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第二百零四章

庄家老姑奶奶,正从屋里出来,听到一岁的小娃子小伟,张嘴就冲着胡五福叫“妈”。

这可把庄家老姑奶奶给急的,快走两步就到了胡五福跟前,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只手叉在腰上的庄家老姑奶奶,大概没有发现,她的动作和老首长很一样。

庄家老姑奶奶又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声音有点发沉,盯着胡五福,

“你刚才说啥呢?”

胡五福缓缓地摇了摇头,小伟乱叫人,又不是她教的。

而正要去厨房的老首长,这时候又转过了身,冲着庄家老姑奶奶说,

“唉呀,有啥可说的呢,小伟才一岁,瞎叫人不是正常的么?”

老首长说庄家老姑奶奶一副大惊小怪,他又同胡五福说,

“赶紧的,回屋去休息休息吧,小伟沉着呢。”

这会儿庄斯南从厨房里出来,跑到胡五福跟前儿,就要去抱小伟。

因为庄斯南刚才在处理鱼虾,身上一股腥味,不咋好闻。

往小伟跟前一凑,小伟直接皱着眉,小身子居然往后一撤,伸出一只小胳膊往开推庄斯南,嘴里还嫌弃而坚定地说,

“去,去,去。”

庄斯南脸上是一脸的难色,先冲着胡五福咧着嘴笑了笑,

“小弟妹,你上屋里歇一会儿去,我给你下面去。”

胡五福还没吃中饭呢,她立即点了点头,带着小伟进屋歇息去了。

而站在旁边完全被忽视的庄家老姑奶奶,一脸疑惑地看着庄斯南,在看到庄斯南又跑进厨房去了后,又看向了老首长。

老首长慢慢地把手上的纸扇子打开了,先冲着自己的方向用力扇了几下,然后一只手叉着腰,慢慢地说,

“一岁的娃,学人说话,太正常不过了。况且,你有没有想过哇,我是在哪找到人的?”

庄家老姑奶奶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用手把自己耳侧的发白的头发往后一别,眼神明显发亮了一下,就问老首长,

“那你是在哪找着人的”

还别说,庄斯南也挺好奇的,手里拿着一双筷子,站在厨房门口听老首长说。

“哈哈。”老首长突然大笑了两声,说话声音足够这几人听到了,

“水府呀,就是这个镇子的土皇帝住的地方,也是水氏族长住的地方。”

“嘶……”庄斯南立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可是知道庄四文想尽了办法,都不能让姓水的人理他一回。

可看胡五福的样子,完全就像是进去随便溜达了一圈似的。

庄家老姑奶奶对于庄四文和庄斯东负责的这个任务,是没有了解了,并不在意。反而是轻巧巧地说,

“小弟,你也是这个岁数了,经历了那么些个事,居然还会相信现在会有这种封建毒瘤的存在?”

其实老首长也不相信啊,可是现在连庄斯东都很为难了,庄四文都跑去当渔民了,这个任务不仅耗时长,还耗心力。

但是,却没有太多的成效。

现在庄四文最大的成效,就是在镇子上光混了个脸熟,可依然没有得到镇子上的人认可。

胡五福可不一样,上街溜达了一圈,就进入了这个镇子或者这个族里,最核心的那部分。

这种福气,老首长都有点叹服了。

可胡五福是老首长的孙媳妇呀,亲亲的孙媳妇呢,老首长脸上露出一副很骄傲的表情,冲着庄家老姑奶奶说,

“大姐呀,你就别瞎操心了。”

本来是一副好心的,可是却被说成了多管闲事?

庄家老姑奶奶很不服气,这时候庄斯南站在厨房门口大喊了一声,

“小弟妹,绿豆面煮好了。”

绿豆面条,是夏季消暑气的一种面条。

用炸好的肉酱拌着吃,味道特别香。入口的绿豆面又滑溜又筋道,吃在嘴里嚼下去还有一股凉气。

胡五福在夏天就爱吃这个面条,可是绿豆不容易弄呀,但这种事是别人面临的,对于胡五福来说,根本不会存在。

让厨师助手小A把面条擀好切成细条,上午时候胡五福放在厨房五一大簸箕,她才带着小伟出去了。

不过遗憾地是,庄斯南并没有弄肉酱,他水平有限,只做了鸡蛋柿子酱。

胡五福一只手抱着乖乖的小伟,一只手端着一大碗油花花的发黑红的肉酱,从屋里就出来了。

庄斯南赶紧跑过去,脸上都露着满足的笑,

“小弟妹,就知道你有好酱,我中午就吃了一小碗面,只等你回来呢。”

本来以为庄斯南这家伙这么好心给煮面条,居然是因为他中午没吃过瘾。

不只是庄斯南觉得没吃好,连老首长也是。

老首长冲着庄斯南又摆了摆手说,

“你赶紧去厨房再去切点黄瓜,给我也捞一碗面去.”

老首长中午之所以没吃好,还是因为有点担心胡五福。

胡五福是不会清楚老首长心里想的,而是把小伟放到了老首长怀里,她也去了厨房。

胡五福看着庄斯南在捞面条,她切了黄瓜丝,还拿出个盆来,里面是烫好的绿豆芽。

庄斯南根本不关心胡五福的这些吃的是哪来的,他还低头嘀咕着,

“这里有点热呀,咱们估摸着,暂时走不了的呢。”

庄斯南是觉得胡五福有了奇遇了,等等看再说。而胡五福一坐到了院子里的饭桌前,不由地就埋怨了起来,

“我才不在这里呆着呢,那家人有病,都是封建毒瘤。”

一听到封建毒瘤庄斯南就激动了,立即把筷子放下了,赶紧拉着胡五福的胳膊说,

“小弟妹,你等等说啊,我上前头报社的铺子里,去把大哥找来。”

这个院子前面位置是临街的,就是个报社。

庄斯东这会儿正呆在报社里面,随意地翻着手里的相机,实际上是不停地照着在报社门口来来去去的那些人。

被照到的人根本不知道已经被照过了,还在不断地晃来晃去,或者伸头往报社里面看。

这时候,庄斯南从后面跑了过来,冲着庄斯东就大喊,

“大哥,大消息呀,小弟妹见着水家的头头了。”

水家的头头就是那个什么老爷,庄斯东只是了解一点点,其它的还不大清楚。

在听到庄斯南的话后,“当”地一声,庄斯东就把手里的相机给掉在了桌子上。

庄斯东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忽然就觉得脑袋有点晕,庄四文还在外面当渔夫呢,胡五福咋就能不见了呢?

庄斯东是误会了,还以为胡五福进了水家的大院,就再没出来。

庄斯东的脸色不太好,庄斯南还没明白呢,不过也没多想,而是上前拉上了庄斯东的胳膊说,

“走,咱去听小弟妹讲故事去?”

庄斯东的脸色立即就崩了起来,顺手把失手掉在桌面上的薄相机,又拾了起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装进了自己的大兜子里头。

庄斯东冲着庄斯南微微点点头,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了两下,嘴里的话才慢慢地说出了口,

“小弟妹,回来了?”

“是啊。”庄斯南拉着庄斯东往院子里走的时候,嘴里还在说着话,

“小弟妹,真有福,一出门就让人家拉进院子里去了。”

正好听到庄斯南说这话的胡五福,把嘴里的面条咽进肚子后,用力点了点头,

“是啊,那是一大家子的封建毒瘤。”

胡五福这会儿也把一碗面吃完了,坐在她旁边的老首长却还在慢慢地拌着面条,心里头却还在琢磨着“毒瘤”到底有多毒。

庄斯东稍微了解些情况,就立即问胡五福,

“小弟妹,你见着他们的族长了?”

在胡五福听着却没什么意思的话,她还是用力点点头,不过胡五福又继续说,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族长,封建毒瘤,毒瘤。”

“居然叫‘老爷’,哎哟,笑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三十年前呢。”

胡五福继续无所谓地笑,在她看来,这一家子人都有病,

“真得该进神经病院去了,让大夫给好好查查,还什么老爷不能起床了,哎哟老爷不能吃东西了。哈,笑死个人。”

胡五福这边不断地说着那个水家的情况,伸手就指了指老首长怀里的小伟说,

“他不仅有病,还病得不轻,居然认为我是小伟的亲妈,哈哈,笑死个人。”

“啊,哈,妈。”小伟就跟配合胡五福演戏似的,就又叫了一遍“妈”。

这会儿庄家老姑奶奶也知道老首长说的是对的,一岁年纪的娃,听着什么都想学。

但是庄家老姑奶奶只是抿了下嘴,啥话也不说。

而就在胡五福说着水家有个“老爷”的时候,庄斯南也把一碗面吃完了,他放下筷子的同时,就问胡五福,

“这家人有问题吧,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能不别扭嘛,简直就是毒瘤。

胡五福又是点头继续说,

“他们家不仅有老爷,还有管家,老妈子。最搞笑的,他们家的土泥墙也是后来抹上去的,那个什么大门,其实是先前的后门。”

大概是顺嘴这么一讲吧,胡五福耸了耸肩膀,又淡淡地说,

“院子倒是挺大,一家子没个正常的,我可不要去他们家当厨子。”

庄斯东听了,眼神闪了闪,没说话。而庄斯南却是吃惊地问,

“什么,他们要你当厨子?”

一开始胡五福说这家人脑子有毛病时,庄斯南还没太在意,现在反而觉得胡五福的话说得挺对的,庄斯南赞同似地说,

“咱们呆不了几天的,当什么厨子呀。”

庄斯南心里头其实还是清楚的,庄斯东他们混不进去,更何况要见着那个“老爷”呢。

不过庄斯南还是觉得这个事,庄四文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他就想拦着胡五福。

其实在庄斯南看来,庄斯东要了解的那点东西,应该差不多了。但是事实上却要比他们都想得复杂,胡五福还以为自己再也和这个水家的人,见不到了呢。

庄斯东本来想告诉胡五福一点关于水家的情况,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在拍院门。

“啪、啪、啪。”

几声轻轻地拍门声,伴着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厨子是住这么?”

胡五福一下就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了,立即就皱了皱鼻子,压低声音说,

“我都不配有名字,他们就叫我女厨子。”

同样用这样低的声音说话的庄斯南,把脑袋往胡五福跟前伸了伸,

“那家的?”

胡五福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到小伟小朋友突然大叫了一声,

“哈,妈。”

在胡五福看来,这娃子终于懂得想妈了。

在庄斯南看来,自己这儿子居然不爱叫爸了。

在老首长看来,自己这曾孙都不叫爷了,更别说让他叫太爷了。

胡五福站起身,走到门口,在打开门的同时,就看到有个盒子递了过来。

要不是现在是六十年代,胡五福还以为是到了后世呢。

一个很大的盒子,红色的,上面画着一只鸟。

胡五福仔细一看,鸟的另一头写着俩个金色的大字:燕窝

胡五福用力眨了眨眼,不明白这位菜婶是几个意思。而菜婶是直接晃了晃头,根本就没有进院子的意思,而是又把手上的盒子晃了晃,

“没见过吧,这东西可不是咱本地有的,我们家老爷送给你的。”

胡五福根本不想要呀,她不缺燕窝,后世人工养殖的燕窝,质量也是上乘的。

现在的事实却是,不要不行,这位菜婶都没给胡五福拒绝的机会,把装有燕窝的盒子推进了胡五福的怀里,一脸骄傲地说,

“老爷发善心,给你的是上等品。”

“咂吧”了两下嘴的胡五福,觉得压力好大,她更觉得这盒子轻飘飘的燕窝,有好几斤重似的,拿着手真是沉啊。

胡五福还是问了菜婶一句话,她真有点好奇,

“不是本地的,是甚意思啊?”

胡五福的话听着挺平常的,却惹得菜婶“呵呵”地用力笑了一会儿,然后耸着肩膀跟胡五福说了一个地名儿,

“马来西亚,没听过吧。”

胡五福动了动嘴,却没说出来。因为她觉得是假的,这年头咋会有人敢随便出国呢。

虽然新马泰这会儿还没那么火,而新加坡也和马来西亚的关系,不清不楚的。

不过这些政治因素,都不大能阻挡这些地方和英法等欧洲国家的,各种贸易往来。

而这些贸易走的运输渠道,正是海运。

胡五福倒没想那么远,就是觉得眼前的菜婶真不正常啊。

看着菜婶扭着屁股离开了后,胡五福这才慢慢地把小院门儿给关上了。

胡五福轻轻地把一盒子燕窝放在了桌子上,差不多是同一大桌子人商量似的,她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如果我明天不去呢?”

刚才菜婶在离开的时候,留了一句话,

“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们这边的厨子了,你明早记得早点来。”

胡五福根本不想去,明天庄四文就要回来了,她计划着看一眼有没有更黑的庄四文,就要离开这了。

而老首长却忽然摇了下头,

“福宝啊,你不去的化,估摸着连这个镇子都没办法离开。”

也就是说,要么自己主动送上门当厨子,要么被人家抓回去当女厨子。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头一种的。

胡五福自然也不例外,她用力眨了眨眼,看了看庄斯南。而庄斯南是连忙摇头,

“小弟妹,我可不能去。”

就在胡五福准备问原因时,就听到庄斯东说,

“他不够白,还是有点黑了。”

庄斯南即使不训练,也是经常到处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白过。虽然后来稍微白了一点点,但是离真正的白,还是有点距离的。

胡五福也不得不说,“确实,他家管家一见我,就说我是个白兮灵灵的女厨子呀。”

现在的情形就是,胡五福不去也得去了,但是被人随便这么逼一逼,就屈服了,根本不是胡五福的特点。

庄斯南和胡五福接触时间长,看她皱着眉苦着脸,两条小眉毛,还一抖一抖的,就知道她在动不正经的脑筋了。

胡五福却是很不乐意地,但是现在不去也不成。

胡五福心里话说,这一家子神经病,总有一天自己得想办法把他们都得送进去了。

到底送进哪里,胡五福还没想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重要的是,明知道这家子人有问题,老首长居然伸手摸着小伟的小手手说,

“噢,我们祖孙俩,陪你一块去吧。福宝啊,你又要给做饭,又要看孩子,实在是太累了。”

听着老首长这话,胡五福咋觉得这别扭呢,又看了看旁边歪着脑袋假装想事情的庄斯南,胡五福只能转过头看着老首长问,

“爷爷,这么一家子疯子,我害怕啊。”

听胡五福这种根本不存在的问题,老首长却是笑了,他同胡五福说了一件事,

“刚才那个女人说燕窝是从什么马来的,这件事很重要。”

胡五福这时候才算是真正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不能随便在海上来回走动的,这个水家的人,是咋到马来的。

胡五福想到了一个词,偷渡。

就胡五福认为的“偷渡”,正是庄斯东和庄四文要找的线索。

胡五福还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甚至要同老首长好好探讨一下,

“现在的马来还是不错的,听说旁边的新加坡外国人特别多。”

这也是能够打开走私钥匙的关键,这些人通过绕道,到了新马一带,然后把一些稀罕玩意儿,交在了那些外国人手上,又辗转到国外的拍卖市场上。

胡五福可想不到这么远,面她想的还是让老首长,把这一家子神经病,找机会给抓进去。

嘟了嘟嘴,鼓了鼓脸,胡五福同老首长说,

“爷,难道你不应该把这些人都给抓起来么?”

“没有证据呀。”老首长答得也很直接。

胡五福却像是马上被点燃了斗志一样,马上就同老首长说,

“这多容易呀,我在他们厨房的大院里看到个大锅,一看就是聚众赌博时候,做饭用的。”

之前那个管家说什么大锅是用来给渔民们做好吃的,胡五福才不信,她宁愿相信这是聚众干坏事时候,要用到的做饭的锅灶。

以胡五福的思维,她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人搞“偷渡”的生意。

渡到新马的地方,再乘船去国外,或者就呆在当地。

胡五福根本想不到太复杂的事,也不会想到这些人是做走私生意的,但是庄斯东他们却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更不能实施抓捕。

在听着老首长要亲自上阵去搜集证据,胡五福暗暗为老首长的敬业感到佩服。

不过老首长的下一句话,却让胡五福有点咬牙切齿。

老首长伸手摸了摸小伟的小脑袋,看着胡五福笑了笑,

“啊,你去安心做饭就成,我帮你带着小伟。”

胡五福正想说这又不是我的娃,可哪曾想,小伟叫妈叫上瘾了,又来了一句,“啊妈。”

胡五福直接就翻了个白眼儿,去休息了。

下午胡五福美美地睡了一觉,但是依然没有想到要咋拒绝水家,到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而在第二天一大早,胡五福还收到了一个消息,庄四文还要晚两天回来。

庄斯东伸手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把手里的报纸冲着胡五福甩了甩说,

“这是我办的小报。”

一份油印的报纸,一看就是自己印的,不过这会儿油墨已经干了,但是这里靠海,天气特别潮,所以在抓完报纸的时候,手上还是会稍微有点黑油印子。

胡五福伸手两根手指,很小心地挑住了报纸的边缘,咧着嘴问庄斯东,

“为啥想起来印报纸了?”

胡五福再看报纸上的内容,无非是小红书上的各种不同内容,以及宣传类的口号。

而庄斯东却觉得这里太封闭,需要了解了解外面的情况才行。

可胡五福觉得现在的庄斯东,是不是真把自己当小报记者了,想得也太远了。

要是胡五福想得没错的化,这里很多人不识字的。

那个菜婶就不识字,还是“大户人家”的老妈子呢。

而且,在这个镇子上,居然没有学校。

胡五福又听着庄斯南说了镇上的新情况后,胡五福忽然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至少跟文盲打交道,还是有点优越感的。

胡五福这次还是背着小伟去了“水府”,看着“小门小户”的门口,以及黄泥墙的房子,胡五福不大想进去。

不过老首长跟在她身后,安慰了胡五福两句,

“啊呀,干完活回家时,正好就看到四文了。”

胡五福正要转头同老首长说话,就听到前面有人叫自个儿,

“女厨子,女厨子。”

胡五福转头一看,还是那个菜婶。胡五福赶紧就走子过去,冲着菜婶子点点头。

而菜婶先是看了老首长一眼,微微一愣。

胡五福赶紧就解释,“我爷一会儿就帮着带孩子,就在厨房,哪也不去。”

听了胡环视的话,菜婶子本来是有点不乐意的,可是双看了看躺在竹篓里的娃子。

要是娃不听话,一直哭闹的化,确实影响女厨做饭了。

不得已只能点头的菜婶,最终只能叮嘱了一句,

“只能在厨房。”

胡五福也赶紧点头,“嗯。”

而事实上是,老首长抱着小伟坐在小板凳上,坐在厨房门口,而胡五福一直在厨房里忙。

现在是早上,胡五福就做了海鲜粥,从厨房外面就能闻到粥的香气了。

老首长伸手拿小手绢给小伟擦了好几次口水,心里话说,这样的折磨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不过胡五福是厨子,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可老首长还是不太习惯。

老首长也不由地悄悄流口水,没有像小伟那么夸张,一直张着嘴。但是,也还是挺折磨人的。

同样觉得快受不了的就是菜婶了,她在等到胡五福把粥做好后,马上提着篮子给送走了。

走出了两步,菜婶又是一副特别骄傲的样子,转头同胡五福说,

“女厨子,你准备准备吧。”

胡五福被直接就吓了一跳,什么叫“准备准备”。而菜婶话都没说清楚,人就离开了。

这么大个厨房院子,也没有别的人,现在就她同老首长。

老首长也是看到了一个特别大的铁锅,反而是同胡五福说,

“不会是让你准备在这个大锅里做饭吧。”

胡五福抬眼皮看着放在院子角落里的大锅,还别说,差不多让老首长说得差不厘。

因为那口大锅的位置,位置比上次是往外挪动了一点。

胡五福脱口就同老首长说,“不会是想让我煮这么大一锅粥吧,这得多少人喝呀?”

胡五福是对于人数挺吃惊的,而老首长却低声地说,

“吃这种大锅饭要是这家的习惯的化,看这口大锅的锃亮的程度,应该是经常吃的。”

这个观点胡五福同意,立即就同老首长说,

“爷,管家说这口锅之所以做这么大,是因为经常给渔民做来着。”

用力撇了下嘴的老首长,一脸的不相信,

“这么好心?”

事实上要是真这么干了,那还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背后事呢,反正老首长是不信的。

胡五福当然也是不信的,不过她更觉得这口锅用来聚赌时,给那些赌徒做饭用的。

之前庄四文趴在这栋房子对面,一直在屋顶把这房子照了好几次,也只是发现好些人到这里就是赌博的,确实什么也不干。

琮了一会儿,给这家的老爷送粥后返回来的菜婶,确实说要用这个锅做一大锅粥。

胡五福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菜婶,而菜婶还以为胡五福没听懂,就解释了一下,说话的样子,比之要有了些耐心,

“女厨子呀,今天有人来这里做客,你就先煮一大锅粥吧。”

胡五福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又问菜婶子,

“还是煮海鲜粥吗?”

胡五福可不会再拿出海参的,今天胡五福用的就是厨房里备好的海参,菜婶子看到时,还撇了撇嘴,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菜婶子用手指了指厨房说,

“这里什么都有,一会儿还有人送来只牛。你先煮粥,然后再煮牛肉。”

胡五福本想说,这么明目张胆地吃牛,是不行的。可是她抬眼皮看了看菜婶子,发现她是一点了不在意。

菜婶子当然不在意了,她都吃习惯了。

这只牛肉可不是普通的牛,菜婶子脸上一副特别得意的样子,看着胡五福说,

“今儿要吃的这个牛,可是老爷让人专门养的呢。”

“噢。”胡五福假装听明白后点了点头。

大概菜婶子说上瘾了,一定要过了嘴瘾才行,对胡五福又是巴巴儿地说了一会儿,

“老爷让人喂养的牛,可不是一般的牛。”

“嗯。”胡五福坐在厨房门口的凳子上,听菜婶继续说。

菜婶的话真像是打开的水闸一样,她的一只手叉在了腰上,另一只手随便冲着一个方向点了一下,

“哼,咱们家老爷啊,那可是个能人,找人喂养的牛,都是吃草的。”

胡五福差点没乐了,她还没见过吃肉的牛。不过胡五福还是忍住了,又是“嗯”了一声。

不过菜婶子倒是个勤快人,厨房的事都归她管,要是哪件做不好了,一定会成为她心里头一块心病。

胡五福听她说了几句,就觉得这人有受虐倾向,也是个有病的人。

菜婶子自己不觉得着,她翻了几下自个儿的眼皮子说,

“女厨子啊,你可是个金贵人儿,咱家老爷可全靠你了。”

所以厨房里里外外的活,都是这个菜婶子,还有后来来的两三个年纪不小的女人一起干的。

甚至把墙角的那个大锅往中间推了几下,又好好地清洗了个干净,胡五福就坐在厨房门口,只看着就成。

老首长看着也不由地乐了,低声地同胡五福说,

“好好干吧,你可是个金贵的人儿,娃他妈。”

胡五福正为“娃他妈”这几个字咬牙呢,就听着小伟又是挥着小胳膊大号了一声,

“啊妈。”

现在连老首长都明白了,这小子大概是想亲妈了。但是没办法,只能这样的了。

一岁的娃说话不利索,也弄不明白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所以呢,不管是胡五福还是老首长,全靠猜的。

等菜婶子带人把厨房这头都收拾好了,要用的锅也架了起来,下面堆起了柴。

而跟着菜婶子干活的那几个人,都把好多菜和处理好的海鲜,全摆在了厨房里。

这些行为,还让胡五福以为厨房是个多么厉害的地方呢,连菜婶子都不大在厨房里呆着,而是和胡五福说了一句,

“另外个院子有个小厨房呢,下人们都在那吃饭呢,这里都是给老爷准备的。”

听了这些话后,胡五福暗骂了一句“封建毒瘤”。

而菜婶子却是一脸的兴奋,还拍了两下手说,

“哎呀,这些老爷肯定很高兴呀,我真是太开心了。”

胡五福又默默在心里叨叨了一句,“封建毒瘤”。

这些人都不大正常,解放都这些年了,还在这里搞封建大户人家那一套,胡五福可不吃这套。

不过她现在是个帮工的女厨子,除了无言地翻白眼,却什么也干不了。

老首长又一次提醒了胡五福,“我刚才抱着小伟在院子里转了转,发现有很多人都来这里了。”

微皱了皱眉,老首长又说,“不像是你说的渔民,倒像是无业游民。”

胡五福没见着那些人,不过老首长既然说像是一堆没正经事干的人,胡五福又想到了一个事,她把板凳立马往老首长那头靠了靠。

胡五福看了看在院子里干活的俩个女人,她声音特别低地说,

“爷,他们不会是真赌博吧?”

挑了挑眉毛的老首长,看着胡五福笑了笑,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等胡五福开始在大锅里煮粥的时候,居然看到有几个男人用扁担挑着几个竹筐到了这边大厨房的院子。

这几人一进院子,就见菜婶一下就翘起了下巴,声音冷淡淡地,

“就放厨房门口吧。”

其中有一个人用手抹了下脑门上的汗,也不在意菜婶的态度,反而口气很热情,

“菜婶,老爷吃饭的事,多亏了你呀。”

看到这些时,胡五福又一次觉得自己穿越了。她斜着眼睛看着老首长,就见老首长用力咬着牙,一副特别生气的样子。

其实想想也明白,都解放这么些年了,这里却像是另一个世界似的。

干革命一直很成功的老首长,这些年都还算过得挺顺利的,这也算是头一次有人挑战他胸中火热的那颗革命红心。

而菜婶这会儿正是背对着胡五福他们,她依然是那么的高人一等似的,

“行了,老爷知道你们能干,会记着你们养牛养得好的。”

不说现在不让吃牛的事,就说养牛这事,也不是件大事,居然能让这家的头一个毒瘤,那个“老爷”能记着的。

看来,这个牛的事,还是不大容易的。

这个人还从菜婶那里拿到了一把钱,都是几毛几毛的。他都转身要走了,忽然调过脸看了胡五福一眼,才又同菜婶说,

“菜婶,听说今天打渔的会回来一拔人,要怎么安排他们呀?”

菜婶摇了摇头,她同这个养牛的说,

“你去问管家吧,看要不要在你们那头吃饭。如果要的化,你还是煮点菜就成。”

“哎,知道了。”

这人高兴的走了,要是还在他那里给弄饭,他还能从中间赚几毛钱呢。

而胡五福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挺激动的。不管回来的这拔人里,有没有庄四文,却能说明庄四文肯定是这两天就回来的。

老首长也激动呀,他比胡五福还想庄四文呢。

这都是老首长自个儿想的,因为在他看来,胡五福只有闲起来的时候,才会偶尔想一下庄四文。

胡五福这时却冲着老首长一乐,

“爷,您先坐着,再给小伟喂点水,我去给煮粥。”

胡五福要煮的东西,都让菜婶给准备好了,连洗米洗菜之类的事都是其中一个女人来给弄好的。

现在就胡五福一个人,她又在菜盆里加了山泉水。

胡五福要做的是腊肉菜粥,她在厨房的小锅里先炒好了一锅的腊肉碎丁,而院子里已经上火煮上了白白的大米粥。

不只是胡五福觉得这家日子过得不同,连老首长都不断地皱眉。

院里大铁锅里的粥,用小火熬得软烂的时候,就把炒好的腊肉丁倒了进去,等差不多火候时,就倒了入了很大一盆的蔬菜碎。

胡五福的动作很快,等菜婶指挥着俩个女人用大勺子慢慢地搅粥锅时,都闻到了粥的香气。

院里的人个个在偷咽口水,而菜婶不得不佩服胡五福,

“今天来府里的,都是老爷的客人。一会儿我们把粥都舀出来,你再给炖牛肉吧。”

菜婶转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盯着院里大锅流口水的小伟,还有一脸风霜的老首长。

摁下心中的不舒服,不过菜婶还是告诉胡五福,

“老爷说了,你和你的家人可以随便吃,自己到厨房里再做也成。”

胡五福听了立即就不客气,拿了两个大碗,舀了两大碗粥,把在院子里看活的都看得眼馋的。

别看菜婶子很有气势,可是她真还没有被允许吃这里的东西呢。

老首长从厨房找了个小桌子摆在了门口,胡五福把粥放在了桌子上。

不管别人是怎么要气死或是羡慕死的,胡五福慢慢地打开了腊肉,把勺子里的粥吹得半凉,慢慢地喂进了小伟的嘴里。

胡五福还同老首长说,“也不知道四文今天回来呢,还是明天呢?”

这会儿已经站在报社后院门口的庄四文,眼睁睁看着门里头的一个白头发的老太太,抖着脸抬着胳膊指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咕咚”一声,白发老太太向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