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第二百零一章

牛神婆遇到了人生的大考验,她不知道该咋办了,这种事算是头一次碰到吧。

明明想着赶紧把贾二仁去过陈家村,以及打听庄婆子的事,同胡五福讲一讲,可是一直到胡五福离开胡家时,牛神婆才算想起来。

可是现在呢,也只能看着胡五福的小车车的车屁股,消失在一大片的灰尘当中。

牛神婆今天也算是吃好了,带着贾老农就想着回去呢,淡淡地说了一声,

“走吧,先回家吧,他们迟早也会知道的。”

就在牛神婆转身要走的时候,就看到大连子媳妇气喘嘘嘘地跑了过来。

大连子媳妇朝着牛神婆一路冲过来,拉着牛神婆的胳膊说,

“神婆,你咋能走呢?”

就在牛神婆感到迟疑的时候,就听到大连子媳妇说,

“刚才胡家老二说,还有一头烤好的大羊,还有好些猪头肉,蒸丸子什么的,说要给大家分分,都让咱们每人带回去点吃。”

也是这样大连子媳妇跑回家找个盆啥的,就看到正要走的牛神婆。

牛神婆也立即和大连子媳妇借了个盆,返回胡家装吃的去了。

胡二哥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胡五福留在厨房里的做好的吃的不少,桌子上的猪头肉也不挺多的,鸡肉和羊肉倒是吃得差不多,但是厨房笼里面的蒸鱼蒸丸子蒸牛肉,都还有个十几碗。

光桌子上吃剩下的,和那只没怎么吃的烤羊,就够每家分不少的。

胡二哥还是给每家又分了一碗新菜,尤其还给余大嫂一个砂锅。

胡二哥这会儿也明白了,刚才余大嫂给蒙厂长和余师傅端的啥东西了。

胡二哥也忽然有点怕,都不敢朝着蒙厂长那头看了。

而余大嫂却是面不改色地,又盛了两大碗汤,里面发着暗红色的鹿血,在汤碗里晃着,显得特别的刺眼。

胡二哥本来手里还拿着切肉的刀,这会儿放下了,盯着余大嫂的背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余大嫂把两碗炖鹿血又给蒙厂长和余师傅,一人分了一碗,还特别真诚地说,

“你们都没少喝,这可是你俩大喜日子呢,咋能喝成这样啊,赶紧的,把这汤喝了,醒酒的。”

“唉。”余师傅想都没想,应了一声,就把炖鹿血喝下去了。在汤里面的鹿血,滑溜溜的,也顺着嗓子进了肚子。

迅速喝完汤后,余师傅抹了抹嘴,朝着余大嫂说,

“侄媳妇儿,麻烦你了。”

余大嫂是余师傅的侄媳妇儿,这一声叫得余大嫂还有点虚,悄悄地抹了下头上的汗,余大嫂扯出了点笑,

“哈,小叔,你日子过好了,咱家人才放心呢。”

而另一边坐着的蒙厂长,有点不想喝,实在是肚子里的东西太多了。酒没少喝,饭没少吃,这会儿都有点撑。

余师傅看着蒙厂长不想吃的样子,他还很贴心地说,

“啊,要不然你就喝几口汤,剩下的我吃了吧,这个汤的味道还真好吃。”

余师傅爱上鹿血这味道了,蒙厂长也确实不大喜欢,勉强地喝了几口。

而余师傅是把蒙厂长的碗端起来就喝,当然碗里面的鹿血也是吃得干干净净的。

看到这些不只是余大嫂头上冒汗,站在不远处偷偷察看情况的胡二哥,背后的冷汗是“嗖嗖”地往下冒。

正这时候,蒙冬月和胡大嫂过来了,而跟在后面的是胡三哥。

胡二哥冲着胡三哥用力挥了挥手,胡三哥就知道出事了。

把胡三哥拉进厨房,胡二哥悄悄地把外面的事,嘀咕了一会儿。胡三哥听了后,伸出手掌在胡二哥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福宝跑得真快呀,要不你也学学她?”

余师傅是胡二哥的师傅,蒙厂长是胡二哥未来的丈母娘,胡二哥抬眼望着胡三哥,双手也拉着胡三哥的一只胳膊,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似的,

“老三,你一直最聪明了,你给出出主意呀。”

这是个死局,胡三哥也没有办法,他安慰性地拍了拍胡二哥的肩膀说,

“熬汤的人先一步跑了,你最近尽量躲一躲吧。”

然后胡三哥又在胡二哥的耳朵旁,说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你一会儿找蒙冬月去,让她住咱家。”

胡二哥这就是相当于拐着弯拍了蒙厂长的马屁了,余师傅又一次自然而然地被忽略了。

胡二哥眼神闪了闪,正要赞一句好时,又听到胡三哥低声而带着嗤笑的音调说,

“咱家福宝找的食材都厉害着呢,你好好想想那件事。”

胡二哥带着点狐疑的神色望着胡三哥,而胡三哥说出了一个名字,是两个字的,

“白青。”

胡五福当初给庄斯明和白青准备好一道菜,就是高汤炖鹿血,可是把这俩人给吃的,滚一个炕头了。

然而在不久之后,白青的肚子里就揣上了。

一想到这里,胡二哥的脸色从白变成红,又从红变成青,然后又从青变成了黑。

胡三哥很感慨地再一次拍了拍胡二哥的肩膀,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让蒙冬月住咱家来,懂不?”

这样一来,不管在蒙家发生了啥事,除了蒙厂长和余师傅俩人知道外,外面的人一概不清楚的。

胡二哥感觉自己快被臊死了,转念又一想,这可是余家送过去的鹿血汤啊,和自己没啥关系。

然而,胡三哥还是又提醒胡二哥一句,

“汤是从厨房里端出来的,你以为蒙厂长会不知道这个汤,是姓胡的熬的么?”

胡二哥一只手捂在脸上,他不知道该咋同蒙冬月说哩,而胡三哥又帮他出了个主意,

“去找大嫂,让大嫂把蒙冬月给带回咱村去。”

这样一来,等蒙厂长反应过味儿的时候,也不会太生气,毕竟她和余师傅都是一家人,要打要杀的,也是该余师傅挨着了。

想通了这些,胡二哥立即就跑去前院,找了胡大嫂。

胡大嫂本来正和胡爸爸商议着事呢,胡五福留在这头不少吃的,他们要带哪些东西回去合适。

正好胡九伯也在呢,胡九伯的驴车也同样在,不仅能把他们一大家子给顺回去,还能把胡大嫂要带的也能顺回去。

胡五福把用料喂的几只大羊都用大的牛皮纸包着了,一只一只码在了冰箱的冷冻层里,还有没有用料喂过的,以及不少的猪大腿。

胡大嫂的意思,是不是要拿几只烤了,给在老林子里训练的小兵们,做一顿这种烤全羊。

现在老林子里训练的小兵们,每天三餐,都是胡爸爸和胡大哥,轮着上山给去做的。有的时候在家里做得差不多,到山上加菜炖一下,再蒸饭或是二面馒头。

小兵们训练苦,胡爸爸愿意给用大油,胡五福留在家里的花生油,吃都吃不完。

而且小兵们还在老林子里开辟出特别大的一块地,全种了菜,长得特别好。

差不多每个小兵都是种地能手,每天除了训练就是随便伺候伺候那些菜地。

菜地下面的土非常肥,甚至都没有用过一点点人工肥,是之前从河里挖的河泥。有个上百年河,河下面的河泥又黑又臭的,做肥料不要太合适了。

现在胡大嫂也是被胡大哥影响的,觉着那些小兵们太不容易了。之前还用胡五福给拿回来的薄布料,给小兵们每人缝了两知裤衩子,可把小兵们感动的。

甚至在老林子里的简易房子里住的薛数,都收到了两条。

薛数在这里一边研究着数学,一边感受着自己腿的力度。

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脚有感觉的薛数,从一开始的激动,犯傻,到现在的习惯。

不过薛数现在对于胡大哥的出现,比别人都激动。

胡大哥经常来帮薛数换药,膏药还是从胡三哥那拿来的,胡三哥是把胡五福给的好膏药,悄悄抹在了余老头给的膏药上。

薛数一直以为余老头给做出了新膏药,根本没有多想。现在薛数不仅在山上休养,同时训练小兵们学数学和其它的文化课。

一个全面而强有力的队伍,正在慢慢地成形。

薛数在这个过程当中,完成了自我内心的二次成长,也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定。

不过薛数特别信任胡大哥和胡大嫂,虽然胡三哥是薛数的学生,却还没有胡大哥和胡大嫂的信任度高。

胡三哥并不知道这件事,胡大嫂也没有想那么多,但是把山上小兵们和薛数的事,确实也都放在了心里头。

胡大哥也和胡大嫂差不多点意思,低声地同胡大嫂说,

“福宝烤羊的那些法子,都告诉我了,现在她新家院子里,不也还有个烤坑嘛,我把这里几十只全羊都带回去。”

用料喂过的就烤着吃,没喂的就炖着吃,给小兵们补身体。

胡大嫂本来和胡大哥正商议着这个事,要是驴车一次拉不完这些吃的,就再拉两次,本来已经给胡九伯准备好了一大块烤羊肉,够胡九伯吃几顿的了。

胡大嫂这里已经都定好了,就听到胡二哥叫她的声音,

“大嫂、大嫂。”

本来应该在后面厨房分菜的胡二哥,却突然脸色难看的跑了过来,胡大嫂以为出啥事了呢。

胡二哥脸色之所以比刚才还难看,是因为他发现蒙冬月不见了。

胡二哥把胡大嫂拉到后面厨房,背着所有人,悄悄地把余大嫂让胡五福炖鹿血的事给说了一遍,

“大嫂,我亲眼见着的,余师傅吃了两大碗,蒙厂长也吃了一碗多,你说可咋整?”

都是结婚了的人,这种事,对于胡大嫂来说,倒觉得没啥。胡大嫂轻轻地说,

“说不定是好事呢,要是这事没多久后,蒙厂长揣上了娃,你不也是大功一件了?”

胡二哥的脸立即就苦了起来,这和他没有关系呀,说话声音都有点发抖呢,

“大嫂呀,你赶紧找找冬月,把她带回咱家去吧。”

胡大嫂马上就明白,赶紧拍了拍了胡二哥的胳膊说,

“你放心,她刚回家去了,我现在就把她找回来。”

幸好蒙厂长和余师傅,还在胡家院子里陪着余家人说话呢。胡大嫂路过的时候,正好听了一句。

笑呵呵地余老太太的那句话,是这么说的,

“啊呀,这才刚打证办了婚礼,我咋看你俩越长越像了呢。”

就在胡大嫂走出去几步远的时候,又听到了余老太太的一句话,胡大嫂立即就是撒腿就跑,心里话说,这一家子胆儿真肥呀。

蒙厂长的威势,不管是谁,都有点怕呢。

也没过多长时间,就见胡大嫂把蒙冬月给拉进了胡家来了。而蒙冬月居然回家后,就躺上炕上睡了。

最让胡大嫂后背流汗的是,还有个人儿和蒙冬月窝一起睡着了。

这人正是萧虎,她被蒙冬月拉着明儿个一起再上胡家村呆两天。

反正现在在庄家那头有萧家妈妈,还有庄斯南媳妇呢,庄家大伯母不缺人照应。

小护士萧虎也想着去看看,所以就答应了。

胡大嫂暗暗地长呼了一声,“好险呀!”

就这样,睡着的蒙冬月和萧虎,被胡大嫂从炕上揪了下来,说一会儿带他们回胡家村。

虽然蒙冬月觉得有点急,但是蒙冬月现在特别听话,最听的就是胡大嫂的话,连原因都不问。

萧虎是完全都不用管,直接跟着去就行了。

这俩人跟着胡大嫂回了胡家后,都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反正她俩就是为了玩儿。

而看到这俩人时,胡二哥的冷汗是直冒呢。

就在胡大嫂前脚出了胡家时,偷听余家人说话的胡二哥,听到余家老太太说了一句了不得的话。

余老太太的脸上,皱纹都皱成了一朵花,一只手拉着蒙厂长说,

“看看你,多年轻呀,呵呵,赶紧生个娃吧。”

虽然胡二哥没有看到蒙厂长的脸色,但是他却看到蒙厂长的背比平时挺得更直溜了。

而现在的胡二哥,又不断地出着虚汗,和胡大嫂俩人都分别抹了下自己的额头,心里头都只有一个念头:

幸好家里有个聪明脑瓜子的老三呀。

胡三哥给出了个不错的主意,也确实很正确。

就在蒙厂长觉得有些累,也要回家去休息时,居然看到蒙冬月去而复返,坐在凳子上正“嘻嘻哈哈”地同萧虎说话呢。

这俩人年纪差不多,又都是性格大大咧咧地,特别说得来。

蒙厂长最近都不咋能见着自个儿亲闺女了,还挺想蒙冬月的,可是这位现在就跟长在胡家似的。

蒙厂长心里头就有点吃味儿了,走到蒙冬月的跟前儿,看了看一点没啥心眼儿的闺女,无奈地问了一句,

“一会儿在这吃了饭,就回家去吧,反正你还有几天休息呢。”

“呜,不行。”

其实蒙厂长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蒙冬月打断了,而且态度还挺坚决的,一直摇着头,

“妈,不行的,我得和小虎子上胡家村去。”

蒙厂长真想抬手给蒙冬月几巴掌,这闺女简直就是给胡家生的。而站在旁边的胡大嫂,很机灵地退开了,甚至闪进了后院儿。

对于胡大嫂忽然地离开,别人没咋在意,蒙厂长一下就看到了。

蒙厂长的眉头稍皱了一下,按下了心里的小生气,耐着性子又继续问蒙冬月,

“那你有啥事啊,连家都不回。”

可蒙冬月的话,差点把没把蒙厂长给气死。

完全没明白亲妈蒙厂长是什么意思,蒙冬月不紧不慢地说,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嫂要去给那些小兵做衣裳,我大哥要帮小兵们做饭,可累人呢。我过去了,也能帮把手啥的。”

蒙厂长咬了咬牙,完全是觉得自己这闺女是给胡家生的了,还“我大哥”“我大嫂”的。

蒙厂长一句话没说,挺着直直的背就出了胡家。

余师傅赶紧跟着跑出去了,本来余师傅想说两句,可是他觉得他说哪头得罪哪头,就没作声。

“哼。”蒙冬月完全没明白蒙厂长因为什么生气,看着蒙厂长气哼哼地离开胡家时,她还同萧虎说,

“小虎子,你看到了吧,我妈一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也就余师傅受得了她。”

萧虎还特别赞同地点点头,

“就是,她们这个年纪的人,咱都理解不了。冬月姐,你可不知道,我妈也这样,平时伸手就打我,我都想离家出走了。”

说话的萧虎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蒙冬月也是不停地说着蒙厂长对她的“虐待”。

而萧虎却机灵地提醒了一句蒙冬月,

“冬月姐,你以后不能叫余师傅名字了,你得叫后爸。”

说到这个蒙冬月忽然叹了口气,又同萧虎说,

“小虎子,你可不知道,我对‘爸’这个东西吧,有点不舒坦。”

虽然不知道蒙冬月家发生了啥子事,但是萧虎还是眨了眨眼,立即就想出了个主意,

“叫叔呀,不叫后爸也行的。”

“是呀,小虎子,你这个主意真好哇。”

蒙冬月叫着这个主意好,站在不远处的胡二哥用力撇了下嘴。

胡二哥早就同蒙冬月说过的,结果这闺女压根没听进去。

不过也算是这件事解决了一半了,其它的胡二哥决定不想了,他还得再去弄点馄饨,明天早上不仅要给蒙厂长和余师傅吃,还要让曹公安给那位孕妇白青送过去呢。

想到这个,胡二哥的嘴角也是微扯着冷笑了一下。

在胡家呆的人,陆陆续续地都离开了,该拿的吃的也都拿上了。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曹公安摸着鼓鼓的肚子,晃到后院找到胡二哥。

曹公安探头看着胡二哥正在用筷子搅着肉馅,他就问了一句,

“庄家的人哪去了?”

胡二哥其实了不知道,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说,

“大概在路上吧。”

确实是在路上,走到一半路,庄斯南把他媳妇放到了市里的院子那头,又把老首长和庄家老姑姑的行李,都给拿上了。

尤其是庄家老姑奶奶,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她用手拍了拍,脸上带着爽快地笑,

“哈哈,我得随时拿着我的宝贝啊。”

坐在驾驶位的胡五福,没有问庄家老姑奶奶的“宝贝”是个啥东西,而是眼睛盯着前面的车车。

前面开着车车的是庄斯南,为她带路的。

胡五福虽然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但是她脚都没放在油门上,一直设置的自动驾驶,匀速跟着前面的小车车。

胡五福这次开车开得异常的稳,并没有甩车屁股,老首长都觉得奇怪。

其实老首长一开始并不想坐胡五福开的小车车,但是小朋友小伟,却非要跟着胡五福一辆车车。

然后就是庄家老姑奶奶,她跟着老首长一起坐了过来。

胡五福觉着这一行人实在太多了,本来还以为就自己跟老首长,没想到连一岁的小伟都跟来了。

胡五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就觉得头疼。

这会儿不只是胡五福头疼,庄四文也头疼。

庄四文头疼的是,自己去那家人帮忙,人家没看上。现在打扮得粗粗拉拉的吴军,比他像多了地里干活的。

胡五福眼里,庄四文是挺黑的,但是和黑炭一样的吴军比,还是略显白。

在地里干活的哪有白的人呢,所以庄四文人家没看上。吴军倒是比庄四文好一点点,但是对方问了一个问题,就把吴军给赶出来了。

吴军用手扯了扯,用2毛钱买来的这身衣裳,连鞋子都露着脚趾呢。

被这家站在院子里的一个中年男人,看了又看,吴军用力挺了挺自己的背。

不过背上也觉得是凉嗖嗖的,这件衣裳背后的两道补丁,有一道不知道补了多少回了,这次也是正好烂了。

吴军没有去再补个布条子,倒不是他不会补,而是他没有旧布条子。

非要找出个布条子,肯定是从自己衣裳扯下来一条。

但是吴军里面的衣裳,全是军绿的,只有外面的是穿的便装。可之前的便装,也是布褂子呢,还挺厚实的。

吴军可不是庄四文,愿意把衣服扯个口子,假装自己又穷又矬的。但是,还是没让这家人看上。

这家姓水,是水镇的暗藏的真正的土皇帝。

现在听说水家要找人帮忙,在这年头也不是不可能赚这种钱,但是大家都是你知我知而已,没人逮你,就没问题的。

谁不想赚点钱,给自己孩子多吃两口哇。

但是庄四文脸太白,人家看不上,觉得他这种人干不了活。

可吴军倒是让进了院子了,中年男人只问了一个问题,就把吴军轰出来了。

现在吴军回到住处,一只手指着天,特别气愤地说,

“让我缝两针,我是会的。但是,他问我会做饭不,会不会做得好吃?”

庄斯东还是穿着他的绿色的军裤,普通的半袖,看着和普通工人差不多。

但是,庄斯东从小就和部队有关系,他这人往人群里一站,正煞气太重了,庄四文都没他那么吓人的。

这会儿庄斯东听着吴军这么喊,反而笑着问吴军,

“那你怎么回答的呢?”

吴军特别泄气,伸着手大喊了一句,

“我告诉他我会熬糊糊。”

旁边坐着的庄四文低着头“呵呵”地笑了起来,而且越笑声音越大。

笑了好一会儿庄四文才问吴军,

“他们家本来就想找个会做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庄四文的意思是,吴军被轰出来没得说,就是活该。

虽然庄四文稍微会一点厨艺吧,但是他根本没机会。

庄斯东却是根本不需要去试,他也有点没办法了。本来他现在已经混进水镇最大的工厂了,是个做水产品的厂子。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沙沙吃水。

紧靠着无边的大海,肯定要做和海产品有关的东西的。

庄四文也是刚被厂子里的一个打渔的队伍看上了,还让庄四文摆弄了几个,看出来庄四文是有一把子力气,适合早上出海打渔。

可现在他们三个,连那家的院子都摸不进去,抓走私这条线,就这么“咔嚓”地断了。

吴军不由地又说了一句,“要是小弟妹去,肯定能成。”

可庄斯东却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说,

“也未必呀,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找个做饭的,是要给谁做。”

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呢,胡五福即使过去试试,都未必能成。庄斯东的理由挺能信服人的,他指了下庄四文说,

“就他这么黑的,人家还嫌他白呢,再想想小弟妹那白白的脸?”

这会儿正伸手摸着自己的小白脸儿,胡五福拿着个小镜子在照呢。

现在他们正在路边休息一下,其实是小伟要下车尿尿。虽然胡五福给掏出个小尿盆来,但是小伟却就是要下车。

“啊,啊。”

小伟用手打着胡五福递过来的小尿盆,就是不在车上尿尿。不得已的胡五福,只能把小车车给停了下来。

对着路边地上的草地尿尿,一岁的小伟毫无压力,速度也很快。而小伟一尿完就要从老首长的怀里出来。

不想再让老首长抱了,而是两只胳膊冲着胡五福一个劲地伸。

胡五福撇了撇嘴,无奈地把小伟给抱了过来。可是一会儿就要开车呀,不能抱着小伟的。

胡五福抱着小伟,到了小车车后面,把后车盖打开,胡五福把她的竹篓子拿了出来。

胡五福腾出一只手,在竹篓底下,还有四周,都塞上了小被子,即使小伟坐进去,都没问题的。

软软乎乎的被子窝,让小伟高兴地“啊、啊”又一阵叫唤。

小伟一直就站在竹篓里面,两只手抓着边缘,朝着胡五福露着无齿的牙床,一个劲地笑啊笑的。

胡五福刚才把竹篓连带着放在了副驾驶上,小伟就站着看胡五福开车。

大概是小伟觉着软乎的被子窝,比老首长怀里舒服,站了一会儿,就卷着小身子,窝在竹篓里面睡觉了。

差不多都走了大半天的路了,天也将要黑了,庄斯南找了个比较安静的树林子边停了下来。

庄斯南从前面的车上下来后,一到胡五福后面的车上后,才发现他亲儿子正窝在竹篓里面睡得正香呢。

庄斯南看着小伟这么笨,好好的又平又舒服的坐椅不睡,非要窝在竹篓里面,心里头还想这都跟了谁哇。

而一脸严肃的老首长,却忽然说了一句,

“又蠢又笨,果然是父子俩。”

庄斯南被说得心口一痛,但是又不敢反驳,咧着大笑,看着老首长连忙说,

“爷,就在这停一会儿吧,我们吃点东西再往前走吧。”

老首长也是经过晚上出行的,就点点头。不过窝在车上大半天,也确实挺累的了。

除了小伟,其他人都下了车了。

胡五福从后备箱里拿出个折叠的小桌,四个碗四双筷子。又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小碗咸菜,一饭盒蒸鸡蛋糕,一饭盒拌黄瓜,一饭盒猪肉饺子。

胡五福看着有点发愣的老首长和庄家老姑奶奶,轻轻地笑了,

“咱们在路上随便吃点儿,等到了地儿,咱们好好地吃一顿海鲜宴。听说四文现在在的地方,专门产各种海味的。”

庄斯南把老首长和庄家老姑奶奶,挨个扶着坐在了折叠马扎上,又把筷子塞进了他俩的手里。

庄斯南都习惯这样了,他就跟不怕事儿大似的,还连忙笑呵呵地说,

“爷,老姑奶奶,你们一会儿再洗把脸,泡个热水脚,躺在汽车的大座上,好好地睡一觉。”

老首长用眼睛扫了几眼胡五福,居然翻了个白眼,还“哼”了一声。

不过老首长拿着筷子开始吃饭,庄家老姑奶奶却也没说话。

但这会儿老姑奶奶眼神都黯了又亮,亮了又黯,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呢。

吃了饭,确实如同庄斯南说的,胡五福拿出一个大洗脸盆,里面有刷牙缸子,牙刷,牙膏,毛巾。

而洗脚盆却是个更大的盆,大半盆的热水清冽冽着,看着就想把脚放进去。

已经洗了脸刷了牙的老首长,同庄家老姑奶奶说,

“你先洗吧,都八十来岁了,还跟着年轻人瞎跑。”

庄家老姑奶奶也不客气,把鞋袜一脱,就把脚放进了热热的水里。庄家老姑奶奶立即就舒服地“呼”了一口气,这会儿才露出了点笑,

“小弟啊,我这是跟着你,你也七十多了,咱也谁也别说谁啊。”

老首长本来有点心脏毛病,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吃着安心片,算是稳定了不少,但是庄斯南是不敢让老首长劳累的。

老首长一洗了脚,庄斯南就让他到自己车上去睡,而庄家老姑奶奶是在胡五福这边的车上睡。

而早就睡着的小伟,庄斯南把他在自己的车上,同样也是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放了个小被子,把小伟放了上去。

小伟今天玩儿太高兴了,一直睡得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什么了,“吧咂”了两下嘴,嘴角还流出了一点口水来。

胡五福是直接斜躺在了座椅上,车内黑黑的,车外的光也不亮,庄家老姑奶奶眯着眼睛探着头看了下胡五福,却没看清楚胡五福的两只手在哪放着呢。

年轻时候女司机开车翻泥沟里的事,让庄家老姑奶奶对女司机有了很深的阴影。

不过今天白天胡五福的这车开着不错,庄家老姑奶奶倒是挺满意的。

庄家老姑奶奶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而胡五福从小车车的后视镜里,也看到庄家老姑奶奶终于睡着了,胡五福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位老太太太有气势了,胡五福都不太敢跟她多说话。

不过胡五福只注意庄家老姑奶奶有没有睡着,却没注意到刚才这位老太太脑袋下面枕着一个小包袱。

也不是胡五福有多怕她,而是担心自己不大会开车的事,被这位精明强干的老太太发现,那就不好解释了。

胡五福的车技,今天一下变得这么好,其实老首长也挺吃惊的。不过老首长知道胡五福有各种小秘密,也就没问。

在眯着眼睛要睡着的时候,老首长心里还在想着一件事呢,

“人真的能活180岁么?”

不同于老首长的纠结,胡五福想的却是另一件。

仰着从车窗看着车外不咋能看得清的月亮,胡五福却在想庄四文。

轻轻地抿了下嘴的胡五福,她动了动嘴唇,低声叨叨着,

“啊呀,四文在看见我的时候一定很激动的吧。”

同一时间,庄四文翻了个身有点睡不着,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去跟着打渔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见到胡五福呢。

出海打渔分近海和远海的,庄四文想的却是,要是去远海,他就不去了,到时候找个理由推掉了。

远海打渔,最少也要个把月的,庄四文是来做任务的,查走私的情况的,可不是真打渔的。

一晚上时间过得特别的快,胡五福就觉得小车车好像颠簸了一下,她幽幽地睁开眼睛后,就看到了海。

银光粼粼的海面,在红日的衬托下,显得在很远处的海面和天空,都合在了一起。

而在接缝处,有一轮红日,正在慢慢地升起。

胡五福直起了腰,从座位把手上,伸回了驾起来的腿。胡五福用力伸着头,朝着小车车侧前方不断地看着。

她这头看着高兴呢,完全没有看到坐在后座大长椅的老太太,不仅一头的白发,脸色也是刷白刷白的。

庄家老姑奶奶醒来后的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胡五福翘起来的两条腿。

她差不多是被惊醒的,立即就从座椅上直起了身,眼睛一直盯着在驾驶位置搭出来的那双腿。

这双腿一直随着小车车的晃动,在慢慢地晃着,而且还伴着这双腿的主人“呼呼”的小呼噜声。

就在庄家老姑奶奶脸色越来越白的时候,胡五福“蹭”地从座位上直起了身,而胡五福的两只手,还扒着旁边副驾驶位的靠背。

完全无法用常识解释或理解的事,让庄家老姑奶奶一阵又一阵的流着泪。

胡五福早就忘了车后座还有个人呢,她“嘶嘶”地连着吸了好几口气,感叹着说,

“哇,这个时候的早晨,真好看呀。”

红日上升的海面,确实是如诗中说的那样,天水连成一色。自然的美景,总是不经意间碰触着人们的心灵。

而胡五福的两只手一直就没有碰过方向盘,脚也没再放到油门旁边。

而胡五福的注意力,全在外面的景色上呢,根本没有想过车座上的人,到点儿就会醒的啊。

庄家老姑奶奶的一只手,慢慢地伸到了她枕了一晚上的小包包,她的手用力紧了紧这个小包包,眼睛死盯着胡五福的两只小白手。

胡五福的两只手,用力扯着旁边副驾驶的座椅,又惊奇了喊了一句,

“哇,太阳升起来的好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