朵,什么报复不报复的,多难听,”陈浸想起小姑娘甜甜的吻,突然说,“以后也别叫我老大,叫我……就叫我浸哥。”
王东兴眼中闪过莫名的光,他笑道,“浸哥是不是有点娘?”
外号这个东西,是最容易被带出来的。一想到小姑娘红着脸叫自己浸哥哥,陈浸就忍不住全身滚烫,他拍了一下地面,“就这么定了,谁叫错我揍谁啊。”
“你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么?”
“滚!”
因为高三上课比较早,所以两人提前走了。偌大的天台只剩下陈浸自己,他忽然就觉得有些孤独。
朋友们马上就快毕业,而自己却还要留在这所高中,他想起了白天的班级,每个人都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好像他们都知道该选择哪个方向,该向哪里走。
对面高三楼的灯亮着,每个小窗子都露出无数学子弯腰读书的场景,陈浸茫然地站在那,对自己未来的路一无所知。
他愤愤地转过身,准备去天台另一面呆着,却没想遇见了楚清宴。
他们的天台构造很普通,屋顶的正中间是一个小房子,唯一的门开在房子的南侧,正对着高三教学楼。而楚清宴紧贴着房子的北侧,所以只要陈浸不走过来,他就永远发现不了对方。
看到小姑娘站在那,他先是吓一跳,“嘿,小班长怎么在这?”
楚清宴靠在墙上,好像腿脚不好的人拄着拐杖,全身的重心都放在后面,她握着一本破旧的书,头也不抬地答道,“我一直在这。”
之前,他们一个在边缘,一个在中间,直线距离有五六十米,按道理是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可陈浸还是吞吞吐吐地问道,“你没听见我们说什么吧。”
“没有。”其实有系统加成,楚清宴听到了,但她察觉到少年的羞怯,体贴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知道女孩没听见,少年立马神色飞扬起来,眉梢都透着得意。他一手拄着墙壁,挪揄道,“小班长爱好真特殊,人家来天台都是看风景,你是看沥青。”
天台北侧正对着学校后湖和小山,从高处望去,能看见整片绿色的树木和波光粼粼的水面,景色非常漂亮,可是小姑娘偏偏靠在灰突突的水泥墙上,眼前除了铁栅栏就是房顶。
楚清宴抿了抿嘴,有些低落地说道,“我怕高,不敢过去。”
自从云烬死后,她开始害怕很多事情,比如灰尘,比如白色,还有令人头晕目眩的高处。在魏国的最后几年里,她甚至一直住在地宫,只为了避开天上偶尔掠过的飞鸟,它们总会让她心跳异常。
今天再次遇到年轻的爱人,课间时她站在窗前没有感到一丝难受。楚清宴以为自己好了,因此特地来天台试试,却没想到一不小心被困在这。
陈浸有点尴尬,他就是嘴欠,并没有想过真的会戳到别人的痛处。而且少年此时也看出了对方的异样,小姑娘根本不是靠着墙壁,而是没有墙壁她就站不住,陈浸突然道,“那你闭上眼睛,我牵着你走下去好不好。”
少年伸过来的手坚定而温暖,就像在无数个世界里,她对他做得那样。这一辈子爱人的年龄最小,可他却有着最勇敢的心。
楚清宴顿了顿,慢慢将手放在了对方掌心里。
女孩的手很小,不到自己掌心的三分之二,盖在宽大的校服里,只漏出四个白嫩嫩的指尖,陈浸握着那只手,忽然觉得他黑暗的前路出现了方向。
虽然只是个朦胧的念头,陈浸却觉得,他本该这样一直握着女孩的手,护她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下楼?”
“不,”楚清宴闭着眼睛,颤抖着说道,“带我去边上,我想看看。”
陈浸犹豫道,“你不是害怕么?”
“这不是有你么,”楚清宴闭着眼准确地转到少年的方向,恐惧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会拉着我的对不对。”
信任是一种力量,它能让少年人迷茫的心生出无限勇气,陈浸握着这只手,觉得自己握住了前18年从未见过的美丽花朵,他告诉自己:这是我的玫瑰。
两人慢慢走到护栏前,陈浸从来没发觉这段路其实很短,只要76步就能到达,迎着午后的风,他悄悄道,“我们到了。”
小姑娘的手倏地缩紧,紧到陈浸甚至感到一丝疼痛,可是他摸了摸女孩的头发,“没事,你要是害怕,我就再带你回去。”
楚清宴倔强的摇头,她知道自己不是怕高,也不是怕云烬的死,而是她忽然明白,他们的相遇太难。
难到她甚至无从努力,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这次还能遇见,那么下一次呢,以后的每一次都能么?当她凑够了所有积分回到现实世界呢?
我又该跨过怎样的山水万难,去寻找你的存在。
有眼泪落下,女孩僵硬地站在那,不离开也不睁眼,像犯错的孩子,连哭都不敢大声。
手上的疼蔓延到心里,陈浸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措过,眼前的女孩说不得,骂不了,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学习,明明恨不得说尽天下的安慰话,却只能吐出一句,“你别哭。”
少年的声音很僵硬,好像还带着一点怒气,楚清宴听懂了他说不出口的担忧,但她现在还是个孩子,孩子总有任性的权利,所以她哭的更厉害了,“你还凶我……”
陈浸活在泥沼里,从来都是满身黑暗,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此刻想生出一点光来,他笨手笨脚的给女孩擦掉眼泪,低着头无措地说道,“我不是凶你,你别哭。”
只要你不哭,我宁愿从这里跳下去。
男孩毛茸茸的头发落在自己脸上,带着一点汗水的味道,不算难闻。楚清宴蹭了蹭,逐渐地安下心来。无论如何她的爱人已经在身旁,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反正即便是黄泉碧落,她也总能找到他。
既然想明白了,楚清宴就停了眼泪,突然睁开眼睛问道,“你叫什么?”
爱情剧瞬间转为恐怖片,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在眼前,陈浸吓得向后退了两步,直接撞在护栏上,“我我我,我叫陈浸。”
即便如此,他也没忘记牵着她的手。
楚清宴皱着眉将男孩拉回来,“怎么写的?”
“耳东陈,浸没的浸。”
“知道了,”楚清宴擦了擦眼泪,小声嘀咕着,“沉迷于你的陈,沉浸于你的浸。”
女孩眼中的温柔和午后的阳光同时到来,陈浸站在那,心脏突然快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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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来的时候午休还没结束,值日生拿着抹布扫把干得热火朝天,魏婷婷拿着拖布在背单词,“abandon,抛弃。”
楚清宴戳了戳闺蜜,“又从第一页开始背?”
魏婷婷尴尬地眨眨眼,“每次都是从抛弃开始,要我说谁能不放弃……清清,你怎么又哭了?”
她看了一眼后面插着兜的陈浸,抽着气问道,“你又揍他了?”
陈浸从旁边走过,突然就懂了他爸和他妈在一起时为什么总抽烟,女人真的太难理解了。
今天也是18岁少年沧桑的一天呢_(:з)∠)_
楚清宴接过拖布,亲自擦了自己的地面,笑着回道,“没有,我是那种人么。”
“你还不是?”魏婷婷假装吃惊地张大嘴,“你也不看看上一个都被你揍……额,你中午吃的什么。”
“咱俩一起吃的饭。”楚清宴翻出卷子,无奈地抬头看向语无伦次的好朋友。
“唉,那不是……唉。”魏婷婷哼着歌,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拿着拖布迅速逃离了案发现场。
楚清宴捏着笔笑了,上一个,那可是男主呢。
说实话,走到现在这步,楚清宴真的不知道原男主或者原剧情有什么用。最开始的时候她还和男主有些纠缠,可是后几次穿越,这种接触逐渐减少。甚至在上个世界里,她和男主只有一个对视。
她总觉得,在她涉及不到的层面上,有人在干预故事的走向,而且这个人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已经能推翻整个世界。最重要的是,楚清宴隐隐约约能察觉,这个人在帮自己。无论是把攻略目标从男主换为陈浸,亦或是减少她和男主的接触,都是让任务能更顺利地完成。
所以,这个人是谁呢?
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的陈浸,此时心里非常痒痒。上一个是谁,为什么说一半就停了,怎么都觉得这中间好像有点什么,而且小姑娘刚才笑了,她为什么笑?笑得还那么好看!
陈浸:爷不开心了,要哄哄才高兴。
楚清宴完全没发现对方的变化,她正试图回忆这些世界里,谁有这种逆天的能力。现实世界?完全不可能,建国后动物都不能成精了,指望着她家傻猫来救她,还不如原地等死。
其他世界也都很普通,唯一奇怪的就是魏国,然而奇怪点还是她自己。正思索着,旁边突然凑来一团黄毛。
陈浸挑眉凑到她耳边,“小班长,刚才你朋友说谁?”
少年好像从来不懂低调是什么,他强硬地闯入自己的世界,偏生还放肆极了,一定要你注意到他的存在。楚清宴忽然意识到,他不就是最特别的存在么,明明是凡人之躯,却一次又一次穿越星河来到她身边。
“所以是你么?”
“不是我,”陈浸摇摇头,“你朋友说是上一个,上一个怎么能是我呢。”
楚清宴:鉴定完毕,这么傻肯定不是他。
她嫌弃地推开对方的头,“是我的一个朋友。”
陈浸顿时高高竖起了尾巴,警惕地问道,“男的?”
午休很快就到了,楚清宴不愿意赶着时间学习,也收起了卷子趴在桌上,“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男生。”
那种握着一把糖,逢人就发的男生,而她却不停骗自己,他给自己的这块最甜。
女孩迷迷糊糊睡着了,留下陈浸恨的牙根疼,一起长大的多了,他还和赵鹏一起长大呢。所以,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小姑娘的男朋友。
听着对方沉稳的呼吸,陈浸异常委屈,你亲了我,牵了我的手,心里却住着别的野男人。难道他有我的头发帅气?
恨恨地拽下两根黄毛,陈浸暗自发誓:以后爷再也不理她了。
等过了两秒,他突然觉得:只要她求求我,也不是没有原谅的可能。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十分钟过后,陈浸已经开始研究未来的孩子究竟该取什么名字,是姓陈呢还是姓楚呢?
只要她求求我,也不是没有姓楚……
打住!陈浸面无表情地揉了一把脸,觉得自己真的像他爸说得一样,绝对是疯了。
然而更打脸的事情还在后面,他们坐在最后一排,风从后门涌进来,带着无数凉气。小姑娘哼唧着抱紧了自己。
然而抱紧也没用,她的衣服太大,下摆挽了好几层,此时趴下来反倒露出了一截腰肢。
少年盯着那片光滑的皮肤,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和某个不知名位置,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她那么白,不是,她那么坏,自己才不要管她。
趴下不到两秒,陈浸蹭地窜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轻柔地盖在女孩身上,他嘴中还嘀咕着,“我可不是心疼你,就是听说你生病刚好,不能着凉。”
他的动作很轻,为了能把女孩彻底盖住,他的手几乎环住了小姑娘,落下的时候,自然就划过了那片皮肤。
这一次,他的脸彻底红了,别扭地把书盖在腿上,陈浸觉得自己可能一下午都要保持这个姿势。
楚清宴其实早就醒了,少年在旁边像狗一样扑腾,睡得再沉都要被吓起来,她眯着眼看他脱下衣服,又板着脸给自己盖上,最后像个煮熟的虾子一样蜷缩在旁边,不由得隔着衣服偷偷笑了。
睡着前她想:这才是少年郎该有的样子,所有悲伤和快乐都那么生动,轻轻一碰就惊天动地。
不像云烬,还好不像云烬。
作者有话要说:陈浸的爱好:看言情小说
楚清宴的爱好: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