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了鬼!
楼青茗迅速用酒韵涟漪给自己套上一层接一层的护罩,这才勉强舒服了一些。
她擦了擦额上方才被吓出来的冷汗,又问:“您是想与我契约的,是吗?”
云渺海巅火火苗的跃动幅度增大。
在灼热的气浪中,楼青茗深呼吸一口气,眯起眼睛思索。
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她静静地盯着前方的晶蓝色妖娆火焰,眼前晃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似有前生的腾蛇宗友人,似有已飞升的莫辞,也似还有今生御兽宗的那些同门。
危机与机缘,从来都是并存,天上没有平白掉馅饼的那一天。
或许,她该赌一赌?
云渺海巅火而已,之前从未有人契约成功过,却不代表之后的她不会成功契约过。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佛洄禅书护身。
一件伪仙器的护体,是她在此次云渺海巅火的契约尝试中,所拥有的最大资本。
再说,她连九死一生的酒韵莲子体都在无人指引的前提下成功了,不过是一枚异火的契约而已,又有何惧?!
想至此,楼青茗唇角一松,再开口,语气已是坚定与诚挚:“感谢您的看重,且让我稍微准备一下。只要我们契约成功,我就保证,会与您共同进化。”
云渺海巅火火舌陡然窜起,焰苗张扬,烈烈作响。
楼青茗勾起唇角,转身,暂时离开这方结界。
结界外,既明和白幽还等在那里,见到楼青茗出来,询问:“怎样?准备契吗?”
楼青茗点头,眼神幽深而坚定:“契!”
说罢,她将身上的法衣褪下,换上了一件即便被烧毁了也不心疼的宗门常服。
一并摘去了生母给她留下的凰镯,以及宗门身份玉牌。
又将那枚在溪口郡城夜市中用人情兑换出来的冰魄珠拿在手中,掏出一枚空的储物袋,把其他所需的东西都倒腾出来,随身携带。
最后,她把泡着各位老祖的酒坛子们,全部从储物戒中转移到储物袋,扔给既明:“这个您先帮我拿着。”
既明单手接过,淡淡看她一眼:“养他们太贵了,你最好还是早点出来,免得我用他们下酒。”
楼青茗看着他轻嗤:“只要你不怕硌牙。”
就她老祖们化身的那些白藕和白莲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她就不信既明能将它们嚼动。
“那就给他们断酒。”
“……知道了,我肯定会尽早出来。”
转头,楼青茗又把身上的灵兽袋和墨莲镯一起放到白幽手上:“烦请白前辈先帮我收着,免得一会儿给烤坏了。”
白幽伸手将东西接过,在体内空间掏了掏,取出一枚巨大的蒲团:“给。”
一枚上品宝器,颜色纯白,很是雅致。
“这是什么?”
白幽垂下眼睫:“这是许悠然当时特地锻造给我的,用来夏日纳凉,坐在上面,不仅相当于坐在一个小型的聚灵阵上,还不会感受到任何炎热。”
那个时候,他因为被许悠然剜心,已经基本被废掉。
许悠然因为是火系灵根的缘故,居住的地点太过炎热,他实在承受不了,许悠然就给他寻来了这枚蒲团。
她是想让他感恩戴德的,但如果不是她,他根本就不会命在旦夕,他又何来的德可以感?!
真是可笑。
“多谢前辈。”
既明也取出一枚鸡蛋大小的冰蓝色珠子递给她:“你省着些用。”
这是一枚凝水珠,珠子中有着充沛的水元素力量,很明显,是给楼青茗留着以防万一。
万一那枚冰魄珠没有坚持到最后,提前化掉,还有这枚冰蓝色的凝水珠备用。
“我们在外面的安全你自可放心,你只需要小心你自己即可。”
楼青茗颔首,最后看向白幽一本正经道:“白前辈,如果我最后实在挺不住,我就先将给你准备的那三株灵草给吃了,等之后再给你买。”
白幽一下子就牙疼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见她这话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一咬牙,一闭眼:“去吧去吧,只要你能全须全尾出来就行。”
只有楼青茗活着,他才可能凑齐乾元造化金丹的灵材;万一她出意外,他估计也寿数无几,这笔账他算得很明白。
楼青茗看着他那副心疼的模样,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她轻笑了一声,原地调息了会儿灵气,就带着她重新整理好的储物袋,转身踏入结界中。
直到楼青茗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白幽才耷拉下嘴角,慢吞吞询问既明:“你感觉茗茗这次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如果失去了这个契约者,那他识海中属于楼青茗的精血也将萎缩消散,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
既明垂首看着怀中的储物袋,半晌,清冷开口:“不会有事。”
白幽闻言一下子就高兴了,探头过去询问:“怎么说怎么说?”
既明慢条斯理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坛子楼青茗藏了许久的肉脯,边嚼用着,边认真点评:“只是就人而言,那丫头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虽然年纪尚幼,她周身却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质。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佛洄禅书,有那位佛前辈在,她就总不会出大岔子。”
白幽拧眉盘膝坐在地上,撑着下巴拧眉沉思。
眼见着既明已经慢条斯理地用完了一坛子肉脯,转手取出第二坛时,他才恍然大悟地舒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
既明:……
他看着白幽那副忧郁的谪仙外表,抽了抽嘴角。
他算是理解了那小丫头为什么总看白幽是不顺眼的缘由了。
就这反应速度,真是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
楼青茗用灵力与酒韵层层包裹身体,一进入结界,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辣气浪。
她眯起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踏着海水,一步一步地向那朵浸泡在云巅水中的晶蓝火焰。
随着她与云渺海巅火的接近,楼青茗眼前的景象就开始浑浊,逐渐模糊,就连原本她还能看清的云渺海巅火,都仿佛生出了数百道重影,让人判断不出它的具体位置所在。
楼青茗的脚步微顿,最后干脆半闭上眼睛,加速运转太虚嗅听诀,凭借着她出色的听力和嗅觉,向着云渺海巅火所在的位置一步步挪去。
似穿过层层迷障,也似趟过一层层幻境,直至最后拨云清雾,在异火面前站定,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天。
面对陌生人的靠近,云渺海巅火哪怕极力控制,晶蓝的火苗依旧变得起伏不定,它妖娆地舒展着焰苗,上下不停吞吐,似在犹豫,也似在试探。
那陡然涨开的火舌,一瞬间将楼青茗的肌肤灼得生疼,烤到赤红。
楼青茗抿紧唇瓣,眼睛眨也不眨。
已经生出灵智的异火啊,哪怕对方极力配合,对于没有火灵根的她而言,依旧是一场难打的仗。
“用酒韵直接抓住它,不用犹疑,一鼓作气!”佛洄禅书在识海中对她直言。
楼青茗也知道一鼓作气,再衰而竭的道理。
她在脑海中反复将契约异火的过程模拟了几遍,最后,蓦然睁眼,迅速在周身布下聚灵阵盘,盘膝坐在白幽给的冰丝蒲团上,取过放在旁边的冰魄珠,含在舌下。
只一瞬间,一股冰冰凉的沁凉气息直冲脑门,将她整个身体全部冻住,体表霎时结出一层厚厚的雪白冰花,就连想要颤动一下眼睫毛都分外艰难。
楼青茗一张俏脸半掩在雪白的冰花下,维持着身体被冻住的姿势,她收缩起绛宫,马上,环绕在莲子周围的酒韵便层层震荡而出,将漂在云巅水上的晶蓝火焰给团团网住。
此时,楼青茗察觉到云渺海巅火的火舌有一瞬间的停滞,似乎异火在本能的想要反抗,终于却被占据上风的灵智压下。
趁这个瞬间,楼青茗迅速震破手臂上的冰层,以迅雷之势打出一串手诀,手势之快,几成残影。
不过数息,就将海水中不受控制的暴躁异火牢牢困住,悬起,收缩,直至最后,原本有数个成人大小的火焰被收缩至拳头大小。
“快,趁它还在努力配合你。”佛洄禅书出声催促。
楼青茗此时已被口中的冰魄珠,冰得浑身直打哆嗦,闻言她干脆一咬牙,直接将这朵异火将自己体内收纳而来。
由于酒韵的安抚,以及云渺海巅火自身的配合,云渺海巅火被在被收取、靠近楼青茗的过程非常顺利。
正常来说,修士契约异火,需将异火完全引入丹田,再进行炼化和契约,以达到让异火与修士体内的火灵根完全融合的目的。
然而,楼青茗并没有火灵根。
按照贺楼氏族的记载,酒韵莲子体在契约异火时,是直接将异火引入中丹田绛宫,特别是对于没有火灵根的酒韵莲子体而言,绛宫更是唯一能收纳异火的位置。
据佛洄禅书所言,曾经尝试过将异火纳入下丹田的金水灵根贺楼氏族人,都因为水克火、火克金、金生水,将下丹田弄得一片混乱。
严重的,被异火直接燎烧至死,轻的,也会被异火将灵根烤至自融,从此道途斩断,没了修炼的可能。
楼青茗识海中晃过一层层幻影、幻境和幻象,她知晓这是云渺海巅火的特性,这个时候一旦她被拉入其中,那她这好容易重来的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凝气,净神。”
识海中,佛洄禅书说完,就盘膝坐在金色的书页虚影之上,喃喃念着佛语梵音,不过一会儿,楼青茗面前的幻象便迅速淡化。
楼青茗心神一松,当即将云渺海巅火收入绛宫。
云渺海巅火一入绛宫,就仿佛是入了羊群的狼,绛宫中的酒潭瞬间蒸腾,里面的大白莲子都在异火的炙烤下,滴溜溜地快速打着转。
绛宫急速震荡,层层叠叠的酒韵将她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牢牢护持起来。
同一时间,晶蓝的火焰一进入绛宫,之前被好容易压下的野性就一下子反叛升腾,轰的一下燃起,将楼青茗整个儿包裹其中。
那晶蓝的火焰张扬着、呼啸着,瞬息填满整个海底结界空间。
只一瞬间,楼青茗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要被火焰给烤成焦炭。
如果不是有她含在舌下的冰魄珠,以及佛洄禅书的庇护,即使她有转世重来的经验,以她现在的修为,在这云渺海巅火的笼罩下也坚持不了一息。
索性,她最终顽强地苟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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