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庄家老姑奶奶很在意庄斯东的事,庄家大伯娘真的是见怪不怪了。
听了庄斯南媳妇的话后,她微微笑了一下,
“不管小东遇到什么事,只要老姑奶奶在,就不会有事的。”
庄斯南媳妇微微笑了下不作声,不过她心里头,却没庄家大伯娘这么心宽。
庄斯南同她提过很多次了,现在庄斯东越来越能干,带的队伍越来越优秀,让庄家老二眼红得快滴血了。
但是,庄家老二之所以会眼红自个儿亲儿子,都是为了庄斯明嘛。
这种心偏到地球之外的事,差不多也就庄家老二能干得出来吧。
庄斯南媳妇给大伯娘喂了一口小馄饨,见她吃了下去,这才慢慢地说,
“爷说他以后也不管家里的事了,他要跟着小弟妹出去。”
庄斯南媳妇并没有说具体的事,也没把老首长和胡五福去找庄四文这个事说出来,但是庄家大伯娘却觉得老首长这么做很好,她也说了一句,
“老爷子操了一辈子的心,确实要好好歇一歇的。”
庄斯南媳妇悄悄地撇了下嘴,心里话说的却是,老爷子已经迷上“长生”了,搞不好借着出去转的由头,是要找个什么长生的办法呢。
庄斯南媳妇对于老首长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也就是觉得老首长大概是最近的事刺激的,在面对庄家老二的事,可能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没办法管了。
其实老首长是忽然顿悟了,觉得自己都这么老了,给这么浑球们操不完的心,擦不完的屁股。他干嘛不像王大妈那样,做自己喜欢做的。
镇上居委会王大妈,不止一次提到过,虽然现在年景不算好,但是她还是想出去转转。
王大妈的意思呢,就是说自己腿脚现在还利索,要去见识见识。
老首长觉得人家王大妈才叫有志向呢,前后不断地使力,愣是把蒙厂长给整的结婚了,然后就准备把镇居委会主任的重担,交到蒙厂长的手上。
王大妈下一步,就是要去实现理想。
胡五福当时还以为王大妈有啥大理想呢,来几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虽然现在年景确实不好,出个门也不大方便,但是胜在安全,不管坐啥火车,列车员都贼拉地热情。
也就是胡五福想这么远,王大妈微微一笑,
“我上那远的地干啥,我就是想去附近的几个市里转转,尤其是那侨汇商店,听说连洋人都有卖的。”
应该说是最早先前时候,侨汇商店里有洋人在里面当售货员。后来洋人都离开中国了,也就没有再见到了。
不过侨汇商店是不可能卖洋人的,倒是有黄头发绸子衣服的洋娃娃。
老首长觉得连王大妈这种居委会大妈,都有着理想,而且马上就要成功了。
可老首长却还是天天在为自己那五六十岁的儿子操心,也就如同王大妈说的那样,
“何必呢,革命都成功了,还有啥能让咱这代人,放不下呢。”
更是在听胡五福说喝茶能长寿,老首长暗暗定了个大目标,
“我得活下去呀,以我现在的身子骨,同我二儿子比,哪个活得更长。”
现在庄家老二还在医院床上躺着呢,老首长相信,肯定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没自己活得长。
老首长甚至叫来了他的警卫员小朱,安排了几件事,主要是把自己负责的一些事,都交到了庄斯东手上。
小朱当时还挺惊奇的,不由地就多问了一句,
“首长,您想通了?”
稍微点了点头的老首长,慢慢地说,
“看了看我那些重孙子呀,除了小东的孩子外,其他的没个能让人看得上眼的。”
老首长的重孙子,其实也没多少出生的,包括庄斯明的,都还没生出来呢。
不过对于老首长的决定,警卫员小朱还是挺意外的,但是却是暗暗为老首长高兴。
也就老首长之前一直觉得庄斯明不错,但是包括老首长身边的警卫员,还有庄家的老姑奶奶在内,都觉得庄斯东是最有能力,也最适合接老首长班的。
老首长把这些心思都放下了,革命也都是过去的,以他现在的地位和处事,外面的人再瞎闹腾,也影响不到他。
所以最近几天老首长一直是乐呵呵的,庄斯南只是觉得不大正常,看见他不骂人了。
老首长还同胡五福说过两回,
“福宝啊,你要去找四文呀,看人一眼,把东西放下了,我们就得走。”
这已经是极限了,上次是老首长不知道,而且具体胡五福去了干啥了,老首长都不清楚。
事后知道的老首长,不管是问谁,都不说。
但是这次老首长是跟着胡五福一块出去的,而且也知道胡五福是个奇人,经常从座椅下面掏出个装吃的盆。
一开始还有点惊奇的老首长,后来就不再当回事了。
因为太难以想像了,超过了自己的想像的那条杠杠,然后就大脑一片空白。
就像那天从一个巴掌长的小盒子里,能蹦出来要把房撑破的白面,一袋又一袋的,简直能要了人老命。
想到这里,老首长就晃头。而坐在老首长旁边的庄家老姑奶奶,倒是觉得老首长这样挺好的。
不过庄家老姑奶奶,伸手拿了茶缸子,喝了一大口茶。刚才吃鸡吃多了,油大的蒜香排骨也吃多了,年纪大了,特别怕消化不了。
晚上的饭桌上的菜,让这位从京都来的见过大世见的老太太,还是大吃一惊的。
心里头暗道了一声,这些人居然背着自己过上了地主的日子。
尤其胡五福伸手一抹自己的脑门子,还在那得瑟了一句,
“老姑奶奶,今天天儿太晚了,时间也紧张,没啥好吃的,咱就随便吃点儿吧。”
庄斯南立即就咧了下嘴,看着胡五福,冲着她眨了眨眼,意思是说,
“小弟妹,你胆子真大呀。”
胡五福同样回了个眼神,那得意的小眼神,意思是说“小意思呀”。
连老首长都不太敢惹的庄家老姑奶奶,胡五福一句话把人给顶得,竟然都不说话了。
不过老姑奶奶这人还是挺有点骨头的,宁折不屈,所以她低头吃饭,就是不说这饭做得好。
但是,庄家老姑奶奶吃饭的速度还挺快的,就听着她那一口的老牙“咔嚓咔嚓”地咬着排骨的酥皮。
真是一口下去,外酥里香,肉里都带着浓浓的蒜香味。
差不多有二三十年了吧,庄家老姑奶奶没这么痛快地吃过肉了。
把这些看在眼里的庄斯南,是马上就把一只荷叶鸡撕成了块,软烂软烂的,特别适合上年纪的人吃。
一只挺大的小公鸡,撕出了两大海碗。
也是庄家老姑奶奶的牙口好,先吃了十几块蒜香排骨,又吃了大半碗的鸡,庄斯南还不断地给老姑奶奶夹凉菜,就是怕她吃得顶住了。
可老姑奶奶心里头却在说,这才哪到哪啊,那些苦日子她可是过得多了,啥也不怕,其实还是挺怕没饭吃的。
能吃,也是这位老奶奶的本事之一。
吃饱了,抹嘴擦手,又开始喝茶了。
不只是胡五福被这位老太太的饭量给惊到了,包括庄斯南在内。
庄斯南都出生32年了,都不知道自己家里还有位这么能吃的人呢,尤其这位都八十来岁了。
老首长吃得是慢条斯理地,他现在对于天天吃好吃的,都习惯了。当初看见吃烤玉米,都会跳起来指着数落两句,现在都习惯了。
还是因为胡五福要啥有啥,跟别人都不大一样。
总算是喝了些茶,把自己肚子里的油腥气给压了下去,“呃”地一声,庄家这位老姑奶奶,长长地打了个嗝。
胡五福和萧虎,正站在厨房门口嘀嘀咕咕呢。
明天就是余师傅和蒙厂长结婚了,现在院儿里头的,明儿大早都要去的。
不过胡五福一会儿就要出发了,她还让萧虎和她一起先走。俩人正说这事的时候,就听到庄家老姑奶奶那声大嗝。
胡五福撇了下嘴,就想到庄斯南之前说的话,
“别看那些人像是啥都能吃到似的,其实嘴上欠着哩。”
要不是最近有人明里暗里的在查庄斯东,庄斯南都想从胡五福这里弄些小公鸡,去走走关系呢。
这年头,吃的比金子重要。
当时胡五福在听庄斯南说要用吃的走关系时候,还同庄斯南说了一句,
“以后四文你得多帮他也走走关系,要钱要粮,随便说。别说什么金山银山了,我能给弄些金子。”
庄斯南听了立即就“呜噜噜”了几声,猛地摇头,同时还白了一眼胡五福,
“小弟妹,你是天天在家里弄饭,外面的事都不大关心。现在谁敢拿出这些好东西呀,要么给你打成毒瘤,要么就是走资派。”
胡五福稍作了下回忆,就看向了庄斯南。
就见庄斯南冲着自个儿媳妇招了下手,用不高的声音说,
“媳妇儿,快,扶着咱老姑奶奶上茅房去。”
胡五福立即就觉得这个庄家老姑奶奶还挺有意思的,而且明明吃得胃撑得难受,却是非要硬崩着脸,差不多是挪着被庄斯南媳妇给扶出院子的。
茅房在这条巷子的里头,胡五福还想着,这位能捱到上茅房吗?
差不多过了有小十分钟的样子,院子外头响起了一阵急急的脚步声。
就见庄斯南媳妇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胡五福睁大眼睛瞪着进来的人。
就见庄斯南媳妇,一进院子话也顾不上说,冲进了屋子,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卷纸,
“啊哟,忘了带纸了。”
为了自个儿今后的好日子,胡五福拉着萧虎,就跑了。开着小车车,从市里回到了镇上。
这会儿的胡家可是热闹着呢,虽然喜宴是借胡家的院子办的,但是也是里里外外都贴上了红喜字,更别说蒙厂长和余家那头了。
萧虎是头一次到胡家,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
虽然萧虎认得胡家的人不多,但是像胡三哥,胡二哥,还有来回瞎蹿的曹公安,她都认得。
这会儿所有人都忙着呢,盘碗什么的,都已经洗好放到了后院的厨房里了。
胡五福一回来,胡二哥就跟着过来了,主要是问第二天早上吃饭的事。
胡二哥这会儿脖子上还搭着一埠白毛巾,高兴得不得了,拉着胡五福差点没哭了,
“唉,福宝啊,这么些人,我算了算,至少得五桌。这还是咱自助家的熟人呢,你一个人能行么?”
胡五福利索地点点头,转头看了眼就跟自个儿要结婚似的胡二哥,一直咧着嘴笑。
胡五福反手是拉上了胡二哥的胳膊,
“二哥,你咋这么高兴,又不是你结婚。”
胡五福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更大了,“啧”了一声说,
“余师傅是我师傅,蒙厂长是我丈母娘,他们这一结婚,等我以后进了他们家门后,那不就是关系户了?”
听了胡二哥的胡诌,胡五福直接就白了他一眼,
“二哥,你瞎说啥呢,你又不是上门女婿。”
胡二哥还是喜滋滋地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蒙厂长夸了呀,一直都在傻乎乎地笑个没完。
胡五福都不知道叹了几口气了,连萧虎大概都不乐意看胡二哥傻笑,都先回屋去了。
胡五福伸手在胡二哥的胳膊上用力捏了一下,狠狠地说,
“冬月姐肯定是嫁进咱家的,而且,你也不看看余师傅那性子。呵,你还关系户?”
以余师傅那性子,绝对全得听蒙厂长的。
胡五福正不停地笑话胡二哥的异想天开呢,就看到有个人小跑着到了后院。
那人一进后院,在看到胡五福的时候,就立即大喊了起来,
“胡家闺女,胡家闺女,可算是看到你了。”
气喘嘘嘘跑过来的,正是余大嫂。
余大嫂今天都找了胡五福一天了,都没碰上她。现在一看到胡五福回来了,就跟看到救命恩人似的。
伸出两只热情的大手,紧紧抓住了胡五福的手,余大嫂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余师傅被余老太太问了好几回了,都是一句话,
“东西呢,东西准备好了么?”
而余大嫂一出现在这里,胡五福就知道余大嫂是个甚意思了。胡五福先是说了胡二哥一句,
“二哥,你别做白日梦了。到时候你也得回村去,这个事我说了算。”
胡五福是一家之主,她说的话,就是整个胡家的决定。胡二哥乘着余大嫂过来说话的空档,直接就跑了。
本来胡二哥还想再问下早上吃饭的事,都没再顾得上问,他现在就怕胡五福来一句“你和冬月姐即使结婚了,也都得听蒙厂长的。”
胡二哥跑了,余大嫂倒也是松了一口气。本来这个事吧,让别人听着确实不好。
余大嫂冲着胡五福眨了眨眼,向前探了下头,用特别低的声音说了一件事,
“福宝啊,我家婆婆没领教过蒙厂长的厉害,可我现在有点怕啊。”
其实胡五福也怕,蒙厂长可不好惹。这个女人,连挨打都不怕,是铁打的身躯石头一样的心脏。
要是真得罪了蒙厂长,胡五福都无法想像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蒙厂长虽然不会做什么坏事,但是就是让人觉得肝颤儿呀。
胡五福心里头对蒙厂长还是挺怵的,所以她也想问问余大嫂,同样用比较低的声音说,
“那计划变不?”
余大嫂用力摇了摇头,狠狠地咬了咬牙,用力一闭眼,
“豁出去了。”
余大嫂带着一颗悲壮的心离开了,胡五福看着她还有点打飘的腿,不由地就眦了下牙,一边转回厨房一边还在说,
“这哪是帮人想结婚上炕的事啊,明明就是自找罪受。”
谁也没想到啊,蒙厂长比余大嫂大不了几岁,就那压倒人的气势,完全就胜任了余家小婶这一称呼。
而且,余家是从上到下都觉得蒙厂长好。
蒙厂长可是镇子上的名人,现在好些人家都还点着灯不睡着呢,也有不少人站在巷子口,或者是站在自家房上,都朝着灯火通明的蒙家看着呢。
有那多事多嘴的,还嘲笑两声,
“呀呀,不得了呀,蒙厂长是在招婿呀。”
其实像蒙厂长和余师傅这个年纪,谁跟谁,又住谁家,都无所谓的。之所以结婚后要住进蒙家,就是因为蒙家大一些。
余家也不是买不起新房,而是现在时机不对。
余家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还得有个几年呢。
胡五福也爬着梯子站到房上,朝着蒙厂长家那头看了看。她用手在脑门上搭了一个,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同旁边的曹公安说,
“我没看到红灯笼,你确定你挂上了?”
曹公安帮着蒙厂长家院子挂了几只红灯笼,上面还贴了喜字。现在家家都不富裕,曹公安也入乡随俗了,随大溜,没咋给钱,就给东西呢。
曹公安送的是红灯笼,还有两本爱情小说。
当然这个爱情小说是外国文的,也不知道曹公安从哪弄到的。
曹公安特别得意地对胡五福说,
“哈,蒙厂长看到那些外文,一个都不认识,当时的脸色真是好看呀。”
然后余师傅拿着书给蒙厂长一边说一边讲,然后越讲觉得越有意思,听的人也是越听越有意思。
曹公安当时离开蒙厂长家的时候,还暗自给自己点了个赞,现在还在同胡五福继续说呢,
“姐,我可是送了个好东西呀。”
胡五福从房上下来后,就去了厨房。
把第二天早上要吃的炸油糕拿出来两大盆,是很大的那种盆,按照五桌人的量,已经差不多就够了。
一人两三个炸油糕,一大碗粉豆腐粉汤。再给邻居们送些汤和油糕,这也算是喜事的大事好的开始。
胡五福这头在厨房里忙了小半夜,回屋随便睡了一会儿,她本来就不咋困。
人家别人结婚,胡五福觉得还是挺兴奋的。
主菜还是那些比较耐吃的好做的上大锅蒸的菜为主,基本都是胡五福做过多次的,存货也多,包括:
蒸牛肉,蒸带鱼,蒸丸子,蒸烧肉,蒸大鱼,等等。
最重要的是,胡五福弄了两道大菜,一道就是猪头肉,还有一道就是从半夜开始烤上的烤全羊。
而在羊的肚子里面放了只鸡,鸡肚子里面再放些海参和蘑菇、火腿,鹌鹑蛋。先前是用料喂了好几天,烤上三到四个小时,从外酥到里,从里香到外。
凉菜就是比较常见的拌萝卜丝,拌绿豆芽,主食就是二面馒头,二面就是白面和玉米面。
胡五福已经尽量在减得比较普通了,不过又是因为都是自己人,还要让大家吃好了。
五个大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摆满了一大桌的菜。
胡五福也没有单独炒什么菜,倒是炉子上用文火炖着余大嫂要的一锅汤。
除了主菜和凉菜外,胡五福还做了纯肉馅的饺子,这些都是自己人要吃的。
不过因为主菜的大菜都比较好,除了大早上几个就过来帮忙的,包括胡家人,都是快中午才到的。
倒不是其他胡家人不想帮,实在是帮手太多了。
胡爸爸提前一天就搭着胡五福的车来了,胡三哥也是比胡五福晚了一些到的,是搭的村里的驴车。
而赶车的胡九伯,也是想着能帮着搭把手。
到处是要帮忙的人,只多不少。
连最近没咋见的机械厂的代厂长,大连子,都早早跑到胡家要帮忙。
而胡家的胡姥姥胡奶奶,都是一直跟蒙厂长娘家人儿似的,都呆在蒙厂长的跟前儿。
尤其是胡姥姥,差不多是唯一能同蒙厂长争个高大的人,大早上就给蒙厂长画了两个红脸蛋儿。
蒙厂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就跟猴屁股似的,想用毛巾擦擦,却被另一旁的胡奶奶给阻止了。
胡奶奶理由还挺充分的,乐得快合不拢嘴似的,
“蒙厂长啊,你画的红脸蛋哇,还真是好看,比那台上唱戏的还要好看。”
在一旁的蒙冬月,完全被忽略掉了,她好几次想说点啥,却都没说几句,就被有点激动的胡奶奶给打断了。
胡奶奶伸手还摸了摸蒙厂长的红脸蛋,说的话里,还有点羡慕的感觉,
“小蒙同志呀,你的脸可真白呀,脸蛋更好看,红红的。”
正好萧虎从外面跑了进来,她是来提醒这一屋子看热闹的人的,可以出发过去了。
现在也不响炮,吃几块糖都不容易。
这些胡二哥都给备好了,柜子上放着个铁筒,里面全是大白兔奶糖。一会儿蒙厂长就抱着这个铁筒,一边走一边给人发糖。
来接蒙厂长的余师傅,手里也抱着一个铁筒,看样子已经发了一些了。
不过外面的人也没有因为余师傅发了糖,而跑来了,都挤在门口不停地看热闹呢。
蒙厂长倒是穿了一件带花的衣裳,只不过这件衣裳看着还是发蓝的。和余师傅那么往块儿站,就是俩工人代表。
在胡奶奶眼里,觉得蒙厂长年纪不大,却是这么老土。胡奶奶年轻时候同胡爷爷去过不少地方,走南闯北的,还是有点审美呢。
所以就觉着蒙厂长的红脸蛋儿最好看,但是衣裳却只是暗色的花,胡奶奶只能悄悄地摇头了。
事情还挺顺利的,余师傅在一大群人的跟着的情况下,成功地把蒙厨师给接上了。
余师傅带着蒙厂长在巷子里转了两圈,又去了余家。
蒙厂长也是没一点不好意思,对着老得不行的余老头叫了一声,
“大哥好。”
余老头是很满意蒙厂长这个弟媳妇的,马上就看着余老太太。余老太太立即伸手进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看着半新不旧的,看不出来装的是什么。
余老太太还是挺懂大家心思的,旁边围着那么些人,不管是跟着余师傅或是蒙厂长一起的,还是附近邻居,都盯着那个小盒子看。
余老太太笑了笑,对着蒙厂长说,
“弟妹啊,从今儿个起,你就是我们余家的人了,我也送你一个余家的东西,祝愿你们都心想事成啊。”
余老太太不愧是个老中医,有文化,说话还挺有水平的。让所有人的眼睛,更是死盯着蒙厂长手上的盒子了。
蒙厂长这才慢慢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余老太太。
“啊哟。”余老太太这也才借着外面照进屋的光亮,把蒙厂长的大红脸蛋看清楚了。
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余老太太动了动嘴唇,就说了一句,
“这个颜、颜色不错,就像咱用的朱砂那样的红。”
余老太太实在不知道该咋夸蒙厂长现在的脸色,不过她这么一说,让蒙厂长对自己的脸蛋儿的颜色更不满意了。
但是余师傅这人,一直都不懂什么是美,所以看着蒙厂长的红脸收,居然还说了一句,
“是挺红的,不过,还是没朱砂那么红。”
后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打开看看,余家的传家宝是啥?”
不过蒙厂长感觉自己能猜到,只是在打开小盒子的同时,居然发现自己猜错了。
一个银光闪闪的银镏子,就放在小盒子里面。
要是个金镏子吧,肯定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只不过现在却是个银的,除了颜色有点亮外,没什么可吸引人的。
即使是镇上的人再没见识,也知道银子不值钱。
而就在余大嫂余大哥分别开始招呼客人时,余老太太忽然露出了一种有点诡异的笑,一只手捂在嘴上,悄声地同蒙厂长说,
“两块买的,咋样?”
蒙厂长连忙点头,虽然是个银圈圈,但是够亮,也能让一些人小小的眼红一下。
不过镇上的人,虽然知道银子便宜,但也不是什么人愿意弄个这样的东西戴的。
面蒙厂长,还真没打算戴。倒不是看不上银的,而她觉得这个圈圈可能有点细,自己的手指有点粗呢。
这边余老太太的意思,还是想让蒙厂长戴上银戒指。却被旁边的余大嫂赶紧给拦住了。
余大嫂是看着蒙厂长的两个红脸蛋,就有点想乐,只不过她偷看了几回蒙厂长的脸色,觉得是不高兴也不生气的组合,总之是木木的。
余大嫂心里头就不由地发慌,这才哪到哪呀,自己还没给把汤端过来呢。到时候,要是事后找自个儿算帐可咋整呢。
其实余大嫂最近和蒙厂长接触得越多,心里头越虚。
一开始同蒙厂长接触得没那么多的时候,只是简单地觉得蒙厂长这人能干,不爱说话。
而到了现在,接触多了后,发现蒙厂长挑下眉毛,都让人的小心脏得“忽悠”一下子。
余大嫂做了这么些年的妇科大夫,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的胆儿这么瘦小瘦小的。
等在余家坐的时间差不多了,余大哥招呼着众人,就往胡家去了。
然后一行人刚出门,就看到另着一朵小红花的胡村长。
胡村长看着人都差不多在呢,立即就大吼了一声,
“走哇。”
一进了胡家的院子,都见着有五张桌子,不禁对于余家这么有底气,有些人还是挺羡慕蒙厂长呢。
谁能想到呢,这个年纪,也不算大,居然马上要做居委会主任呢。而且,还嫁了这么好的人家。
看婆家对自己好不好,那就要看是不是给你舍得花钱。这是婚姻不变定律。
王大妈早就坐在了一张桌子跟前,用手扯了下旁边一直低着头的人说,
“噢,你说说看,蒙厂长是不是挺漂亮的?”
正好坐在王大妈旁边,低头不说话的贾老农,也觉得王大妈说得对。不过,在来的路上时,牛神婆已经再三叮嘱过了,
“贾老头,我和你不可能坐一处的,你自个儿找地方坐着,少说话,只要顾着自个儿多吃就成。”
“嗯。”
贾老农本来就是个话少的,现在更是不敢多说一个字了。坐在位置上,就一直低着头。
已经来了一会儿的老首长,正坐在旁边的桌子旁,他不由地看了好几眼贾老农,明显穿了新衣裳啊。
老首长心里头就觉得贾老农这家伙,真的是运气太好了。随便出去给人驾个车,这才没几天,就成了有媳妇儿的人了。
老首长又看了眼贾老农缩着脖子的样子,不由地骂了一句,
“没出息的东西。”
而在另一边的牛神婆,从刚才一进胡家的院子,眼睛就来回的乱转。
牛神婆一开始坐在凳子上呢,后来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就感觉自个儿都快飞起来的样了。
牛神婆用力抽了抽鼻子,眼睛眯着,一副很陶醉的样子,
“啊,羊肉,羊肉,啊,真好闻呀。”
其实很多人都闻到了,胡五福在烤坑里烤了几只全羊,已经到了要揭锅的时候了。浓烈的烤羊的香味,一阵又一阵地冲击着来参加婚礼的人们的味觉。
带着人安排位置的胡村长,也是偷偷地咽了口唾沫。正好付家老爷子刚坐下了,“砰”地就把一瓶酒放在了桌子上。
胡村长一看,就是瓶普通的烧酒,还是本地产的。
胡村长低声地叨了两句,
“这老爷子,不会是要戒酒了吧。”
胡村长的话,正好让付老头听到了,而付老头却是“哈哈”了两声,
“等我先吃好了吃饱了,再说喝酒的事。”
自从上次在胡家吃了烤肉后,付家老头就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
“之前喝得太多了,舌头都麻了,肉也没吃多少。”
付家老头这次确实是想要吃个够本儿,虽然他们家象征性地送了一篮子鸡蛋和5块钱。
现在付家和曹家差不多心思,以后补给蒙厂长,表面上都像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手指间几乎没啥缝儿的。
胡村长是知道这些人都想吃得站不起来呢,就立即去了后院。一转弯就看到胡五福拿着一个小扇子,正忽悠忽悠地慢慢地扇风呢。
胡五福的样子,压根不像是个要弄喜宴的大厨,倒像是个小媳妇一样,头得不行。
胡村长还进厨房闻了闻,转头就问胡五福,
“福宝,是要上菜么?”
胡五福算了算时间,也觉得差不多了,把小扇子放在了桌子上,低声地说,
“先上凉菜和凉碟吧。”
除了拌绿豆芽和萝卜丝外,胡五福又是临时加了一道凉碟,酱驴肉。
已经都切了码好放在了盘子里,而凉菜也同样都拔在了大海碗里头。
胡村长立即就跑到了前面,开始让大家调戏余师傅和蒙厂长。
胡村长就跟故意似的,喊了胡二哥一嗓子,
“二程,拿块糖来。”
咬糖亲小嘴,日子甜如蜜。
从绳上挂着一颗糖,让俩个结婚的人嘴对嘴一起咬向了糖,正好一人一半。
然后所有人都跟着起哄,甚至再闹一会儿洞房。
但是,那是年轻人的游戏,余师傅觉得自己搞不来。
余师傅两只眼睛盯着糖块,就是不敢往前蹭一下。
站在远处看热闹的胡五福,微微摇了摇头,正刚上了凉菜的余大嫂,又凑到了胡五福跟前。
余大嫂也有自己的顾虑,虽然现在看着不错的。
余大嫂问胡五福,
“我刚才说她脸蛋儿红来着,不会被记仇吧。”
胡五福心说,一定会的。
蒙厂长没啥大爱好,就喜欢记仇。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以后找着机会了,肯定会翻手打击报复。
不想被报复的余大嫂,用力伸了伸脖子,把胡五福的小手手用力拉上了。
也许是想给自己壮壮胆吧,余大嫂就又问了胡五福一次,
“胡家闺女,一碗清汤,是不是不够。”
胡五福也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要想让蒙厂长肚里有货,必须得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