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长说的话差不多算是半截子话了,不过却像是让庄家大伯娘燃起了生命之源似的,脸色又变得红了一些。
要不是现在的庄家大伯娘,浑身没啥力气,斜躺在炕上,胡五福都觉得她身体有点好了呢。
而老首长是在旁边一个劲地点头,
“老大媳妇,你看到的这个人,他叫贾老农,和贾二仁是亲戚。你也应该想到了吧?”
可庄家大伯娘却微微摇了摇头,
“我从没想过我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但是我就是还想再问问那位贾大夫,我家儿子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十多年前庄家大伯娘的小儿子,一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可庄家大伯娘总不甘心,她想着能有一天,再见一次那位接生的大夫,叫贾二仁的,把当时的情形再问个清楚。
死,也就能瞑目了。
可是,事情却出现了转机,现在亲耳听到老首长说,
“孩子很大可能性是活着的。”
“嗖”地一下,庄家大伯娘突然坐了起来。
脸色也变好的庄家大伯娘,把胡五福快吓死了。她还以为是回光返照呢,心说这孩子还没找着呢,别人先返回去了。
不过还好,庄家大伯娘又重新躺回了炕上,上半身子仍然是软软地靠在了大枕头上。
庄家大伯娘突然说了一句,
“我就知道,我儿子活着的。”
而庄家大伯娘眼里的光彩,像是能照人一样。老首长把话说清楚了,就准备出去了,不过他走到门口时,回身又同庄家大伯娘说了一句,
“噢,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个人了,很有可能和你们换了娃的那家人。”
胡五福听了后,这才知道老首长原来真的这么能干呢。而平常庄斯南总是说老首长是最贼精的人了,现在看来是一点也不错的啊。
老首长离开屋后,顺手还把一缸子好茶的大茶缸子端走了,随后萧虎就进来了。
这会儿庄家大伯娘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是脸上却露着一眯眯地微笑。
萧虎把碗里的清粥给庄家大伯娘喂了下去,而她又躺斜躺了炕上,应该是要好好地歇歇了。
这大早上的,都是一堆想不明白的事。
不过就在胡五福准备离开时,庄家大伯娘却突然喊住了胡五福,
“福宝啊,我给你和我儿子都准备了好东西,等我身体好些的。”
“嗯,好的。”胡五福答应得又轻脆而更干脆,白给的好东西谁不喜欢呀。
而且庄斯南都说过了,庄家大伯娘家里也是厚着呢,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也不爱跟人争抢啥的,还是因为身体太弱了。
胡五福到了院子里,看到老首长居然拿了个衣服筐子,又要带着贾老农去洗澡了。
胡五福走过去专门提醒了一下老首长,
“爷,中午吃香酥炸鸡,要好好的请萧家的人呢,得谢谢人家救了我干妈。不过你记着中午回来吃啊。”
老首长回过头一脸地不高兴的情绪,不过在用眼睛白胡五福的同时,还是“嗯”了一声。
虽然老首长还是个精神得不得了的老爷子,胡五福有好药给备着,好东西吃着,但是毕竟已经是超过七十岁的老头了,还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爷子。
五十多岁在后世应该都不算真正的老年人呢,但是在这个年代,五十来岁的人,孙子估摸着都快要结婚生娃了。
胡五福看着老首长挺胸抬头地,走路就像能带着风一样,不过胡五福也就放了半个心。
另外半个心还得要看中午时候,老首长带着他最老的跟班能准时回来呢。
贾老农特别的听话,老首长说啥就是啥,完全不带反对意见。
老首长说洗澡就去洗澡,老首长让他带着衣服,他就带着衣服,也不多问一句。
要不是年纪大了,胡五福倒觉得这个贾老农,挺合适给老首长跑跑腿什么的。
人老实有人老实的好处,用着放心。
胡五福晃着头就回了院子,这会儿萧家人也刚离开,而且萧虎爸爸还叮嘱了一句,
“给病人输液啊,先输七天,暂时不用住院。”
胡五福只是轻“嗯”了一声,而萧虎却着急地和亲爸说,
“有啥事我去找你们,你们俩放心回去吧。”
萧虎爸爸瞪了眼萧虎,而萧虎妈妈却是淡淡然地说,
“我们今天休半天,正好中午过来吃饭。”
胡五福哪怕人来吃饭啊,尤其像萧虎的父母,还真是不错的人呢。对庄家大伯娘的病,那是尽心尽力的。
胡五福立即就把要做的香酥鸡用料喂上了,中午上锅蒸几分钟,再下油锅一炸就可以了。
其它要吃的菜,胡五福也都先放在了厨房。
胡五福准备去一趟镇上,要去和胡二哥再说一下胡三哥的事,都要先得准备好。
胡五福有车车,没一会儿就从市里到了镇上了。
一进自家院子,胡五福把车车开到了后院时,发现居然有一辆驴车。
胡五福下了小车车后,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胡家村的驴车,平常都是胡九伯赶着的。
可现在能停在胡家的,也只有一个人给把驴车赶来了,
胡村长。
胡五福跑到前院,果然看到胡村长从厨房里出来了,而胡村长在看到胡五福的时候,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位置了。
胡村长伸手就朝着胡五福挥啊挥的,明明俩人在一个院子,距离也很近,竟然还扯着嗓子喊,
“啊呀,福宝啊,可算是见到你了。”
胡五福听着胡村长这么夸张的叫声,抖着小肩膀“咯咯”地笑了几声,
“村长,你咋这么有空来啊,听说咱村这几天事情特别多。”
胡村长手里端着茶缸子,原来他刚才自个儿到厨房去倒茶了,而院子里还是只有余师傅,在假装着翻着一本书,却是竖着耳朵听着胡村长说闲话。
胡村长来到桌子跟前,一脸的高兴,两只眼睛都在放着光亮,
“哈哈,福宝啊,咱村现在可是越来越好喽。”
胡五福知道胡村长在等着她问话呢,所以她就故意问了一句,
“啊,啥事啊,都有啥好事呢?”
胡村长先是“呼”地喝了口水,然后伸出手指头就给胡五福掰着说,
“啊呀,这个事情呀,真的是太顺了。”
“一个呢,咱村现在家家通上水管子啦,这个得感谢上级领导和组织的关怀啊。”
胡村长咧着大嘴,乐个没完,而且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和一些领导们接触得多了,那个官腔打的。
而在一旁举着书假装看的余师傅,忽然轻轻地“哼”了一声。胡五福虽然闹不明白余师傅是个啥意思,不过她还是为了让胡村长更高兴,就很真诚地“啪啪”地拍了几下小手。
然后胡村长就更高兴了,又伸出一根手指头,
“哈哈,二个呢,咱村通上电了,哈哈,通上电了,有电了。”
胡五福也替胡家村高兴啊,全村都通上电,自己偷用能源各种家用电器的时候,就不用那么总是偷摸着了。
可胡五福高兴太早了,胡村长的话,也只是说了一半,
“哈哈,电线杆子通到咱村口了,哈哈……”
原来通电的,只是把电线杆子通到了胡家村的村口,然后为了让全村人都知道胡家村马上要全村通电了,也为了不让人破坏电线杆子,胡村长让人在上面挂了个大牌子,
“有电了。”
而且胡村长经常性地爬到自家房顶上,看村里有谁会爬到电线杆子上去破坏这根杆子。
随后胡村长从大笑突然又冷“哼”了一声,
“哼,我就知道他们一个个稀罕得不行,我可不能让他们把杆子给爬坏了。”
“有电了,哈哈……”
胡五福听着胡村长颠三倒四地说着“有电了”,而且还笑个没完。
连胡五福都想“哼”一声了,就一个没忍住说,
“村长,电线杆子是水泥杆子的还是木头杆子呢?”
胡五福在市里看到过好些个木头杆子的电线杆,不过最近听说都在改造,怕把人电着了,都要慢慢换成水泥杆子呢。
而胡五福的话这么一问,居然让胡村长沉思了一会儿。
胡五福看着拧着眉不说话的胡村长,心里就明白,那肯定是个木头杆子,胡村长宝贝着呢。
可胡村长却突然说,
“什么杆子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让村里家家点上灯光。”
胡家村倒不是头一次通电,而生产队那头是拉过一根电线的,不过是电话线,别的都不给进村。
现在要把用电全面拉进村,就说明在不久以后,整个胡家村一村的人,家家都能点上大灯泡了。
胡村长早就想好了,
“我会和装电的工人说好,把全村的电闸装在生产队。”
胡五福听着眉毛就跟着抖了抖,完全可以想像全村人用电的惨像。
不过胡五福这会儿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真是没啥意义。胡五福就问胡村长,
“村长,你可是余师傅结婚的主要负责人,你不是要做带东的么,可你那么忙,是不是要换个人啊?”
胡五福本来只是为了叉开话题,却没想到,胡村长居然“唉”地长叹了口气,
“那咋办啊,我今天还得接个人进村呢,真他娘的。”
胡五福算是微微好奇地问了一句,“村长,你接啥人啊,又是那种派下来的?”
一说这个胡村长就来精神了,
“是啊,还是个傻货,还说他来镇上是做大官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是要被派到咱村的。”
胡五福早就猜到了,像胡家村这么好的地方,好些人想来呢。
胡村长还在继续叹气,“唉,他这个人,长着一双贼眼,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我这心啊,总觉着不踏实。”
送到村里劳动和学上进的,有好的,也有不好的,这是很正常的。所以胡五福就安慰着胡村长,
“村长,过段时间不是还有一些年轻人要来村里么,这些人也不是咱们能阻止的。”
胡五福想了想,就给胡村长吃了个定心丸,
“村长,不管是啥人,只要你想解决的,你就交给我。呃,我是说,我帮你想办法,我没别的意思。”
完全明白胡五福意思的胡村长,突然“哈哈”地又笑了起来,用大手拍了拍胡五福的小肩膀,又大声地说,
“好主意啊。”
胡五福突然觉得胡村长,笑容里有点别的东西,她正要准备再解释一下,旁边的余师傅却突然插了话进来。
余师傅慢慢地把一直倒着的书,翻正了,看了眼胡村长,又是语调慢慢地说,
“那我的事,胡村长,你还管不?”
“管,当然管了。”胡村长伸着胳膊,像是要发誓一样,
“我肯定给你办得好好的,我今天把那人送回了村,先放到村里牲口棚那头,先让人看着。”
“余师傅,等你的事一完,我再回村去安排那个人的事。”
胡村长是个爱热闹的,立即和余师傅拍着胸脯说,他都想好了,然后胡村长转头就问胡五福,
“福宝,上次你开宴做的那个大猪头,给我来两个吧,真是的,闻着都能香死个人。再就点小酒,神仙过的日子啊。”
胡五福点着头,就笑着答应了。不过胡五福也没太关注胡村长今天要接什么人,因为这种事对于现在的胡家村来说,算是比较正常的事。
胡五福这会儿而是和胡村长说,自己用料喂好了两只羊,准备放到烤坑里面烤。
胡五福稍微讲了讲,就把胡村长给说馋了,
“一只羊肚子里面放只鸡,鸡肚子里面再放些海参和蘑菇、火腿,鹌鹑蛋,我用料喂了好几天了,烤上三到四个小时,多外酥到里,从里香到外。”
胡五福就差说一句“飘香十里”了,而胡村长一抹嘴巴,用力点点头说,
“就这个,福宝啊,余师傅宴席上来两只,让那些土包子也尝尝鲜。”
既然婚礼的带东都决定了,胡五福立即就答应了,还轻轻地同胡村长说,
“村长,既然你觉着好,那这个烤全羊就定下了,而且一会儿你们先尝尝。”
胡村长立即就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和胡五福说,
“我得去找付家老爷子,他上次说他那有以前宫里的老酒,我都梦了好长时间了。”
胡五福缓缓摇了摇头,就去后院开始烧烤坑了,不过胡五福是顾不上等着吃了,她回来就是找胡二哥的。
胡五福烤了两副全羊,挂在了烤坑里,又告诉了余师傅起肉的时间,就去蒙厂长家了。
现在在蒙厂长家里的,有胡姥姥胡奶奶,还有走哪都要跟着胡姥姥的胡姥爷,另一个呢就是胡二哥。
胡二哥把买好的东西,都给这几个老太太看了,又让旁边坐着的蒙厂长看。
正说着事的时候,胡五福进来了。
胡五福手上还拿着俩个盒子,立即就递到了胡二哥的手上,还同胡二哥说,
“这算是咱家的礼吧,全家人就这一份差不多就够了,别的人也就别瞎掺和了。”
胡五福的意思是说,这一份就代表了全家的的礼了,倒是让胡二哥吃了一惊。
胡二哥拉着胡五福往旁边站了站,
“福宝,你是大厨啊,而且很多食材也是你出的,就算是咱家出的了,你还给甚礼啊,你快拿回……”
胡二哥的话还没说完,同时正把手上的俩个小方盒子往胡五福手上塞,然后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听着就挺疼的。
打人的是胡奶奶,这老太太是有见识的,还是个主意正的。胡奶奶正着脸,瞪着胡二哥,
“二程,你说的是甚话?余师傅是你师傅,蒙厂长可是你妈啊。”
胡奶奶一着急,就把“你丈母娘”说成了“你妈”,连她自个儿都给愣了一下。
然后旁边的胡姥姥就大笑了两声,“哈哈,一家人,一家人。”
就在胡奶奶以为胡姥姥是站在她这边的,却听到胡姥姥说,
“福宝和二程都出了那么些力,还送甚东西啊,快收回去吧。”
胡五福却仍然把两个巴掌大的盒子放在了炕桌上,用手指就推到了蒙厂长的跟前。
蒙厂长其实也根本没想过要胡家的东西,而且她这次和余师傅结婚,胡家是出了大力的。
完全可以叫做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东西出东西。
到现在,不好意思的是蒙厂长。
其实一开始蒙厂长就觉得很不好意思的时候,却被居委会大妈给劝住了,这位王大妈说的还挺在理的,
“余家全都委托给了胡家了,一是对胡家信任,二是人家都有好法子。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他们姓胡的,手指缝都宽,也不是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虽然蒙厂长也被余大嫂劝说,余大嫂是很了解胡五福的心思的,就同蒙厂长说,
“胡家这么积极,还不是因为你有个好闺女哟,你现在想想哦,以后你闺女可是在胡家享大福哟。”
虽然话是这么说,也挑不出半点毛病,从理上来讲也都行得通,蒙冬月和胡二哥的好事也快了。
可自强不息大半辈子的蒙厂长,就是觉得不合适。
而现在胡五福是真又送她东西,蒙厂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是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
“胡家闺女,这种不合适,不管是啥,你还是拿回去吧。”
胡五福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蒙厂长,把两个盒子直接推到了蒙厂长的手跟前,她带着点娇音说,
“蒙厂长,这可是我的心意呀,你真不打算看看?”
蒙厂长伸手就打开了其中一个盒子,就感觉一阵刺目的光,闪着她的眼。
而同一时间,就听到一声“呃”地嗓子的回转的声音,然后就是“咕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