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五福细白的手指指着厨房的砂锅子,同余大嫂轻轻地说,
“这玩意,再来点酒,就更好了。”
余大嫂当然知道呀,只是她刚才一急,就没想到。
余大嫂捂着嘴“哈哈”笑了两声,
“我说你咋这能耐呢,胡家闺女,要是这事真的如愿了,我得好好谢谢你啊。”
胡五福却是抖了两下小眉毛,她心里说,等今天的喜宴一完事,她立即就出发,压根都不带停留的。
谁不怕蒙厂长那冷冷的眼神啊,难道留下来等着她怒火喷发么?
等过段时间她再回来时,那会儿蒙厂长想找人发脾气的,都发完了。尤其是胡二哥,胡五福暗暗为他祈祷,祝他好运吧。
胡五福这边打算好了,就站起身带着胡大哥去揭烤坑的盖子,里面有三只特别大的烤羊。
每只羊有个三四百斤,别说五桌人了,十桌人都够吃的。
五张桌子都摆满了菜,可是好些人都在等着烤羊呢,实在是味道太香了,让人不由地一直在流口水。
老首长也馋,这是不正常的情况,他以前都不这样的。正被他抱着的小朋友小伟,伸手小巴掌“啪、啪”地拍着桌子,一边流口水一边在喊着,
“肉,香。”
同老首长坐在一起的庄家老姑奶奶,和别的人没什么区别,眼神都瞅着后院位置呢。
同他们坐在一桌的,还有今天的主角,新郎余师傅和新娘蒙厂长。
这会儿大家都被烤羊肉的味道给吸引住了,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俩重要人物呢。
看到这些的庄家老姑奶奶,忽然就冷“哼”了一声,朝着老首长说,
“我的包袱还在市里那院子吧?”
老首长连忙点头,顺带回忆了一下,
“应该还在你那屋的炕上呢。”
老首长说完这话的时候,转头就看着自己这位老姐姐,他犹豫了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哈。”庄家老姑奶奶把自己旧式的褂子揪了揪,脸上带着笑着看老首长,
“我也想活180呢。”
听着庄家老姑奶奶要留下来的决定,老首长立即就板起了脸,用力抿着嘴,有点不高兴,
“你家那么多人,你出来能放心吗?”
听了老首长一副明显不乐意的样子,庄家老姑奶奶却是露出了很满意的微笑,
“他们都大了,不需要我了。”
老首长用力咬了咬牙说,“我也挺大的,也不需要你了,真的。”
可庄家老姑奶奶,却是摇了摇头,声音不高不低的,还带着点无法反驳的语气,
“小弟呀,你居然嫌我老了?”
这种话老首长哪敢接呀,虽然他心里头就是这么想的。随后老首长无声地斜了眼庄家老姑奶奶,叹了口气说,
“那行,你留下自个儿得好好照应着自己,我有点事,要去办。”
庄家老姑奶奶知道老首长是跟胡五福一起出去了,虽然现在她脑子里想的是,那个叫庄四文认的干孙子,好像挺受重视的。
但是,庄家老姑奶奶她能单独一个人从京都来这头,也是啥也不怕。
“嗒嗒”了两声,庄家老姑奶奶用手指轻点了几下桌子,眯着眼睛说了自己的决定,
“我决定了,跟着你了。”
“你跟着我?”张着嘴一脸吃惊的样子,老首长简直不敢相信。
小时候就总被这位大姐管着,现在人都过了七十了,还逃不过她的魔掌心么?
“呜噜噜”了两声,老首长用力晃着头,
“不行,你还是在家呆着吧。”
可是庄家老姑奶奶作了一辈子的主,哪能听别人的啊,她还是不变的笑,抬手指着胡村长的位置,
“哟,羊烤好了。”
五桌子人,都是熟人,也不客气,个个站起来都往后院方向过去了。
一股浓浓的烤羊肉味,扑进了每一个人的鼻子里。
“唔……,真是太香了。”曹公安还用力抽了几下鼻子,大声地赞叹着烤羊肉的香气。
三只特别大的烤羊,从烤坑里面被抬了出来,先都放到了地上早准备好的大盆里面。
羊肉外皮金黄,肥瘦相间,胡大哥和胡爷爷用长筷子碰了几下烤好的羊肉,立马就有骨头从肉里面掉了出来。
“啊呜,哦呵呵……”
付家老头两只手捂在脸上,大笑了起来。
胡五福除了用料把羊肉给喂上,把羊肚子里面的鸡肉和材料都塞进去,她什么都没再管。
现在也是,拿着尖刀一点点切肉的,都是胡爸爸和胡爷爷。
三只特别大的小公鸡,也被取了出来。
每只鸡都熟得脱骨了,一切两半,每张桌子先上半只。
小公鸡的个头大,肚子里塞了好货,有海参火腿蘑菇以及鹌鹑蛋,满满一肚子,切开后,里面的好货都掉东西在了大盘子里。
一桌子一大盘,不光是吃了,光闻着味儿,看着颜色,就不由地吞咽口水。
然后就是烤全羊,每桌一大盆,羊肉也差不多是脱骨了。这年头大家也不讲究,都上手吃,也不嫌烫。
老首长咧了下嘴,特别有点不服,低声地说了一句,
“一帮没吃过好东西的家伙。”
庄斯南这会儿正用筷子和大勺子,给老首长夹了一大块烤羊肉,还连着两块骨头。
带骨的肉,是最香的。
好吃的带骨肉,能从骨头上吸出食材的香气来,“滋滋”地不知疲倦,就像是那一点点汁水,是天下最美的东西似的。
现在好些人都上手吃,“滋滋”地吸着骨头上的汁水,又把每块骨头都啃得发白了,比那狗的牙都好使。
老首长和庄家老姑奶奶都还在用筷子慢慢地吃呢,都只吃了一块,自己碗里的第二块都没开吃,抬头的瞬间,发现一大盆烤羊肉没了。
盆真的空了,而且这些人吃肉的速度,完全超过了庄家老姑奶奶的想像。
老首长是见得多了,已经习惯了。
这么些年一直在京都呆着的庄家老姑奶奶,是知道这年头吃肉不容易,可是还真没见过这么个吃法的。
庄家老姑奶奶往老首长跟前靠了靠,眼神闪了好几下,低声地问老首长,
“吃光了可咋整,就这么点肉。”
老首长正低头啃着羊骨头呢,实在是太香了。
用自己的大白牙一口咬在外皮焦黄的肉上,里面又是酥烂,而且羊肉里面竟然还有一股草地的清香味。
有那么一种感觉,就是吃慢了一会儿,让老首长觉得自己就吃了大亏似的。
一定要多吃,吃得快,一定要吃到撑死自己。
老首长终于在连吃了四五块烤羊肉后,忍住不再吃了。即使还想吃,也觉得自己毕竟是真的上了岁数了。
而旁边的庄家老姑奶奶,却是完全没老首长这种负担,还在大口地吃着。
老首长却有点不满意了,这哪是什么喜宴呀,分明就是给这伙人解馋的。
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老首长忽然听到胡村长大声说了一句,
“吃好了,喝好了,就该给咱乡亲、乡邻好友的,敬个酒了。”
大概余师傅和蒙厂长,也是吃得差不多了,而且他俩跟前,比别人都多了一大碗汤。
这个都没在意,都以为是因为他俩走得路多,有点累了,余大嫂给弄过来的吃的。
胡五福刚才随便吃了几口就饱了,她的小眼神儿,一直盯着余师傅和蒙厂长那头,是眼看着他俩眼睛都没眨一下,把余大嫂端来的汤给喝掉了。
而且汤碗里还有好些个暗红色的鹿血,这俩人是问都不问,低头吃血仰头喝汤。
胡五福还听到余老太太高兴得不行的声音,
“呀哟,真、真的是太好了,一看就、就是饿坏了,赶、赶紧吃啊。”
余老太太高兴得过头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胡五福是左右前后可看了一会儿,也就她和余家一直注意着余师傅同蒙厂长吃什么或是喝什么了。
胡五福转头又看了眼胡村长,明显已经喝上了,而且现在是让新郎新娘给大家敬点酒。
现在余师傅和蒙厂长都吃得差不多,尤其是刚才那碗汤喝的,这会儿觉得肚子还有点胀。
余师傅不大能喝,不过蒙厂长毕竟是当过厂长的,以前也经常和别人喝,所以还是有点酒量的。
如果说余师傅的酒量就是个渣,那蒙厂长可以算是良了。
就这样,敬酒刚敬完一张桌,余师傅的眼跟前就觉得有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在晃。
余师傅迷迷登登地用手去打,结果“啪”地一下,打在了胡村长的胳膊上。
胡村长自个儿渣不咋地,但是他却挺瞧不上余师傅的渣的。胡村长眦着牙语气还显得有点嫌弃,
“余师傅,你得挺住啊,不能光让女同志代你喝呀。”
可余师傅哪还能喝呀,他现在头晕目眩的,连北都找不着了。
没啥办法,看着已经开始乱晃的余师傅,胡村长就把他随意地安顿在了一张凳子上。
余师傅这会儿还是有点意识的,用力眨了眨眼,想睁眼睛看看蒙厂长他们喝得咋样。
但是,余师傅的眼睛是怎么也睁不开,越想睁是越睁不开,但他心里是清楚,暗暗想着,
“太好了,赶紧醉过去。”
“咕咚”一声,余师傅旁边的一个人一碗酒刚下去,就钻桌子下面去了。
这会儿大家肚子里都吃得还可以的了,就开始闹了。吵吵嚷嚷的,让蒙厂长再加把劲,再喝倒一个。
蒙厂长眯着眼睛,看了眼大连子,在那嚷嚷着让自己再喝。蒙厂长是真的不想喝了,她倒是想回自己家睡觉去。
这几天蒙厂长都没睡个好觉了,现在就有点想回去了。
蒙厂长转头再看余师傅,整个人晃了几下,靠在了桌子上,眼睛都睁不开了。
余师傅的脸还发着红,一看就是喝上头了。
像余师傅这种没酒量的,并不少。连胡村长的酒量都一般,没人能同付家老头比呢。
付家老头这会儿还没吃好,自个儿倒了一小盅酒,慢慢地品酒大口吃肉。
付家老头朝着胡村长摆摆手说,
“你们先喝,喝不动了,一会儿再叫我。”
胡村长手里拿着个酒碗,用力抿了口酒,都不需要同付家老头同他们喝,好肉就得有好酒,蒙厂长还没敬完酒呢,就看这帮人就开始划酒拳。
输的呢,当然是喝一大口酒了。
没一会儿功夫,胡家院子里吵嚷声越来越大。
不过邻居们也都知道,今天有喜事是借胡家的地方办呢,大家都觉得挺有意思的,老长时间,没这么热闹过了。
大连子拿着酒碗,要敬蒙厂长酒,刚站起来,被他媳妇给拉的坐下了。
大连子媳妇把大连子瞪了一眼,
“你瞎凑什么热闹啊,就你那酒量,蒙厂长人家都不跟你喝。”
刚才蒙厂长敬酒的时候,很淡然地喝了两大口,半碗酒下肚了。然后大连子只喝了一小口,就被蒙厂长的酒量给有点吓到了。
现在只是跟着起个哄,想往回找找自己的脸,没想到被他媳妇给看穿了。
然而,现在蒙厂长不仅有着过去的余威在,还成了这条街上的最受崇拜的女人。
当初有人给瞎传蒙厂长有可能同大连子有点不正当关系时,大连子媳妇直接就笑了,原因就是在大连子媳妇眼里,蒙厂长那种高度,可不是大连这种凡人能攀得上的。
大连子媳妇眼睛里露着崇拜的光芒,看着拿着酒碗,淡定地站在旁边和别人说话的蒙厂长,晃了晃头,伸手又拍了拍大连子的肩膀,
“蒙厂长是我们妇女的代表人物,你哪能比得上。”
大连子自从当上镇机械厂的代厂长后,总被厂里的女人拿自个儿同蒙厂长比。
倒不是大连子心里会有什么阴影,而是自己总被女人说几句,连自己家里媳妇都这样。
蒙厂长的影响力并没有因为她离开厂子而变弱,反而是越来越强了,不管是厂里的女工人,还是街道上的妇女同志们,一个个都特别信服蒙厂长。
连以前王大妈都办不了的事,蒙厂长只要人往那一站,眼角扫一下那人,这件事八成都能办好。
而且对方还会紧握着蒙厂长的手,态度恳切地说,
“给您添麻烦了。”
所以王大妈才会很看到蒙厂长啊,王大妈手里也捏着一只小酒碗,别提多高兴了。
想着自己终于有空,可以上邻市去买自己喜欢的那双小皮鞋了,越想越兴奋。
王大妈之所以这么执着于邻市侨汇商店的小皮鞋,还是因为胡五福给蒙厂长和余师傅,俩人各买了一双。
都是棕红色的皮鞋,穿在脚上甭提多美了。
但是这是在王大妈的眼里,余师傅和蒙厂长俩口子虽然都觉得颜色不错,但是他们都要经常出去,所以穿皮鞋不如布鞋舒服,底子硬。
王大妈可不这么想,她就是觉得好看。而王大妈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伸手扯了扯旁边一直低头吃东西的那人的袖子,
“哎,贾老农,你说说,今天的新郎新娘是不是穿的鞋子特别好看?”
“嗯。”
贾老农应了一声后,却不抬头。
桌子上还有很多好吃的呢,因为量都比较大,让每个人都能吃得肚圆鼓鼓的,一直到吃不下的程度。
贾老农之前在市里庄家住了一段时间,也算是长了一点点见识,所以他知道了到别人家吃饭,不能吃太快。
虽然贾老农一直是低着头吃饭的,却吃得不算太快,这样才能够一直战斗到最后呢。
胡五福仍然站在那头看戏呢,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尤其是看带着蒙厂长敬酒的胡村长,一开始还拦着蒙厂长,让蒙厂长少喝。
然后蒙厂长从喝半碗酒到抿一口,而胡村长作为带东,也是要稍微抿一口的要,偶尔喝一口就行,做做样子。
可是胡村长这人爱喝酒,可是酒量是真不行。
余师傅虽然喝得有点上头,靠着桌子醒酒呢,至少余师傅知道自己是个不能喝的,控制着自己的那丁点酒量。
可胡村长却不承认自己不能喝,总觉得自己还能喝。这样一来二去,明明是他带着蒙厂长给人敬酒呢,最后竟然成了他拿着酒碗和酒瓶子,找人喝呢。
付老头今天就是吃肉吃得停不下来,酒呢,却只是抿一小口,不多喝。
虽然切好的小公鸡和烤羊肉,都很香,但是付老头觉得猪头肉也是好吃的呀。
一颗猪头只有两颗眼睛,胡五福做了五颗大猪头,差不多是一张桌子是整一颗猪头肉切好装大碗的。
但是,猪头肉虽然好吃,也不是什么人能吃得明白的。
付家老头就吃得很明白,猪眼睛是精华呀。
付家老头差不多把五张桌子上的十颗猪眼睛,都找到了,慢慢地嚼着吃了,甚至还幻想着,明天早上起炕后,自己眼睛更加明亮了呢。
付老头专心地吃着猪眼睛,喝酒也只是抿一小口。看着别人喝大厦口,他同时笑着抿一小口。
胡村长拿着酒碗晃了过来,走到付老头跟前,差不多是口齿不清地说,
“付老头,你今天咋不行了呢”
付老头平时性子也急,现在却是笑眯眯地,一点也不受胡村长话的影响。
倒是付老头撩眼皮瞅了一眼胡村长,声音不带什么起伏地说,
“啊,傻子今天才喝多呢。”
受酒如命的付老头,在看到好东西时,命也不要了,就想好好一享受吃的感觉。
胡村长“哼”了一声,听到付老头又说,
“行了,现在敬酒也差不多了,你也坐下吃点吧。”
胡村长倒是听话了,晃了两下坐下了。
可是坐下之后胡村长却觉得眼睛有点花,用手揉了揉眼睛,同付老头说,
“付家老爷子啊,你平时能喝,也喝得多。你说我今天也没喝多吧?”
付老头又是撩眼皮看了看胡村长,忽然就笑了笑,慢慢地摇了摇头说,
“没多,正好。”
付老头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而胡村长也跟着“呵”地笑了几声,然后突然崩着脸说,
“那,那我觉得我看到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呢?”
胡村长这会儿眼睛也发红了,明显是醉酒的样子,付老头看他这样,就觉得他还不如醉了呢,废话太多。
所以付老头直接就说,
“你啊,是没喝到劲上,喝上去了,看什么也都不花了。”
确实不花了,都看不清了。
但是付老头只是笑着,不再多说醉酒的话题了。
本来就已经喝得有点高的胡村长,这会脑子里全是浆糊,根本听不懂付老头在说什么,但是付老头继续让他喝的话,他是明白了一点。
于是,胡村长又是一仰脖子把酒碗里的酒,喝了干净,嘴里还说,
“我没眼花,我真觉得看到人了。”
在另一张桌子上吃得差不多的贾老农,终于抬起头了。
就在贾老农转过头也看到胡村长看向他的时候,就见胡村长用手指指着贾老农,“咕咚”地一声,胡村长真的喝倒了,但是嘴里还在低喃着,
“富贵儿啊,你咋来了呢?烂屁股的裤子补好了?”
这个话听到的人不多,也就两三个余家人。余大嫂和余大夫,赶紧就把胡村长给扶屋里炕上了。
也就这样,没啥人把胡村长的话当那么一回事。
贾老农更是没觉得有啥,还伸手用筷子夹了半碗凉菜,低声地说,
“喝酒哪有吃菜香啊,有这么多肉,喝啥酒啊。”
贾老农的话让旁边还在继续吃饭的几个人,都表示很赞同,纷纷点头。
没有一个人能把胡村长的醉话当真,这件不起眼的小事,正如一股小风一样,吹了一股就什么也没了。
贾老农探头看了好几次牛神婆那头,就见牛神婆也是吃得慢慢地,他觉得挺好,吃快了伤胃。
这个还是老首长叮嘱贾老农的,也被贾老农给记住了。
贾老农还不知道,他低下头吃饭的时候,牛神婆早就看了他好几次。在看到贾老农还能那么淡然地慢慢吃,立即就对贾老农的印象更好了,心里头想的是,
“这老家伙还挺懂礼的。”
牛神婆是越吃越满意,越看也越满意,越发是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挖到了个宝。
大概也确实满桌的吃的,太诱人的,让牛神婆忽然就忘了重要的事。
刚才牛神婆在看到胡五福从后院出来时,还想着上去说一声呢,可是旁边坐着的大连子和他媳妇,一阵说和闹腾,把牛神婆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
而且,大连子媳妇还是认识牛神婆的,一个劲地说着一个意思,
“牛神婆呀,上次你进去后,我们这边的人可想你了,上公安还打问了几次,都没你的消息。”
牛神婆这人是个很敏锐的人,一听这个,就积善成德这是左右邻居找她有事啊。
有钱送上门不要,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牛神婆其实还是有点能耐的,除了平时的胡咧咧,有的时候也能蒙对。
不管是假的蒙人,还是真有本事,现在的大连子媳妇是满面红光,一副有点得意的样子。看到这些的牛神婆,心里有点数了。
现在不管是牛神婆还是大连子媳妇,嘴上手上都是油,那谁也不要嫌弃谁了。
牛神婆一伸手,就把大连子媳妇的手给抓上了,基本是脑袋靠脑袋的样子,同大连子媳妇低声地说,
“就说代厂长吧,不急着往上升。”
大连子听了牛神婆的话后,不由地大吃了一惊。
大连子做了代厂长时间不短了,大连子媳妇最近就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
可她现在才有点想法呢,一眼就被牛神婆看出来了。
大连子媳妇从吃惊的脸色,慢慢地恢复到了比较平常的样子,这才用更低的声音说,
“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再和别人说说去。”
听了大连子媳妇的话,牛神婆心里有底了。而大连子媳妇在听了牛神婆的话后,也是心里有了数了。
这会儿大连子媳妇,也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太着急了。
这边她俩都挺满意之间说的这些事的,也更满意余师傅同蒙厂长的这次喜宴的。
一来二去,大连子媳妇和牛神婆的话,就越说越多,越扯越远。再之后,都把旁边的人给忽略了。
这会儿的牛神婆在听着大连子媳妇,一个劲地给她暗示着,有多少人是盼着牛神婆回来呀,语气也显得有点夸张呢,
“牛神婆,您得回镇上来,好些人想找人算算,都没人会。”
能掐会算外加胡诌,不是每个人都会或者都敢的。但是,牛神婆不怕,她现在是火葬厂的正式工。
牛神婆眼神闪了闪,不过却没有听大连子媳妇的,而是把自己的事透露了一点点,
“我啊,现在有了工作了,事情是忙都忙不完的。”
大概没有人比牛神婆更喜欢在火葬厂工作呢,只要牛神婆往那一站,手指一掐,胡咧咧两句,哭死人的家属,马上就给她2毛钱。
哎呀,这钱好赚的。
火葬厂的人,都跟那棺材里的尸体似的,都当看不到,也没人问牛神婆为啥要这样。
大概在火葬厂这个地方,啥事也能发生吧。
火葬厂前后院不小,植物也多,所有的树上都挂满了红布条子,而每个人的身上也都偷放着好几个红布条。
牛神婆和贾老农也不例外,尤其牛神婆的红布条,按她自己的意思说,
“这是庙里菩萨脚下放了好长时间的,有佛光,保佑人,啥都不怕。”
本来是牛神婆是同贾老农说的,可正好被旁边的几个同事给听到了。
有个人其实早就认出牛神婆了,没想到这么个“大人物”,居然也到火葬厂工作。
一阵和几个同事悄悄说了一会儿话后,这位女同志就慢慢地走到了牛神婆的身后,低声地问牛神婆话,而且说的话还特别恭敬,
“您、您手上的红布条子,能卖我一条么?”
可牛神婆转过头时,却摇了摇头。在看到对方明显失望的脸色时,牛神婆才慢慢地说,
“这个不能说买卖,你想要,就得说请。”
毕竟是庙里神仙脚下放过的,有佛光照应着,想要就得说“请”。
这位女同志看了看牛神婆手里的红布条,其实心里有占不乐意。一个红布条,居然也要说“请”。
但是,命比天大呀,前段时间还有同事上班时候突然晕过去了呢。
后来上医院了,才知道是急性胃炎。
可是,就是这么个小事,让所有同事都有点发慌。
这位女同事又把自己的意思重新说了一遍,
“我要请几条这个布,多少钱能请到一条呢?”
牛神婆慢悠悠地伸手了两根手指,刚说了个“二”字,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女同事给打断了。
女同事的声音也有点激动,“2毛啊,不贵,给我多来几条吧。”
陆陆续续的,有好些同事从牛神婆手上“请”走了不少的红布条。
等没人了,旁边的贾二农,才低声地说,
“老牛,你不是说这个连二分钱都不值么?”
牛神婆立即称是,她也没想到,她刚才明明想说的是“二分钱”。
也就这样,没两天功夫,牛神婆在火葬厂有了不一样的地位和名声,最重要的是,厂里领导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不敢管她。
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呃,牛神婆有点得意呢。
可是,现在大连子媳妇却建议牛神婆再回镇上住来,牛神婆却犹豫了。
在村里面静,她同贾老农过着轻松安稳的日子。到镇子上,就怕再被人举报了。
牛神婆最终也没有回应大连子媳妇,不过牛神婆却同大连子媳妇说,
“要是有人找我呀,就让她星期五到我家找我吧。”
牛神婆决定每周星期五到镇子上来,为什么一定是要星期五呢,因为那天她休息。
这边牛神婆和大连子媳妇的话,一直扯个没完。
面胡五福把胡二哥和胡三哥扯到了一旁,告诉他们,自己一会儿就要出发呀。
最近胡三哥天天能看到胡五福,而胡二哥虽然忙,但是也总能看到胡五福,一下子又有一阵子看不见人了,他俩有点不适应呢。
胡二哥和胡三哥都是一副舍不得的样子,胡五福不由笑了,
“我去不了多久,主要是去海边逮点海味,顺便看一眼四文去。”
胡五福现在被允许去看一眼庄四文,却不知道庄四文正打扮成老农民的样子,扛着锄头,提着扁担,有点泄气地回去了。
庄斯东和吴军正等着庄四文呢,在看到庄四文有些失望的表情时,就知道事儿没办成。
吴军叹了口气说,“唉,小弟妹没在这,她也不能去试试了。行了,下个轮我去试试吧。”
庄四文这边抓到了大消息,可是却没办法在关键时候向前推进了。
庄斯东却是脸色不好看地说,
“四文,为啥咱们的任务,总得扯上小弟妹才行啊,这都是咋回事呢?”
连吴军都觉得有些神奇,不过他还挺佩服胡五福的,
“像小弟妹这么有本事的人,太少了。”
要是胡五福在的话,一定会甩着小手绢说,
“啊呀,你说得太对了。”
这会儿胡五福就把事情同胡二哥胡三哥交待了一下,尤其是总在看家的胡二哥,
“二哥,我又在冰箱和冰柜里放了好多吃的,生的小公鸡和整羊都有呢,大虾和小虾都不少,馄饨皮我也放了一些,你记着给大春和二春多包一些虾仁的。”
胡二哥伸手拍了拍胡五福的小肩膀,眼睛里都带了点泪,
“福宝啊,你一定要注意点啊。”
胡二哥说得有点隐晦,被胡三哥白了一眼,
“你这样说福宝肯定没听懂。”
然后胡三哥却笑着同胡五福说,
“福宝啊,你开车慢点啊,要不然车屁股都快甩到墙上了。”
胡五福先是“咯咯”地笑了几声,然后才同胡三哥说,
“三哥,你自己的事悠着点,别把人得罪太狠了。”
胡五福说的事,就是同白青订婚的事,而胡三哥这次要戏耍一下姓白的。
胡三哥这人做事特别有分寸,但是这是在这事之前,以后胡五福可不敢保证了。
但是胡三哥是完全没当回事,让胡五福忙自己的,
“行了,福宝啊,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然后就赶紧回来。”
胡三哥有了自己的新的打算,把计划稍微做了改动,但是这个事他还没同胡五福说,只等着过几天的订婚宴来呢。
胡五福这头和俩个哥哥说完话,就把胡大嫂拉进了后院,看着左右没啥人,胡五福立即就把一卷钱和一大把票塞进胡大嫂手里。
胡大嫂现在也精明得不要不要的,知道胡五福又要去办正事了。
但是胡大嫂舍不得,拉着胡五福的手,泪蛋蛋是直掉,
“福宝啊,你、你咋这忙呢,家里的新房都能住了,就差你回家放一炮了。”
盖新房上新梁要放点小鞭炮,房盖好了,收拾着要往进住了,最后一口锅也搬进去了,这时候也会再放一串串小鞭炮。
但是,胡五福没功夫,也不知道还有这么多门道呢。
胡五福让胡大嫂带好大春,低声地同胡大嫂说,
“大嫂,听说过两年学校就不咋上学了,你让我三哥好好教一教大春。”
胡家是重视学习的,这个事,胡大嫂很知道的,她马上点点头,
“行,你放心忙你的去吧,你三哥本来还说要回村里住一阵子呢。”
胡五福转身就要悄悄离开了,她之所以没和家里人多说,就是怕胡妈妈给嚷嚷出来。
但是吧,这种跟见不得人的感觉,还真是让人难受呢。
胡五福都不需要咋收拾东西,差不多就是一个小挎篮,竹篓子,这种她喜欢经常用来掩藏东西的,都带上了。
胡五福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串儿人,一直到坐上小车车后,胡五福是虚汗直冒。
胡五福慢慢地坐在了驾驶位上,从车后镜看了眼后面的人。
就见小伟也正好转头看了过来,也从镜子里看到了胡五福的影子,立即就在老首长的腿上跳了起来,伸着手指着镜子大叫了起来,
“肉、肉。”
胡五福气得没一点办法,立即就转过头,凶狠地看着小伟,说了一个字,
“婶。”
等胡五福说完这个字的时候,才慢慢地转过头,把小车车启动了起来。
胡五福还是设置的自动驾驶,目标:前方。
小车车刚开出去一会儿,就从胡家冲出来了俩人儿,正是牛神婆和贾老农。
“哎呀,我的娘呃,误了大事了。”
牛神婆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在贾老农的拖拽下,上了驴车。
可是,四条腿的再快,也不可能有四个轱辘的快。
牛神婆差不多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胡五福的小车车,带着一屁股的灰尘,消失在了视野里了。
牛神婆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张着嘴不知道该咋办呢。
“老牛,该咋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