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照亮她面前那张惨白的脸,薛重蝶几乎吓得心脏停跳,堪堪将一句惊呼压在嘴中。
她第二眼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一张与人脸极度贴合的面具,惨白的人脸上用鲜红的颜料画了笑眼与一张血盆大口,惊悚至极。
“…你这般装神弄鬼,不愿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我如何认得出?”她冷声。
“没有被吓到吗?”鬼面人语气低下去,显出些失望的意味。他兴致缺缺地站起来,摊了摊手,“如果让你看到我是谁,你才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呢,世子妃。”
薛重蝶的身体细微地颤抖着。
“不陪你玩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鬼面人轻声道,“你在这里好好享受吧,世子妃,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柴房破旧的门吱呀一声被合上,周围陷入一种令人恐惧的寂静。
她前十几年也算顺风顺水地长大,后来虽然遭遇变故,屡经磨难,但还未经历过这种可怕的事。说到底,她也不过才十八岁,再如何坚强冷静,一个人被掳来陌生黑暗的地方,还遇上这样行为诡异残忍之人,也难免感到害怕。
但是再害怕,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薛重蝶强撑起精神,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柴房像是很久没人用过,堆积的柴木都发霉生了蛛网,地上也满是灰尘。对面的墙上有窗户,但外面漆黑一片,应该已经很晚了,什么也看不见。
等迷药药效过去,她或许能尝试解开绳子,看看能不能逃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药效还是没有消散,她毫无力气,手都抬不起来。应该已经是深夜了,寂静的柴房里一点声音也无,困意渐渐侵袭而来,她忍不住合上了眼睛。
还没睡多久,她就被奇怪的动静给惊醒了。
她睁开眼,望向那沙沙声的源头,刹那间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竟然是一条粗长的蛇,不知道是哪里爬来的,盘旋在她的附近,嘶嘶地吐着信子,身上的鳞片泛着阴冷的光泽。
薛重蝶困意全无,屏住了呼吸,不敢惊动那条蛇。可惜没有用,那条蛇很快发现了她的存在,探出了蛇头,蜿蜒地朝她爬了过来。
薛重蝶背后就是墙,退无可退,极度的恐惧之下,她想要张口呼救都差点发不出声音。
“有没有人啊?蛇,有蛇!”
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薛重蝶不由得想起那个鬼面人走之前说的“好好享受”,难道这蛇就是他放的?
眼看着这蛇就要缠上她的身体,薛重蝶抬起唯一能动的脚,用木屐死死地踩住了那条蛇。蛇剧烈挣扎起来,在她的脚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顿时传来钻心的疼痛。薛重蝶脸色苍白,强忍着疼痛,用左脚踩住了蛇头,几乎用尽了力气,那条蛇才终于渐渐没了动作,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微弱的烛火下,她俯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条蛇,认出这是没有毒性的乌梢蛇,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但随即便涌上被戏耍的愤怒。
这个人确实没有丧心病狂到放一条毒蛇进来把她咬死,他只是想恐吓她,看她狼狈惊慌向他求饶的模样罢了。
身上终于恢复了些力气,脖颈和脚踝的伤口都在隐隐发疼,但她无暇顾及,蹭着背后的墙,努力站了起身,绕过地上的蛇,往门口奔去。
薛重蝶朝柴房的门踹了一脚,居然摇摇欲坠地被踹开了。她赶紧往外走,才发现外面是个院子,院墙很高,大门被铁链紧紧锁着,根本出不去。
“有人吗?”她靠在院门上喊,但并没有人回应她。
她泄气地靠在院墙上,也是,他既然把她绑来,又怎么可能轻松让她逃出去。
在院子内走了几圈,薛重蝶找不到出去的方法,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只能又回到了柴房内。
她一夜未眠,看着地上那条蛇,煎熬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柴房的门早早被打开,那个鬼面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死蛇,轻笑道:“世子妃有几分本事嘛,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薛重蝶眼中灼烧着怒火。
“终于装不下去那副温柔沉静的嘴脸了?”鬼面人晃动着手中的钥匙,“早就说了,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折磨你罢了。”
他看着薛重蝶早就被扯掉的面纱下那张清艳动人的脸,走上前用匕首比画了几下:“你这张漂亮的脸,如果被我用刀划个几道,会怎么样?”
薛重蝶抿紧了唇,没说话。
“开玩笑的。你这样漂亮的脸,怎么能划伤呢?就应该整一张剥下来,被我珍藏起来。”
这个变态…他的语气实在太认真,让薛重蝶觉得毛骨悚然。
“你在等贺兰绛来救你吗?”鬼面人见她一言不发,觉得颇为无趣,“他忙着和他的青梅竹马一起喝酒呢,哪有空管你?说不定,他还巴不得你死了呢。”
“他会来找我,而且不会放过你。”薛重蝶冷冰冰地看着他,“他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别以为谁都和你一般心中阴暗。”
“闭嘴!”鬼面人竟像被触到逆鳞般,一直带着笑意的语气蓦地沉了下来,“你自找的,谁让你话这么多呢?”
他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匕首刺进了她的肩膀,鲜血涌出,浸透了衣裳。
痛意淋漓,薛重蝶隐忍地哼了一声,眼泪不受控地从眼中滑落。
“这只是个教训。”鬼面人收回匕首,慢悠悠地擦着上面的血迹,“你在这待着吧,看看是有人先来救你,还是你先死。”
肩膀上的伤口不算浅,还在流着血,如果一直不包扎,或许她真的会失血过多而死也说不定。
落到如此境地,薛重蝶竟然还笑出了声。若是她真的死在这里,那到真成了整个盛京的笑话了。
但她可不想死在这里,她还有朋友和亲人,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她咬着牙,忍着疼痛,慢慢在墙上磨着绳子。她昨晚已经磨了很久,感觉到绳子已经松动了,再磨一阵子,应该就能磨开。
临近正午,那个鬼面人又来了,端着一盘馒头,笑道:“哟,还没死?还挺顽强。怎么样,想不想吃东西?”
薛重蝶不说话,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鬼面人蹲下了身,将馒头放在了她面前:“怎么样,你服个软,我就把馒头喂给你吃……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馒头滚落了一地。
原来,薛重蝶已经将绳子磨破,将开了盖的毒药握在手里,在他进来的时候装成自己依旧被绑着,趁他蹲下来的时候将毒药洒了出去。
薛重蝶的心脏跳得飞快,她没想到自己能成功,赶紧站起了身,拿走了鬼面人手中的钥匙。她想揭开面具看看这个人是谁,却发现这张面具像紧紧贴合在他脸上一般,拿不下来。她没再多生事端,快速跑出了门,打开院门的锁,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院子外是一片陌生的山林,薛重蝶怕有人追上来,丝毫不敢懈怠,摸索着在崎岖的路上往前走。
得到薛重蝶失踪的消息时,贺兰绛正在院子里喝酒。
上次薛重蝶说了那些话后,他心中有些愧疚,但却一直拉不下面子找她道歉,只能尴尬地躲避与她见面。
季运澄见他一直兴致不高,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后,便笑着说“你去珍宝阁买个漂亮首饰哄哄嫂子呗,女人都吃这一套”,贺兰绛信以为真,便叫季运澄陪他去珍宝阁挑了个首饰。
买回来后,他却迟迟没送出去,在书房里坐着,手里转着那支簪子,心中纠结该寻个什么样的契机送出去。
就在这时,玄珠在书房外求见,贺兰绛应允后,就见她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世子,世子妃失踪了。”玄珠掀开下袍,跪在了地上,“属下失职,请世子降罪。”
那支镶嵌着珠花的长簪脱了手,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贺兰绛猛地站了起来:“失踪?怎么回事?”
“傍晚酉时,属下和世子妃的侍女忍冬在厨房做冰碗,做完给世子妃送去,发现世子妃不在……”玄珠将前因后果简单地向贺兰绛说了一遍,“就是这样,世子妃没再回来。”
贺兰绛脸色沉了下去,这样的事已经不止一次发生,到底是谁处心积虑地要害薛重蝶?
“叫你在她身边保护她,你倒好,做什么冰碗?”前段时间他派了一波人去梧州,人手短缺,就把薛重蝶身边的人调了回来,没想到这一会功夫就出了事。
“请世子降罪。”玄珠垂下头。
“降什么罪,还不快去找!”贺兰绛披上外袍就往外走,“把玄凌他们都叫来,查查世子妃在哪里不见的,还在盛京的人手全派出去找人!”
“是。”玄珠站起身,身影飞速地消失了。
根据门房给出的信息,贺兰绛找上了王姓富商的宅院,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问了四周的邻居,也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搬走的,看来早料到会有人查到这里。
那辆马车的踪迹,也在某个路口彻底消失,再没人看见过它。
找了一整个晚上,几乎一无所获,贺兰绛面沉如水地坐在马上,一时心乱如麻。
那个人绑走薛重蝶会做什么?会不会伤害她,甚至折磨她?一想到薛重蝶有可能受伤,他的心便整个揪起,无法冷静。
“世子,有人查到,昨晚有几个奇怪的人出了城,听身形描述有点像世子妃……”
玄凌突然出现,向他低声报告。
“顺着查。”贺兰绛提起缰绳,声如寒冰,“一部分人和我一起出城找,留几个人在城内。”
“是。”玄凌道,“世子,还有一件事,国公府门口有个小女孩闹着要见您。”
作者有话要说:他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