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秋猎

那日之后,贺兰绛在垂月居住了好一段时日,薛重蝶完全恢复后才搬走。

薛重蝶很少再出门,薛重燕便时常来国公府中看她。他的身体看起来已经与常人无异,她亲自为他把了脉,那病确实已经差不多好了大半。

司青岚知道她出事后,也经常拜访国公府,陪她聊天下棋解闷。

小元也被带进了国公府中,因为她已经无家可归,便和忍冬迎春一起住在了垂月居中,每天不是与迎春一起玩蹴鞠,就是跑来找薛重蝶,陪她一起读书画画。

薛重蝶着实度过了一段安稳闲适的日子。

转眼间,盛京又迎来了件大事,是即将在长岭围场举办的皇家秋猎。

长岭围场建在长岭山山脚,围场占地开阔,风光极好,山林间都是专供秋猎的野兽。

贺兰绛最是喜欢打猎,早早准备好了一车行李,带了好几把不同的弓箭。薛重蝶也一同去了,贺兰绛让她一起出门散散心。

到了长岭围场,他们两人被安排在了同一个营帐。这再正常不过,他们也不止一次共处一室,但营帐中没有多余的床榻,二人只能睡同一张床了,还好这床足够大。

营帐中地面上铺着兽皮,墙上挂满兽骨与兽牙作装饰,角落还有火炕,野性气息蓬勃。薛重蝶闻不惯这些东西的气味,将从府中带来的熏香点燃。

两人走出营帐,迎面便遇上从另一边过来的祺王晏白榆一行人。晏白榆今日穿着件天青色的长袍,手上拿着绘了青竹的折扇,愈发衬得他温润雅致、眉眼秀丽。他身体病弱,不知为何也来参加这秋猎,走上前同他们轻笑着点头:“世子,世子妃。”

他身边站着二公主晏素舒,神情冷漠,一幅不屑于搭理他人的模样。

“祺王殿下也来了?”贺兰绛朝他行了礼,“殿下近来身体可好些了?”

晏白榆用折扇抵住唇轻咳了几声,苦笑道:“还是老样子,整天喝药,不见得好转。”

他身上有浅淡的苦香,大概是常年喝药浸淫出的药香。贺兰绛见状安慰了晏白榆几句,让他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几人一起朝外走去,晏白榆与贺兰绛聊了几句后,看向了薛重蝶,温和道:“世子妃,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薛重蝶微愣,点了点头:“一切都好,多谢祺王殿下挂怀。”

“这么久没听见世子妃的消息,各种宴会上也没见到世子妃,本宫还觉得奇怪。”晏白榆笑道。

“她前段时日身体不舒服,才待在家中很少出门。”贺兰绛有些奇怪晏白榆为何这么关心薛重蝶,替她回答。

“原来如此。”晏白榆点了点头,没再问了。

长岭围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身强力壮的武将,也有世家公子与小姐们,皆身着骑装,看起来都已是跃跃欲试。贺兰绛今日也穿着一身镶金大红色骑装,嵌着宝石的腰带束着他劲瘦的腰身,衬得身形愈发利落挺拔。

一群人立马簇拥上前,围住了贺兰绛。

“世子爷去年猎了只吊睛白额虎,可把我们都看呆了,今年想必又要大显身手了吧!”

“世子爷一来,可把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阿绛,待会你猎到的猎物分我点,不然我太丢人了。”

这话是季运澄说的,他不擅骑射,每回秋猎都垫底。

“出息。”贺兰绛冷嗤了一声。

“嫂嫂也来了?”季运澄转眼看见薛重蝶,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待会儿嫂嫂便能看见他大显身手了,让阿绛猎几只老虎给你做虎皮大貂。”

“老虎哪有这么好猎。”贺兰绛瞪了他一眼,“况且,哪有女孩子穿虎皮的?”

“虎皮多霸气,嫂嫂你说是吧?”季运澄被贺兰绛骂了也不恼,继续笑眯眯地同薛重蝶搭话。

“你少烦她。”见薛重蝶神色似乎有些无措,贺兰绛将季运澄拉走了。

薛重蝶松了口气,她实在不适应季运澄的热情,更何况,她知道自己刚刚不过只是在强颜欢笑。她还未忘记那次在书房边听见的话,也实在不明白,既然也知道贺兰绛喜欢的另有其人,为什么还能够若无其事地叫她“嫂嫂”。

可能是他们盛京公子哥的特殊本事吧。

过了一会儿,永明帝带着皇后和几个妃子到了场。他照例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宣布秋猎开始了。

这秋猎要持续三日,不论男女老少,在场之人都能参加,每日会清点出每个人猎到的猎物,最后一日加起来,猎物最多之人获胜。

薛重蝶不会骑马,也无意凑热闹,便留在了原地,看着贺兰绛走到马厩,挑了匹健壮漂亮的白马,翻身坐上去,和其他人一起进了山林中。

“这么久没见到人,还以为你终于有点自知之明,躲在家里不出来给贺兰哥哥丢脸了呢。”一道熟悉的刻薄声音响起,薛重蝶不用看就能听出是林玉姗。这林太尉不知道是怎么教出的这样一双儿女,竟都如此惹人厌烦。

“没想到你又厚着脸皮出现,真是惹人厌烦。”林玉姗见薛重蝶不理她,愈发来劲。

“林玉姗,你再嘴贱,小心我撕烂你这张嘴!”司青岚一走过来就听见林玉姗在找好友的茬,心下恼火。

“你!”林玉姗也听说了司青岚与薛重蝶近来关系亲密的事,两个讨厌的人居然凑到了一起,让她愈发看不顺眼了,可偏偏她不敢拿司青岚如何,“少嚣张了,你给我等着吧!”

说完,她便跺了跺脚,跑开了。

“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这人就这样。”司青岚坐到了薛重蝶身边,“她被她爹给宠坏了,看不顺眼谁,就一个劲找那人麻烦。”

“嗯,我知道。”薛重蝶无奈,她也从来没做过什么事,莫名其妙就惹到了林玉姗。

“他们林家人,都是一脉相承的讨厌。”司青岚皱了皱眉,凑过来与她咬耳朵,“那个林贵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薛重蝶有些惊讶,她看林贵妃生得温柔貌美,还有个祺王这样的儿子,还以为她性格也会不错。

“总之,你离他们林家人远点。”

“好。”薛重蝶点了点头。

留在原地的人坐着吃了些茶点,边聊天边看着歌舞表演,倒也不算无聊。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傍晚,进去打猎的人都陆陆续续从林子里出来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他们猎到了什么。”司青岚看见了自己哥哥的身影,便拉着薛重蝶走了过去。

他们猎到的动物五花八门,有野鸡野兔,还有鸟、鹿,偶尔有几只大的,狼或是野猪,都血淋淋的,被仆从拖着。

“哥,你猎到什么了?”司青岚凑到司言渊的马边。

“没猎到什么好东西。”司言渊指了指身后的猎物,有兔子、鸡、鹿和野猪,“本来想给你捉只狐狸,但是没见着。”

“那我们今晚能吃烤肉了。”司青岚摇了摇薛重蝶的手,“杳杳,你今晚来我们家营帐,我让我哥烤兔子给你吃,他手艺可好了。”

“胡闹。”司言渊翻身下了马,“世子妃自然有世子烤给她吃,你莫再胡言乱语了。”

司青岚也意识到她说的话不妥,赶紧岔开了:“是我胡说,世子呢,怎么还没见他出来?”

“不是在那儿吗?”司言渊瞥了一眼另一个方向。

薛重蝶与司青岚都看了过去。

贺兰绛骑着白马,正好从山林间出来。他背着长弓,手臂上的银色护甲反射着阳光,身后的仆从提着许多猎物,竟有好几只银灰色皮毛的狼。

但是引人注目的并非他的猎物,而是他和他身边的人。明华郡主骑着匹红棕色的马,与贺兰绛并肩而行。贺兰绛神色漫不经心,嘴角却带着笑意,正与她不知道说着什么,二人同样穿着红衣,看起来动作亲密,十分相配,夕阳斜斜地透过枝叶洒在他们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卷。

谁见了这场面,恐怕都要感叹一句天作之合。

夕阳浓烈得像要刺伤人的眼睛,薛重蝶面色苍白,所幸掩在面纱之下,旁人看不出来。有些事情她其实都已经清楚,但总会有些猝不及防的时刻,像抚摸棉花时突然被里面藏着的针扎破手,免不了一阵钻心的疼。

许多人见到这一幕,都纷纷向薛重蝶投去或嘲讽或同情的目光。她迅速垂下了泛酸的眼睛,掩饰难堪的神情,抓住了司青岚的手:“阿岚……我们回去吧。”

司青岚心中愤怒,暗道贺兰绛这人真是品行低劣,都已经有了妻子,还与别的女子拉拉扯扯,害得薛重蝶伤心。只是她到底不好说什么,只能说了声“好”,便拉着薛重蝶往回走,不忘遥遥瞪了贺兰绛一眼。

贺兰绛似有所感,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薛重蝶离开的背影。他心下奇怪,薛重蝶怎么也不过来看自己一眼,本来还想和她炫耀一番猎到的成果呢。

他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明华,便同她聊了几句,比一比谁的猎物更多,不过,打猎这事上,他还没输过。

“林家大公子,三只野兔,五只野鸡,一只鹿,共计九样……”

“司家大公子,四只野兔,八只野鸡,一只鹿,一只野猪,共计十四样……”

“定国公世子,七只野兔,四只鹿,三只狼,两头野猪,两只鹰,共计十八样……”

有人一一清点众人的猎物,果不其然,猎物最多的还是贺兰绛,而且他还分了不少给季运澄。

这种事没什么悬念,那些公子哥没一个比得过贺兰绛,至于皇家子弟,祺王身体不好无法参加,太子每年的表现都是中规中矩,并不突出。

永明帝赞赏了贺兰绛一番,便让众人各自回营帐,用今日的猎物做烤肉。

“走吧。”贺兰绛过来找薛重蝶,“待会我们与季运澄他们一起吃,将那些野兔野猪都烤了,至于那几只狼,我剥了皮给你做褥子,如何?”

薛重蝶摇了摇头:“我不缺褥子,世子留着自己用吧。”

作者有话要说:死遁进度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