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绿色的大卡车还在夜里快速地往前赶,走的都是崎岖的山路,歪歪斜斜的,车上的人也跟着汽车的行路不断地歪着或晃着身子。
在夜色中的庄四文,一直没有说话。
其他十五个队友,也都没有说话,他们在回味着庄四文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这次出来急,带的装备太少,但是,我想,应该可以保证我们活着回来的。”
庄四文说完这话后,就重新眯上了眼睛,他脑子里想的,全是和现在的任务有关的。
庄四文知道,查良能知道的一些信息,绝对比他说的要更多。
可是查良却没有说出来,或者说他在担心或者害怕?
庄四文在判断着查良的心思时,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滋滋”地一阵汽车的急刹车声,庄四文的身子,往旁边摆了一下,他立即就睁开了眼睛。
这个时候的庄四文,根本就没有一丝的睡意,机警得像一只在黑暗中猎物的猎豹。
庄四文背着他的行军包,还是鼓鼓囊囊的,站在其他十五个人中间,特别的显眼。
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一行十六人的小队,庄四文个头最高了。
一到目的地,就有穿军装的战士来接应他们。
那个战士一直低着头,只是抬手接过来查良的文件看了看,随后也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人的利索劲一看就是来接应他们,并且能看得出战斗经验丰富,但是在他抬头看到庄四文的脸时,突然“啊”了一声。
庄四文崩着脸,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碰到吴军。
而吴军却是在出了一声后,再也没有朝庄四文多看一眼。
庄四文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庄斯东似有似无地说过了一句话,
“一个很重要的营救任务。”
现在想来,庄斯东是知道事情的大概情况的。庄四文不由地叹气,居然没有提前告诉他。
但是如果提前真要透露点什么的话,是违反规定的事。
一行十六个人,被分了两个房间,他们能休息几个小时,天亮后,就会有人找他们谈话。
庄四文在的房间,正好同查良也一个房间,而且米猴也跟了过来。
等到所有人都躺在了床上后,庄四文慢慢地站起了身,悄悄地出了屋。
其实其他人都没有睡着,都是半眯着眼的,也都是任务的老手,一眼就看出来庄四文和刚才那个接应他们的战士是认识的。
庄四文一走到屋子,就看到站在对面一个黑黑的人影,在那瞎挥手。
庄四文眼神好,他大步朝着吴军走了过去。
吴军见庄四文过来,第一句话居然是,
“庄斯东怎么舍得让你出来做这么危险的任务,而且这个任务线和突击方案,都是他设置的,他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庄四文是摇了摇头,可心里想的是,确实没打电话,但是坐在一起吃饭来着,还连着吃了好几天。
不过庄四文挺意外的,没想到庄斯东这么厉害。
吴军又放低了声音同庄四文说,
“我就是被派来这里做接应工作的,你们这支队伍,就是一支敢死队。你啊你,让我咋说你。”
吴军伸出手指就要在庄四文肩膀上点几下,被庄四文躲开了。
庄四文瞪了眼吴军,又低声地说,
“你家里都乱套了,你是什么也不管,我给你擦不完的屁股。你抽空赶紧给你亲哥余大夫去个电话,或者写封信。”
吴军却是耸了两下肩膀,
“不可能的,这里少吃少穿的,什么也没有,咋可能还让我和外面联系呢。而且,都是要等任务结束的。”
庄四文瞪了眼吴军,转回身去了自己屋里,把自己的行军包打开,伸手到最下面,掏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驴肉。
方方正正的一块驴肉,庄四文拿出去,直接塞进了吴军了手上。
庄四文声音里带着无比的骄傲,
“我媳妇给整的,放一个月都坏不了,你慢慢吃。饼子什么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吴军忽然觉得自己眼睛里有点湿润,可他实在说不出再好听的话,伸出手沉重地拍了拍庄四文的肩膀,
“庄四文,你咋想的呢,你这么年轻,你……”
吴军说不出话来,突然腿上感觉一疼,疼得他捂着嘴“嗷”了几声。
庄四文觉得吴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立即生气地说,
“哼,等我的好消息吧,你咋现在这么蠢呢。”
庄四文骂完吴军就回了自己宿舍,外面褂子都没脱,直接躺在了光板子上。
他们这边的屋,明眼人看过去,都知道是临时搭着的,而且都是光床板子。
因为是夏天出任务,庄四文他们也没有带什么行李,都是随身的衣物装了几件。
庄四文睡着特别踏实,是被米猴叫醒的。
米猴在看到庄四文睡得这么沉,特别地佩服,
“庄四文,你小子是睡神转世的吧,走哪都能睡得着。”
庄四文只是淡淡地说,
“这样才能养好精神呀,啊,舒服。”
庄四文就像是专门让米猴看他很精神似的,用力伸了个懒腰。
庄四文背上了行李,同其他人一起走到了门外,那里已经站着一些人了。
庄四文打眼一看,是另外两个小队的人,不过人数上比他们这边少了点。
庄四文又是因为个头高,被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领导扫了一眼。
这个人扫了一眼庄四文,没有说话,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可是,庄四文就觉得这人像是认识自己的。眼神有那么一瞬,看着不太正常的。
但是,庄四文才23岁,自认为记忆力很好,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这个人的。
庄四文也是面无表情,并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他还有很重要的事。
庄四文他们这个小队是一队,另外俩个晚点过来的,是二队和三队。
而庄四文也从这个人的嘴里,终于听到了关于这次任务的情况。
他们这次的任务,确实是一次营救任务,但是并不是普通的营救。不仅要营救人,还有那俩个人带的资料。
那位领导站在那里,同他们这些从全国各地选拔上来的精英说,
“那是俩位德高望重的科学家,他们本来只要乘坐飞机,就能直接回来的。但是,却遭到了不法分子的阻拦。现在,这俩位老人家,正提着他们毕生的研究心血,就在不远处边境的森林里逃命呢。”
所以,作为这次营救队伍,不仅要救到人,还要把资料带回来。
两个德高望重的科学家,带着研究数据回国,把先前的研究资料留在了国外,现在是自己又复录的一份。
世界上,只有复写的这一份宝贵的资料了。
庄四文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有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领导又对着所有人说了部署条件。
而庄四文所在队伍是一小队,已被安排着来打前战的,吸引那些匪徒的火力,给二队和三队争取时间,接应到两位科学家。
庄四文听了后,嘴角向上一挑,这时候一张纸递到了他的面前。
是吴军,在给每个人发一张纸。
庄四文看了看吴军,立即就问出了一句话,而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个是干啥的,我用不着纸,我要地图。”
吴军咬着牙说,
“给你写东西用的,拿着。”
庄四文看所有人都收了起来,他就把纸折了几折,直接塞进兜子里了。
庄四文的态度,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其实这张纸张还是写遗嘱用的,所有人都写了好几遍了。不过,庄四文除外。
正这时,查良手上也拿到了两份地图,是分给他们小队的。
查良招呼了自己小队的人,进了他们暂住的那间屋子。
十六个人挤在了一起,看着地图。
一模一样的地图,大概是怕他们弄丢了,或者是走散了,总有人手里能有一份地图的。
查良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把其中一份地图递到了庄四文手上。
“你拿着吧。”
庄四文也没客气,随后就把地图塞进了自己斜挎的军用包里。
现在十六个人正是都围大一个桌子跟前,都要一起讨论下路线的。可是,就见庄四文把一只大脚丫子,往桌子上一踩,“砰”地一声。
包括查良在内,十五个一齐向后退了好几步,实在是味儿有点大。
庄四文轻“哼”了一声,现在他这种情况都算是好的,试试随便一个人的脚放上来。
庄四文穿的鞋是比较透气的,胡五福给拿的,而别的人穿的是正宗的这个时代的绿胶底的鞋,那脚的大味道,真的是可以让快死的人,直接咽气了。
庄四文把自己的踩在桌子上的左脚的裤角,慢慢地撩开了。
庄四文指着自己脚腕上围着一圈密密麻麻的小刀刀说,
“别看这个刀小,能直接断指。”
庄四文指着自己的有很多毫毛的脚腕,用很肯定的语气说,
“以我对那些匪徒的一些了解,他们的用的都是土枪。射程近,速度也并不快。但是,他们人却很多。所以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我的这个小片刀,一下就能干掉一个。”
***
“哎呀,小心你的手指呀。”
胡大嫂大早上就来找胡五福了,是想让她直接回村的。而胡五福是在用刀切豆腐的时候,那个飞快,都快看不到手了。
胡五福切菜的刀工,把个胡大嫂给吓坏了,在那“哇哇”叫着,让胡五福小心些。
胡五福却是回头朝着胡大嫂笑着,眼睛都不看着刀和案板,胡大嫂受不了这个刺激,捂着眼睛跑出了厨房。
胡大嫂一出厨房就碰到胡二哥,胡二哥是来找胡五福问事情的。
今天大早上庄斯南就离开了,离开时还拍着胡二哥的肩膀说了几句很让人听不太懂的话,
“谁也会有年轻的时候,可是眼睛得睁大呀,可不能把不该娶的人弄回了家。”
庄斯南就图嘴痛快了,说完就同庄斯东离开了。
庄斯南潇洒地挥挥手走了,可是胡二哥站在院子里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庄斯南说的是几个意思。
胡二哥连上班都没一点心思了,而且今天正好余师傅也请了假,余师傅要去余大夫家同余老头联络感情去。
现在的余师傅就像是同媳妇卯上了,一定要占个理字。
可是,余师傅却是估算错了,这件事,不管是胡家的胡二哥或是胡五福,还是余家的余大嫂,都假装没看见。
随着余师傅折腾,而且胡二哥还又一次“好心地”为余师傅染了一些头发。
余师傅没有上城里机械厂上班,胡二哥又听了庄斯南的话,心里头也觉得不踏实,就跑来找胡五福了。
“福宝,福宝,刚才庄斯南的话是甚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胡五福转身看了眼胡二哥,把手上切的豆腐丝,慢慢地推进了水盆里。
一大块豆腐在沾到清水时,立即像是绽开的烟花,非常好看。
胡五福练完刀的事,就拉着胡二哥一起坐到了院子的桌子旁。
胡大嫂正拿着个大蒲扇扇风呢,而看到胡五福坐下时,又问了一遍胡五福早上问的话,
“福宝,你别瞎操别人的心了,你那房子地基都下了,地上那么大个坑,村里头天天都有人凑过来看热闹的。”
胡五福朝着胡大嫂眦了下牙,
“大嫂,就这两天,庄四文弄到了一辆小汽车,我找人修去了,修好了我就开回去。”
“啥,小汽车?”
胡大嫂被吓掉了半个魂,突然摆着手说,
“不行,咱家现在天天有人来蹿门子,你那小汽车放哪里也不合适。”
胡五福感觉效果差不多了,马上就说,
“那成,我还先放修理师傅那,等房子完全盖好了,我再悄悄地开回去。”
胡大嫂才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们现在一个比一个有本事,不要总吓你大嫂啊。”
胡五福却是“哼”了一声,用手指指着胡二哥说,
“大嫂,我二哥看上了个人,这才是最吓人的呢。”
胡二哥都不等胡大哥惊奇一回,就把蒙厂长和蒙冬月的事说了,还把蒙冬月对他的多次帮助也讲了。
胡二哥的言语中,时不时地就把蒙冬月给夸成了一朵花儿似的,
“大嫂,我就没见过这么招人喜欢的闺女,心软又热心,唉,我眼光真是不错。”
胡二哥已经25岁了,他的婚事一直算是胡大嫂比较揪心的一件事,现在听说胡二哥和蒙冬月俩人都有那么点意思,立即一拍大腿,就喊了一嗓子,
“哎呀,太好了,嫂子这就给你去提亲去。咱也不讲究那么多,只要是好闺女就行,而且啊,她不嫌弃咱是个村里人。”
胡二哥一听这个就更高兴了,很快乐地摇了摇头,
“不嫌,她说她老家还不如咱村呢,她明天就要到咱村去上班了,大嫂啊,你高兴不?”
“哈哈……”
胡大嫂夸张地摇着手里大蒲扇子,那是真高兴啊。
“既然蒙冬月这闺女家里只有个爹,那大嫂就要请他好好到咱家坐坐啊,哈哈,太好了。”
胡五福听了,在旁边冷冷地哼了一声,
“大嫂,你可别高兴太早了啊,她那哪是爹啊。”
“啊呀,妈呀,你说啥呢?”
胡大嫂一只手在胸脯子上抚了几下,然后晃着流着热汗的脑门子,
“福宝啊,大嫂没听明白,你说的啥意思呀?”
胡五福轻轻笑了一下,先看了胡大嫂一眼,又看了看胡二哥一眼,
“大嫂,我二哥眼神儿不好,你见了蒙厂长后,你就会相信我说的了。”
胡大嫂把笑着有点奇怪的胡五福看了又看,随即又用力歪了下头,突然说,
“福宝,你的意思是……”
旁边胡二哥差点急死了,
“福宝,蒙厂长不是爹,难道还是妈不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