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葬身月光

树林层层如盖,白天时是?浓翠欲滴的浅绿,这一整片葱葱郁郁到了夜晚降临时。反倒变成沉而深的灰黑色。

车子的雨刷器在不停扫动,在这样无休止的节奏下,依旧有不少枝芽在横批竖打地?击在浑浊的车窗上?。

这是?昏暗的森林,唯有前车灯在艰难地?驱散着周遭黑暗,也只有车前行的一小块地?面才能被照亮,而更远处依旧是?浓稠到滴水的一整片黑色。

阮钰白拿着手?里的一袋衣服,明明是?很凉的天气,可是?额头却冒了汗。前座的司机心里也打怵,结结巴巴道:“还有三十分钟能到,你可以换衣服了。不过我?先说好,万一到时候败露了,千、千万别把我?给供出来!供出来我?也不会认!”

她自?然是?点头应是?。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阮钰白换好轻薄的外套后,还没有来得及多喝几口水润喉,古朴的宅子就已经?到了。

前来接应的婆婆手?里提着盏灯,可能是?为保暖还加了个?深蓝色的长斗篷,身边已经?站了几个?战战兢兢的同?期入职小伙伴,不客气地?上?下扫了一眼阮钰白:“就是?她?”

不知?道为何,阮钰白总觉得这像是?古早浮夸宅斗剧的拍摄现场,还是?亚欧混合版的。

神?游的心思一收,阮钰白赶忙点了头,这就算是?交班了。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连豆腐都磨不出来,那就一定是?钱塞得还不够多。

谢天谢地?,阮钰白现在什么?都没有,穷得就只剩下五百万星际币了。这笔钱放在别的地?方可以够买两栋海边芭比别墅,十年内的全星际自?驾游,亿万年的蚯蚓软糖供应量……

以及一个?偷偷进到使家主宅的机会。

当然,正大光明进去必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能当个?侍女还是?绰绰有余的。然而,有可能是?阮钰白找到的下线还不够高级,并不能一步送到卿泠的卧室里,她还需要从头做起。

这对于一个?好吃懒做,除了睡什么?也不会的咸鱼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不知?道主人家是?什么?样,反正这身侍女的衣服穿起来实在是?不怎么?舒服,不仅袖子扎得紧,上?半身也很硌得慌,总让阮钰白产生一种快要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阮钰白不止一次想要发出抗议:“全都做均码是?非常不合理?的,这对于还在生长发育中?的孩子是?一种迫害!”

都劳雷斯学院毕业怎么?了,她阮钰白可是?还在二次发育中?呢!

同?期有个?小月倒是?很羡慕她:“这样有线条多好看啊,你看看我?这种身材,这衣服穿得倒合身,可是?和纸片人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阮钰白:“那我?们换个?身材吧。”

小月大惊失色:“这倒不必。”

虚伪,这可真?是?虚伪极了!

阮钰白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切菜,真?是?懒得再看她。估计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小月讨巧地?白送了个?情报:“听说今天晚上?,卿家的那位大小姐会来主宅准备出嫁。”

阮钰白一个?激灵,手?指被切出来一道细小的伤口。

好家伙,不枉她每天在这里战战兢兢地?工作,多一句废话都不敢说,甚至都被身边的人当成呆鱼,要么?就是?当成哑巴,要么?就是?把她当做傻瓜。但是?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这个?勤奋刻苦的鹿小鱼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沉浸式仆侍训练,阮钰白到底也累积一些经?验,早在因痛下意识叫出来之前,就自?动消了声,还很自?然地?把受伤的手?指藏到围裙后,面上?还是?单纯无辜的一条傻鱼子。

想要做“出嫁夫人”身边的这位女奴,不仅要忠诚会来事,最重要的事情其实是?面目姣好,皮肤洁白,不能有任何的伤口。

和阮钰白这种颜控不一样,这当然不是?因为“新夫人”爱美?,而是?因为身边的女婢也是?为了南竹堤而准备的预备后宫而已。

还在陷入幻想的小月自?然没发现,叹口气道:“也不知?道哪个?幸运儿会被挑选上?。”

阮钰白:要不要认识一下,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我?觉得我?就是?这只幸运鹅!

夜晚很快就降临于主宅,一同?来的还有悄无声息的古老马车。

月光笼罩在琉璃也似的窗外,一寸一寸挤进来时也像是?磨砂成朱润珍珠的颜色,照在大小姐藏青色的服饰上?也呈现出流转的波纹。

头发是?漆黑的乌檀木色,眉梢只扫着寡淡的柳叶笔形状,朱红的花钿贴在细白额间,不显俗艳,反而像是?燃烧出诡异的一小簇火焰。不知?道是?不是?胭脂颜色用得很淡。一时之间,躲在走廊里跪坐着悄探的阮钰白竟也分不清,不知?道她双颊上?细致的秾粉究竟是?大片扫过的胭脂,还是?因为依照古法?燃烧的地?热而升起的热度。

弧度优美?的嘴唇寡淡无色,偏偏唇珠一点坠上?了洒着珠粉的口脂,带着阮钰白一行人进来的婆婆此时紧肃着神?情,低眉敛目地?连声絮语,声音繁琐一如墙角蛛丝,细细密密将这座繁华的牢笼紧紧包裹起来。然而端坐在中?间的大小姐神?色淡淡,只是?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眼前的鱼缸。浅浅的涟漪扰动过池底的鱼尾草,那植株本是?黛紫色,然而随着卿泠饶有趣味地?俯身探看,唇珠上?那一点艳丽的凝彩反将其染成珊瑚红。

“成婚后,夫人需得听从丈夫的指示,在他做错事时进行委婉地?规劝。倘若三次不行,需得反思自?责,是?否是?劝告的态度还不够和缓。”

“您说得是?。”

“为人妻者,不仅要照料丈夫的日常出行,一筷一袜务要仔细考量,其余的姐姐妹妹也要照料好,嫉妒构陷是?最大的忌讳,柔顺和婉才是?最优良的特质,这点夫人一定要记牢。”

“您说得是?。”

她长长的袖摆偶尔会扫乱烧亮的烛光,那柔顺一如丝绸的料子承载下一整片游动的光泽,沾了水的手?指静静浮在鱼尾草的上?方,会有一两颗水珠轻轻地?坠下,又掀起一片新的涟漪。

不,并不是?鱼尾草变成了红色,而是?大小姐的轻微张合的嘴唇在被渐渐地?染色,可这样的微妙变化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得清。在婆婆的眼里,她还是?优雅端容,乌发红唇的美?丽大小姐,但是?从阮钰白所在的阴仄地?方望过去,却见到嘴唇在缓慢地?游弋而成蓝紫,像是?细小的鸢尾花蔓延而上?,勾勒她恭谨应是?的唇形,反要炽烧出冷冰冰的火焰。

被这旁人看不见的火焰灼烧,阮钰白的心里也在慢慢地?疼痛起来。长久被封尘下去的珍珠匣也在被火焰舔舐,铜锁也要不堪其负地?被烧穿。

阮钰白想,她其实是?心疼卿泠的。

与其说小说的女主人公是?个?善良的好人,毋宁说她是?个?聪明且努力的薄情人。小说中?写她从前事只是?寥寥数语,可落在当事人的身上?就是?无休止的训练与从不休息的漫漫长夜。

卿泠的冷漠掩盖在礼貌温柔的微笑下,无论是?大伯父莫名?其妙的死亡,干脆射出来的数枝箭矢,连同?在孤岛上?仅凭自?己就能挺到最后关卡的恒心与毅力。

她表面上?在从容应是?,可阮钰白只觉心中?恨如火烤。

为做一家之主努力至今的人,逆风中?依旧找寻机会要翻盘复仇的大小姐,明明已经?走在胜利的边缘,突然被告知?努力至今的人生只是?一个?笑话,唯一的作用就是?嫁一个?还算有用的男人。

怎么?会好受呢?

怎么?会甘心呢?

阮钰白无从得知?完美?皮囊下的卿女士怎么?想,她只知?道自?己不甘心。

很不甘心,不甘心到痛苦的地?步。

这样的疼痛和她违逆剧情时呕血的难受不同?,这感觉更为细微,若说前者只是?食管连同?脾胃的尖锐痛觉,这次的痛楚倒更像是?野外孤立无援时,只能用磨烤出来的烟去炙烧草绒线,因着草绒太?小,总会烫到指尖,可是?碍于别无他法?,只能强自?忍耐。

是?这样的痛苦,是?从十指连心的指尖逐渐烫进腕侧,再徐徐游走进手?臂与胸膛,长时间浸泡冰冷海水的骨头也要跟着烧出来青烟,脏器因难忍而灼痛,血液几乎是?要燃烧至沸腾起来。

但要远远好过没有。

洞穴外有狂风,有海啸,有伺机而动的野兽与无休止吵闹的蚊虫,如若不点燃火焰,便与浮于波面的蜉蝣生物一起陷入永眠中?,手?指都磨得肿痛才换来的一丝火光,可能反而要害得娇气的咸鱼葬身更凶猛的野兽。

月华如洗,干净地?游历过一整片透明的琉璃,缓缓覆盖在藏青衣袖下素白的指尖。

大小姐还在曼声应是?。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什么?,和缓斟茶的卿泠忽地?一顿,清凌凌的眼眸转向角落,乌黑的眸色还衬着随波而动的鱼尾草形状,整片柔润月色浇湿她轮廓精致的侧颜,静美?一如古画。

藏身在角落里,满身尘灰的阮钰白反而是?抿紧了唇,颤抖着握紧着手?垂下头来。

阮钰白情愿这样痛,也不想无知?无觉地?被冻死于此间寒冬。

作者有话要说:有友友说担心其他劳雷斯无辜公民的安危。别担心,女主是文明人,不会像字面义那样炸掉一整个星球的!!!

还没有炸掉劳雷斯day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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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加一勺可爱,挖很多欧气,再洒一点走路就能捡到钱的幸福钞能力,会变成什么呢?

呜哇,原来是带着地雷和营养液过来的宇宙绝美小天使,啵啵啵啵啵!